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星贵族 作品

第206章 何师傅也懂西洋剪裁?

"哐当"一声,许大茂把搪瓷缸子墩在石桌上:"何师傅,您这粽子包得再俊,也堵不上外头人的嘴!昨儿我在厂宣传科听见……"他故意拖长尾音,扫视着围坐在海棠树下的街坊们。

"听说您要搞电影公司?"三大爷从账本里抬头,铜框眼镜滑到鼻尖,"现在胶卷一卷难求,摄影机比首钢炼钢炉还金贵,您这……"

"所以咱不拍新片子。"何雨琮突然开口,竹夹子悬在半空,粽叶上的露珠折射出细碎虹光,"把样板戏改成电影。"

傻柱正往嘴里扔花生米,惊得呛咳起来:"咳!咳!样板戏都演了八百遍了,谁稀罕看?"

"稀罕。"何雨琮摘下苇叶尖上的蜻蜓,轻轻放飞,"去年全国有八亿人看了《红灯记》,但还有十亿人次没看过。"他掰着沾了糯米的手指,"每县放十场,每场五百人,光胶片冲印就能带动三个化工厂。"

娄晓娥端着搪瓷盆从厨房出来,盆里的炸酱面香气混着葱油味:"何师傅是说……把戏台子搬上银幕?"

"别剧透啊!"三大爷踮脚大喊。人群突然安静下来,连蛐蛐都停了鸣叫。手电光柱里,何雨琮的声音带着某种魔力:"当小花解开衣襟,露出弹片留下的十字疤……"

"我的娘!"二大妈突然抽泣,"这和咱当年支前受的伤……"

"停!"文化宫主任的钢笔戳穿分镜稿,"李铁梅怎么能有长睫毛特写?这是突出个人英雄主义!"

主任的钢笔悬在审批章上方:"修改剧本,删掉所有特写。"

"成交。"何雨琮突然起身,墙上的毛主席像正好在他身后,"但得保留三个关键镜头——李铁梅握锤时睫毛的颤动,鸠山举杯时手背的汗珠,还有最后红旗漫过镜头时的折痕。"

主任的钢笔滴下墨渍:"这些……有什么讲究?"

"秦淮茹?"李佳欣脱口而出。

女人夹红肠的动作顿住,叉子尖悬在酸黄瓜上方:"你认识我?"

"轧钢厂秦淮茹。"李佳欣盯着对方皮夹克肘部磨出的毛边,"四合院里的秦淮茹。"

女人突然轻笑,眼尾堆起细纹:"看来我名声都传到哈尔滨了。"她摘下皮手套露出冻裂的指尖,"听说今晚冰灯园子来了个港星似的歌手,就是你?"

李佳欣看见秦淮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皮夹克下摆渗出机油味。她突然抓起桌上的伏特加瓶:"这是我托人从苏联带的酒,要查就查这个!"

秦淮茹突然起身:"等等!"她擦着嘴角的油渍,"这位同志的相机……"

"老式基辅88。"何雨琮镜片反射着吊灯的光,"全机械快门,带裂像对焦屏,九十年代可不多见。"

"能修吗?"秦淮茹从桌下摸出相机,"摔坏了过片扳手。"

"预约的到后面登记处!"保安举着电棍维持秩序,铁皮柜台突然发出"咯吱"脆响。秦淮茹心头一紧,就见玻璃柜台被挤得向前倾斜,最边上的展示相机"啪嗒"掉在地上。人群里爆发出惊呼,七八双手同时伸出去接,相机却在半空被穿中山装的老头稳稳托住。

"都别抢!排队!"老头中气十足,正是刚巡视完柜台的何雨琮。他今天特意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精瘦的小臂。围观群众这才发现,这位康能相机的总工程师,居然亲自在柜台后面装胶卷。

"何工!这相机真能让瞎子拍照?"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何雨琮拿起样机,食指在快门键上轻轻一按:"您瞧好了。"取景框里,对面百货大楼的玻璃幕墙瞬间清晰,连二楼"新新服装店"的霓虹灯管都根根分明。

"我的妈呀!"穿碎花裙的姑娘捂住嘴,"这闪光灯是藏在机器里头?"

"这叫内置智能闪光,全自动胶卷上弦。"何雨琮手腕一抖,相机后盖"咔嗒"弹开,金黄色的胶卷轴在阳光下一闪而过。后排的老太太急得直拍大腿:"这比海鸥相机还金贵?"

"海鸥是手动对焦,咱们这是自动对焦。"何雨琮突然指向人群,"穿蓝布衫的大爷,您往左挪半步。"老头还没反应过来,快门声已经响起,照片从相机底部缓缓吐出。人群像被施了定身术,直到看见照片上老头错愕的表情,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何雨琮!"许大茂突然从人群里挤出半个身子,"你小子当初在四合院装孙子,现在抖起来了啊?"

何雨琮眯起眼睛。这混球穿得人模狗样,领口还别着康能相机的宣传徽章。他抄起柜台上的验钞机:"许大茂同志,您要买相机?"

"我……我替领导买的!"许大茂摸出早就备好的钞票,"先给我来五台!"

