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渡星门，余烬异动

回忆至此，常安的眼眶已然发红，好在黑箱遮住了他的面孔，他看上去还是个得体潇洒的神秘侠客。

“乐乐，你放心，我会遵从你的遗愿，走遍山川河流的。我会创造很多很多的故事，并将他们一一写成日记，而且，我一定会把你从死神手里夺回来，届时，我就能给你讲很多很多的故事了，讲到你满意为止。”

“另外，锻造和行善我也没有落下，黑箱是我最新的锻造成果，而就在今天，我才从人贩子手里救下两个小乞丐呢。”

常安哽咽着，对着空气轻轻诉说。

数月前，在翻阅过常乐的遗书过后，常安就彻底振作起来，开始为前往暗面做准备。

一为常乐遗愿，谱写他的故事。

二为探寻复活真相，寻找那一丝让常乐复活的可能。

三为自己的兴趣，作为穿越客，他没道理不向往有着超凡力量的世界。

彼时，他首要面对的一个巨大的困难，就是如何在不留痕迹的情况下悄悄进入暗面。

其实也就是，如何对抗他复活前声讨的那个，联邦的“天网计划”。

天网计划的情报来自于常安在暗面营生的老顾客兼朋友，在暗面，这个计划几乎人尽皆知，但在闪蓝星本土却没多少人知道。其大致内容便是利用信息技术打造一个涵盖几乎所有人的终极信息网，所有人的性格与秘密被整齐收纳，一旦联邦有需要，便会将其翻出，或是杀人夺宝，或是威逼利诱，令其效命。

这显然是反文明的行为，但却暗合暗面开启后的时代旋律。

千年的和平正在逐渐变为过去式，暗面已然回到弱肉强食的时代，而闪蓝星上，联邦内部派系林立，平和的外表下，风云也正在酝酿。

据传闻，在极个别重要城市的重要地点，已经开始出现微型粉尘监视装置，可以通过监测空气的波纹来构筑图像与声音，达成真正意义上的监控万物。

但消息没有具体出处，不知真假。

好在闪蓝星地大物博，直径接近地球的两倍，天网计划实施又不算久，覆盖面还十分有限，联邦的监视在湘市和憩乌市两座小城，可以说是漏洞百出。

尽管如此，常安有一名首批前往暗面的老顾客，就是在回闪蓝星本土期间，被联邦发现私藏重宝后，无声除掉的。

为防天网，常安很少接触这个世界的网络，并且还在常乐的房间放置了许多晶核来抵御手机窃听的风险，因为源自暗面的晶核保有部分暗面的性质，具有干扰电子设备输入的效果，譬如对着晶核拍照会花屏，靠近晶核时打电话会满是噪音。

常乐尽管知道常安穿越的秘密，但两人都十分谨慎，尽最大可能规避天网发现这个秘密的可能。他们原打算待常乐痊愈后就搬去暗面，也是出于担心暴露秘密的考虑。

而常安的复活，显然是一个比重生+穿越都更加重量级的秘密。常安复活之后的相貌毫无变化，其生前的身份档案还完整保留在天网的数据库里，一旦他再次被摄像头拍到，复活的秘密便会瞬间被发现。

难以想象联邦上层听说常安神秘复活之后会做出怎样的举动，因此，他绝不能在任何有摄像头的地方活动。

联邦曾大大方方表示，去暗面无需身份登记，任何人只要缴费，就能通过星门，即联通世界“明面”和“暗面”的虫洞，前往暗面。可实际上嘛，星门附近的摄像头可不少，联邦之所以不登记信息，只是为了怂恿社会上的不稳定因素，譬如逃犯、无业游民等去往暗面，一来让他们做了开疆拓土的炮灰，二来净化了闪蓝星本土的环境，使社会更加稳定。

星门的守门人甚至不会阻拦穷凶极恶的逃犯，但假设常安前去星门，那必是被几十个壮汉当场镇压的结局。

想通了这点之后，常安就开始着手应对。

首先是花了两周的时间，从荒野离开湘市，来到邻近的憩乌市。

在这里，他没有熟人，被人认出的概率极大地减小了。

而后，他头上的黑箱，便是这数月时间里，他为抵抗天网给出的终极答卷。

常安一抬头，“水城城郊47区星门站点”几个大字已近在眼前。

星门站点，到了。

黑箱下，少年难得露出得意的笑容。

数月布置，直至今日，要说通过天网这道考验，他已是十拿九稳。

如今，便是检验答卷的时刻了。

他平和地一步步走进星门站点，心中却是感慨万千。

“星门”作为贯通闪蓝星本土与闪蓝星暗面的传送通道，可以说是这个时代的风暴中心。这个时代，便是围绕星门所展开的。

三年前，联邦公开宣布了“闪蓝星的暗面”这一颠覆世界的重大发现，并调拨巨量资源，大力推动普通民众前往开拓暗面，希望能够建立人类的第二家园。而作为连接闪蓝星本土与暗面的通道，星门也迅速架设，短短三年，便在全世界范围内架设了千余个星门站点。

