第14章 岩蛇，救援
“嗨，那白面具，要你还听得见，快跑出洞穴，去ddmd办事处说，南边洞穴里出现高阶异生物，至少四阶！要快——”
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透过雾气，张文三看到了仅仅站在几米开外，拿着刀呆楞着的常安。
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洞穴入口处还有至少大几百米。
“完犊子，你丫怎么没走，快跑啊！”
在愈发强烈的震感下，常安没有犹豫，拔腿就跑。
但作为还未踏上修行之路的人，常安的跑步速度明显不如张文三。在张文三说话的一瞬间，两人的身位已经互换。
“什么东西！”
常安感觉自己连肺都快颠出来了，在这种剧烈的震动下，跑步并不容易，他只能极力控制住平衡，尽量贴着岩壁，随时扶正身躯。
“来了个大家伙，跑快点活下来没问题的！跑就完了！”张文三的声音逐渐拉远。
视野因大地的震动以及快速的跑动变得模糊，佐以黑暗的环境，灯光下充斥每个角落的浓重雾气，常安的心跳越来越快。
当本就可以作为恐怖游戏取景地的环境里出现未知生物的追杀，在复活后的几个月里，常安第一次体会到了何为恐惧。
这份恐惧不参杂对于死亡的畏惧，只是在阈限空间与大量未知的双重作用下，人类最原始的恐惧本能。
张文三的背影已经隐于浓雾之中，背后的震颤则越来越强烈。
从洞口深入，整体地势呈斜向下的趋势，因此出洞时全程是上坡的状态，对于体力的消耗远胜于进入的时候。
这样下去，不可能在被追上前逃出洞穴的。
不一会，恐惧与奔跑带来的窒息感开始显现。
背后的轰鸣已经震耳欲聋，甚至开始有碎石掉落在常安后背。
「只是来暗面的第一天就遇上这样的事……难道我做得真的有问题？不该随意，不该冒险？我明明……不怕啊……」
“呼……我……明明已经苦尽甘来了那么多次，凭什么啊！”
常安尝试停下脚步，但人体对于危险的强烈不安似乎接管了他的身体，他做不到。
“凭什么啊！”
常安怒吼一声。终于，勇气压过恐惧，左手收回手中未经余烬冶炼的刀，右手反手拔出【行善】，顺势转身。
“今天算我好事做到底，张文三你快跑，我殿后！”
既然跑不掉，不如大大方方回过头！
狰狞的剪影于雾气中显现，未待那怪物完全现身，常安横刀向其劈去！
四阶的异生物综合素质在100-200区间，【行善】的临界强度为183，只要不是四阶后期的异生物，理论上是能够被砍伤的。
常安的综合素质拖了后腿，没能达到【行善】的常态强度，因此在力量的发挥上会吃很大的亏，远远达不到183的临界值，但是，利用那个异生物的冲击力，想必可以弥补不少。至少，应该破得了防。
碰！
剧烈的震荡下，常安的脑子出现了瞬间的断片。仿佛被车撞了一般，在猛烈冲击下，常安飞出去数米。
来时常安的目的之一是找点弱小的异生物测试【行善】的性能，没想到它第一次出手，就是对付超乎想象的强大敌人。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忍住浑身上下骨头散架般的剧痛，常安望向那怪物的方向。
提灯在抽刀的瞬间就已经扔在了地上，挂在胸口的聚光灯似乎在冲击时被刀背杂碎，内部的灯心粉洒了一地，经由猛烈冲击散发出强烈的光，将整片白雾照成了橙黄色。
常安尝试着用力握住刀柄，却发觉手臂已经轻微脱力。虎口破裂，手上沾满鲜血，却只感到轻微的痛苦，因为全身上下都在痛。
单凭一把四阶武器，想要以一阶之躯对抗四阶异生物，还是太痴人说梦——