星门站点整体而言，就类似于火车站高铁站，每个星门站点内部都有一个星门，而站点存在的意义便是安检以及检票。

星门背后联通暗面，而暗面不同区域的危险程度有着极其巨大的差异，因此星门站点的大小也有着巨大的差异。

譬如常安来到的这个站点，就对应水城城郊47区，对应暗面五大聚集地之一的“水城”下辖的一个边缘小聚集地，相应的，星门站点的大小也十分可怜。

常安不急不躁地进入站点。

“星门站点不允许遮蔽面部，请你摘下头套。”

身穿黑色工作服的年轻守门人对常安说道。

带着黑箱的常安没有丝毫慌张。

他当然知道星门站点不允许遮蔽面部的规则，若天网计划如此简单就能规避，他何必花上几个月来应对。

平静的黑色镜面反射出年轻守门人自己的脸，一动不动。

气氛变得紧张，压迫感愈发强烈。

一秒，两秒……五秒过去。

尽管看似神色正常，但守门人的手掌擦过裤缝的小动作，还是暴露了他手心正在出汗的事实。

“先生，我们也是按规矩行事，请配合……”

黑箱依旧不为所动。

忽然有个中年守门人满面陪笑地赶来，先是赶紧拉住年轻守门人，在他耳边急促低语“行了，别拦着了”，而后又马上转向黑箱人。

“先生抱歉，他新来的临时工，不懂规矩，您赶快进去吧。”

闻言，黑箱人也不客气，旁若无人地向里走去。

他掏出口袋里早就备好的200元传送费，而后径直走向星门。

星门内本来空无一物，就在黑箱人即将走入的瞬间，控制星门开关的工作人员才反应过来，赶紧启动开关。

黑雾自星门门扉内缓缓升腾。

“暗面与闪蓝星本土的世界规则不同，初次前往暗面的旅客可能会有一些不适感，这是正常现象，请不必惊慌。若需要帮助，可以求助……”

还未等惯例的机械播报声音结束，头戴黑箱的身影已经在门扉的黑雾中消失不见。

守门人抹了把汗。

“唉，没事，让他进去吧。”中年守门人摆摆手。

“真的没关系吗老王？我在监控里看，他那个头套，阻隔了天网的身份识别啊……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

“是由掺杂了晶核的水晶板熔炼而成的，而且晶核的纯度出奇的高……晶核对一切科技造物具有极强的排斥性，要不是这边的系统比较先进，恐怕已经过热烧坏了，”老王苦笑，“最近这一带出现这种黑箱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个都一样，拽得要死，硬是不肯摘头套就要进星门。”

“晶核的锻造工艺，联邦至今还没攻克，只有少部分锻造大师有能力手工制作。也不知道哪位大师出的手，竟然敌视天网到这种程度。”

“可是放他过去，我们会有处罚的吧！”年轻人埋怨道。

“没事儿，看他那副打扮，肯定是从暗面回来之后又回去的。正常人哪会背着好几把武器嘛，而且，怎么可能有人不去暗面就买得起晶核制品。这种人漏查，上边会理解的。”

“也是哦。要他本来就是在暗面的人，漏查身份倒也没什么。反正从暗面回来时候，安检要严得多，这群野人一样的家伙，只要不影响闪蓝星本土，谁爱管谁管。”年轻人忿忿道。

“你来这儿工作没多久不知道，这次不怪你，下次碰到这种明显是从暗面回来的人，真别拦了。他们有的杀性太重，万一在这砍起人，没人拦得住，这个站点指不定得血流成河。你拦他，我心里发慌啊。”老王语重心长。

“啊？这么吓人？”年轻人心有余悸，“谢谢王叔提醒，下次不敢了。”

……

……

一脚跨过由纯黑雾气构成的门扉，没有丝毫的停滞感，下一秒，常安便生抵达了暗面。

之前在星门站点拽得一批的模样，自然是他装出来的。

别看过这关看似轻松，为了能顺利蒙混过关，这几个月他可没少折腾，又是在有限条件下研究晶核锻造工艺，又是四处奔波，躲着摄像头推销黑箱。

但现在常安可没空感慨这个。

初来暗面的奇妙感受，已经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难怪……我的那些客户一个个都形容不来暗面和闪蓝星本土的区别，星门站点的电子播报也说得没错，初次抵达暗面的感觉，真是……难以言喻地奇妙啊。」

人初次来到不同的环境，有可能会出现水土不服的症状。

一个平原地区的人去高原地带会感到不适，普通人从陆地前往太空，没有防护措施必死无疑。这种环境差异给予的感受是很直观的。但从闪蓝星到暗面，常安明明没有任何不适感，却能够无比确凿地感到，自己正处于一个完全不同于闪蓝星的世界。

这是一个新的世界，构筑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与闪蓝星本土是不同的。

在闪蓝星本土孕育发展出的语言，无法用来确切形容常安此刻的感受，但如果要大致表述，常安还是能做到的。

首先，最为明显的是一种澎湃的活性，在感受到这种如海潮般汹涌的活性的瞬间，他就隐隐能够理解，为什么暗面排斥科技，无法构筑复杂机械结构了。

这种活性，让世间万物都变得不稳定了，而越是精密的构造，越容易受到外界干扰。至于一些结构简单的枪械无法使用，则是因为火药也会受到暗面的活性影响，变得极度不稳定。

其次，还有一种，很奇怪的，好像……命运被锁定的感觉。

常安不确定这是否是错觉，总之就是忽然有这种感觉。

没有不适感，也没有抵触感，就仿佛本因如此。若他生于暗面，或是在暗面度过过一段时间，恐怕根本不会有这种想法。

常安心生一丝警惕，打算之后找人问问。

而后，几种，甚至几十种？抑或上百种？总之是一些非常细微的，无法分辨的感觉，他们交织在一起，就如同乱成一团的毛线，根本无法分辨具体内容。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这些感觉就好似静置一段时间的浑浊液体，迅速沉淀，再也无法分辨。

唯有一种感觉从中脱颖而出，不同于其他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越发清晰。

他很早便听说，在暗面，人的感官不止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五种，有第六种被人们命名为“量觉”的感官。

如今他终于明白，传说中的量觉是什么感觉了。

他清晰感受到一种全新的感官，似乎执掌着名为“量化”的职能。

这一感官，他在一些老顾客那儿听说过，他们总是支支吾吾说不明白，在常安过盛的好奇心之下，大多最后气急败坏地说“你来暗面一趟就知道了”。

不过倒是有过一个年轻的顾客，曾给出一种相对直观的感受。

常安还记得他的原话，“想象你身处一个半数据化的游戏世界，你可以打开一些物体的面板，查看它的一些数据。但这里的‘打开’是一个相对的概念，类比于视觉，‘看到’是一个相对的概念，你能看到我，凑近了可能能看到我脸上的绒毛，却看不到构成我的细胞，也看不到几十米外漂浮在空中的灰尘。”

“量觉与视觉的本质区别在于，影响视觉给予信息多少的是距离，影响量觉给予信息多少的是与‘自我’这一概念的相关性。越与你相关的东西，量化信息就越多。”

相传早在暗面还没有公开给群众时，联邦就已经对暗面进行过秘密探索了，而那时人类在暗面还没有量觉。也就是说，或许是人类对暗面的探索影响了暗面的某种底层世界规则，导致了这第六种感官的出现。

但就和天网计划的粉尘监控装置一样，只是寻不到出处的传言，并不可信。

常安尝试动用这名副其实的第六种感官于自身，果不其然，一连串量化的数据浮现于脑中。

【姓名：常安】

【位……】

“嗯？”

正当常安集中精神查看自身的量化数据时，忽然，脑海中许久没有动静的余烬空间如同第一次见到时那样，倏地将他的意识揪到灰烬山山脚下的位置。

这几个月来，他数次查看灰余烬空间，费劲心思想着调动体内这个不仅迟到十几年还消极怠工的金手指，但却始终没搞懂它到底有什么用，直至今日他都快忘记掉脑袋里还有这个玩意儿了。

常安估摸着是观想自身数据时不小心触发了查看余烬空间的功能，正想主动退出。

然而下一秒，他就愣住了。

眼前的灰烬山，哪还是灰烬啊，几乎就是一座璀璨的黄金山！

一改此前死气沉沉的样子，现在整座灰烬山都散发着温暖的橘黄色光芒，不时有金红色的余灰从山上飞起，漂亮的光点在整个空间里随风飘扬，将这片漆黑的世界照得宛若仙境。

他甚至好像能和这些飞灰感同身受，感受到那种激动到无以复加的心情。

常安又惊又喜。

才刚到暗面，灰烬山就如此活跃，甚至比火灾那时看到的样子还要活跃数十倍。

看来余烬空间，一定和暗面有着非同寻常的关联。

不过此时确实不是试验金手指的好时机，他还杵在暗面对应的星门站点里边呢。

被灰烬所影响，强行退出内视之后，常安连着三次深呼吸才勉强平复下激动的心情。

他其实也不确定，自己是真的激动还是单纯被影响，大抵是两者都有吧。

急于找个安全的地方试验脑海中余烬空间的作用，常安甚至没有再试验“量化”，便匆匆向站点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