碰！
没有给常安太多思考的时间，狰狞的剪影迅速清晰，穿越雾气向摔倒的常安再次袭来！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常安翻滚躲开，并顺势站了起来。
迅速拉开距离。
咔——轰——
全凭本能，在怪物的又一次冲撞之前，常安架起刀身！
连续两次借由四阶异生物的冲击力，让【行善】劈砍在同一位置，终于，碰撞的位置响起碎裂声，刀刃深深嵌入异生物体内。
然而异生物的力量太大，即便刀刃深入，冲击的余力依旧足够将常安再一次撞飞。
又一次，像断了线的风筝，常安被撞到了数米开外。
白面具边角磕到岩石，应声碎裂，但他已经无暇顾及了。
两次冲撞，两次硬抗。说来漫长，实际上只发生在顷刻之间。
技法与搏斗，向来只发生于同等级别的战斗之中。相差巨大的等阶，胜负往往只要很短的时间就能分晓。
异生物似乎终于被砍伤，发出沉闷的嘶鸣，岩壁的震动却并没有随着它的脚步停下而停下。
脑海一片混乱，常安竭力维持思绪的清明，紧盯着迷雾中的异生物。
“真是小瞧了暗面呐。”常安笑笑，“难怪死亡率这么高。”
颤抖着拿起跌落在身旁的【行善】，常安注意到刀刃部分已经出现了两处中等面积的卷刃，与此同时，刀身还挂满了粘稠的鲜血。
看来虽然这异生物很硬，【行善】还是伤得了它的。
只是……
那个狰狞的剪影又开始靠近了。
好在这次，似乎是有些忌惮，对方的速度很慢。
透过越来越稀薄的雾气，常安心目中对于异生物的构建逐渐崩塌重组。
这是常安见过的第一只异生物。
想起以前，他好奇询问客户异生物都长啥样，那客户对他说：“你随便见到一只异生物，都会一瞬间就知道它是异生物，没法跟你形容，千奇百怪，无奇不有，和闪蓝星上差异大得很。它们往往没法用闪蓝星上已有的生物去类比，即使是‘异鲸’，‘闪电虎’之类带有动物名称的异生物，也只是受限于人类语言和认知，生搬硬凑的起名。”
如今见到，果然如此。
常安甚至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类比对象，硬要说的话，这大概是一条蛇形……生物？大概算是生物吧。它的表面上覆盖着厚厚的岩层，有完整的岩石块，更多的是岩片以及细沙。整块的岩石上还能看到一些苔藓。它就好像是有着星球的引力般，许多石质碎块将其牢牢包裹，就连身侧与身下也不例外。
它的正面有一道深深的豁口，内部即使是在灯心粉尘的照耀下，依旧一片漆黑。许多带血的石头碎屑和着血水从豁口周围散落。与此同时，它身体其他部位的石层正在缓慢挪动，填补那处豁口，而外界的岩壁上，正有岩石碎屑随着震颤掉落，慢慢聚集到它身上。
量觉需要集中精力，以常安当前轻微脑震荡的状态自然是用不出来，也就无从得知这个异生物叫什么。不过根据其外表，简单将其称为岩蛇还算恰当，大概。
岩蛇显然被常安的反抗所激怒，可以看到，它表面的岩石开始重组，那些大小不一的岩块在岩蛇前进时轻微移动，组成了更加狰狞的状态。
直到……
直到岩蛇身体的阴影覆盖住常安的身躯。
岩粒中夹杂着散落的灯心粉，让岩蛇背部更亮，也让明与暗的分界线也就更清晰。
此刻的常安倒是说不上害怕了，只是有些难过。
没有清晰的难过对象，毕竟他现在脑子里还乱糟糟的一团浆糊。
只是感觉好难过。
“乐乐，对不起。”
常安黯然伤神。
那天火灾，周围的浓烟与大火，似乎和这片洒满灯心粉的雾中洞窟，也差不太多。
在那里，常乐先他一步离世。
在这里，他会死掉，下去陪她吗？
那天火灾前的采访，他觉得自己已经苦尽甘来，却遇到那样的巨变。
而今天来到暗面，也恰恰如此。他所想的苦尽甘来……真的有苦尽甘来吗？
因脱力而只能勉强举起【行善】的手放下了，常安掏出日记本。
常乐的遗书被常安夹在日记的扉页。如果今天就是兄妹在地下团聚的日子，他想再看看常乐的字，再摸摸遗书上，她留下的泪痕。
“……嗯？！”
紫灰色的硬质厚书皮上篆刻着繁复的花纹。
这不是那本地摊上买的普通日记本。
这是——
“璀璨……”常安喃喃自语。
在触摸书封的一瞬间，混沌的大脑立即变得清明，随之而来的是无数细碎的悲伤漂浮于识海，好似漫天星光。
哪怕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人的一生，也不可能诞生这些痛苦与悲泣总数的千分之一，这是对于普通人而言，无穷无尽的，足够让人抑郁自杀无数次的痛苦。
它们已经被碾碎成尘埃，永远无法再重新拼凑成章。
但此刻，它们在闪烁，璀璨如星辰。
常安忽然明白了。
他就在这片星辰之中，是这片星辰中唯一真实存在的，依旧完整的个体。那些星光早已破碎，残存的除了悲伤，还有怜惜。它们不愿再看到悲剧诞生了。
只要他愿意，就可以将之采撷，方法就和在余烬空间中所做的，一模一样。
即使不知道有什么效果，常安也明白，这是目前唯一的破局之法了。
识海中，常安伸出手……
现实中，手被握住了。
而后身体被拉起！
意识瞬间归位，入目之处，本该躺在地上的【行善】已经被深深刺入岩蛇头部正中央，巨大的悲鸣声响起，岩壁的震颤更加剧烈。
“那千什么兄弟，赶紧走！”
张文三焦急地将瘫软的常安半抗在肩上，半拖半背着一路往回逃窜。
“你……怎么回来了啊。”
常安的声音有些嘶哑。
“废话，”张文三没好气地说，“我是防卫部的，职责所在。”
“再说，你为我殿后，我这辈子最讨厌欠人情！哎，别管那么多，你脚上也使点劲，这洞高度太低，我没法背着你！我扶着点你还能跑吧！”
常安勉强两脚着地，却发现依旧使不上劲。与岩蛇硬碰硬的行为严重透支了这具身体，恐怕不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是无法恢复了。
“不行。”常安虚弱地说。
“淦！没办法，我扛着你吧！”
说话间，常安感到整个身体被抛起，而后腰部抵在张文三肩上，好像一个麻袋般被扛着。
背后，岩蛇暴怒，在短暂的停滞后，以与其体型不相符的速度极速赶来，比此前追赶张文三还要略快一筹。
有了负重之后，张文三的速度则不如之前，此消彼长之下，两者间的距离迅速拉近。
张文三咬咬牙。
“没办法了，这个速度下去我们俩都得死，只能……”
常安感觉身体一轻。
大概有那么两秒的悲凉，觉得自己还是被抛弃了。
但迎面而来的不是沙土，而是……较为漫长的坠落感……和湿润的沙土。
周围瞬间一片黑暗，不过马上又被照亮。
剧烈的震颤中，张文三拍拍手，将常安扶正。
视野中，头顶是一个仅比一般成年人腰部稍宽的洞口或者说裂缝，岩蛇正面的岩块正与洞口剧烈摩擦，但始终无法突破。
“今天来这里时发现的第一个岩缝，通往一个广袤的地下世界。”
张文三语气极力表现得轻松。
“我们暂时安全了，等到那条具备附着能力的异生物离开，我们就能爬出去。”
“但是。”
张文三卸下头灯，从背包侧面拿出灯罩将其盖住。视野瞬间变得一片漆黑，只余下岩蛇摩擦岩壁产生的轰鸣，以及……若隐若现的湍急水声。
“希望我们能撑到它离开。地下危险，谨慎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