"身份证。"何雨琮伸手。许大茂顿时蔫了,他今早把姐夫的工作证都偷来了,偏巧落在家。何雨琮突然笑了:"这样吧,您把钞票举高点,我给您拍张照。"

"咔嚓"一声,许大茂举着钱的模样永远定格。何雨琮把照片甩在柜台上:"看见没?这叫取证。倒卖国家紧俏商品,够判两年。"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句"抓投机倒把",许大茂顿时被保安架住胳膊。他挣扎着回头:"何雨琮你等着!我姐夫是……"

"你姐夫是李副厂长吧?"何雨琮冷笑,"他昨天才因为走私被请去喝茶。"围观群众发出哄笑,许大茂的脸涨成猪肝色,被保安拖出门时还在喊:"你他妈等着……"

正午的阳光把柜台烤得发烫,何雨琮抹了把额头的汗。这时穿的确良衬衫的小伙突然递来军用水壶:"何工,我是《龙国摄影报》的记者。"他掏出记者证,"能采访您吗?"

何雨琮接过水壶灌了口凉白开:"问吧。"

"听说这相机用的是纳米镀膜技术?"

"是光子晶体镀膜。"

"何师傅讲究!"阎埠贵推起老花镜,从灰布棉袄内袋摸出泛黄的介绍信:"省着点,这钱得管六口人吃住……"话没说完,许大茂已经蹿上辆带篷马车:"师傅!去兆麟公园!"

"先买棉猴儿!"娄晓娥跺着羊皮靴:"我北京带来的呢子大衣不顶用,耳朵要冻掉了。"

"同志!要工业券吗?"突然有人拽住何雨琮袖口,油腻的棉帽下露出半张脸。他认出这是火车上遇到的倒爷,军大衣里鼓囊囊不知塞了什么。

"要粮票。"何雨琮压低声音,倒爷眼睛立刻亮了:"有!十斤全国粮票换三块电子表!"说着掏出个铝饭盒,底下压着五块上海牌手表。

许大茂突然凑过来:"何师傅要做生意?算我一份!"

"滚犊子!"傻柱轮着行李卷:"何师傅是给街道办换年货!"许大茂讪讪缩手,何雨琮趁机用两张工业券换走三块手表,倒爷还搭了半斤油渣。

等众人挤上公交,许大茂又开始念叨:"看冰灯有啥意思?不如去秋林公司买红肠……"

"闭嘴!"秦淮茹突然厉声,全车人看过来。她攥着何雨琮给的暖手炉,那是用盐水瓶改造的,外面套着何雨琮画的五毒图案布套:"让孩子们长见识比吃重要。"

"那是极光吗?"小当拽何雨琮衣角,何雨琮蹲下来:"是冰城堡在呼吸。记住,冰也是有生命的。"

买票时出了岔子。售票员盯着介绍信:"街道证明只能买团体票,但得领导签字。"许大茂又要开腔,何雨琮突然掏出块电子表:"同志,这是上海最新款,给捎带手留个纪念?"

"三大爷,您这账本比冰雕还亮。"何雨琮把暖手炉塞给他,转身听见娄晓娥惊呼:"快看冰滑梯!"

二十米长的冰滑梯闪着妖异的紫光,傻柱第一个冲上去,结果滑到半路卡在冰疙瘩里。许大茂刚要笑,被何雨琮一把推上滑梯:"许主任给演示标准姿势!"

对话戛然而止,因为冰城堡突然发出诡异的呻吟。众人抬头看见最大那块冰砖出现裂痕,干冰白雾疯狂翻涌。娜塔莎脸色煞白:"快离开!冰芯要塌——"

"都别动!"何雨琮甩掉大衣,三步并两步爬上冰梯。他看清裂痕走向,突然摘下狗皮帽子塞进裂缝。许大茂尖叫:"我的帽子!"

"闭嘴!"何雨琮把军用水壶的热水浇在帽子上,兔毛遇水迅速膨胀冻住裂痕。他转身吼:"棒梗!把你草绳扔上来!"

"让何师傅换成奶粉了。"娄晓娥哄着睡熟的槐花,何雨琮突然把冰玫瑰胸针放在小当枕边。孩子睫毛颤动,梦见自己戴着冰晶王冠站在城堡上。

丁秋楠蹲下时白大褂沾了灰,她却浑然不觉,铅笔尖在纸上游走:"故事?比如李家的留声机,张家嫁女儿的花轿?"她忽然抬头,阳光从老虎窗斜切下来,在她睫毛上织成金网,"你总说传统不是标本,可若连载体都碎了……"

"载体碎了就建数字博物馆。"何雨琮突然伸手,将她画歪的线条修正,"上个月我在东城胡同做的三维建模,能把每片瓦当的花纹都刻进光盘。"他手腕转动间,丁秋楠闻到淡淡的艾草香,"等新医院落成,我打算给手术室也做全息投影教学系统。"

弄堂深处传来黄鱼车的叮当声,卖白兰花的阿婆用蒲扇驱赶着蝇虫。丁秋楠合上素描本:"所以带我来上海,不止是为食品展销会?"她目光扫过何雨琮拎着的帆布包,里面露出粽子尖角。

"今天让你见个人。"何雨琮推起凤凰牌自行车,车筐里的粽子叶沙沙作响,"瑞金医院中医科的顾主任,他手头有本明代药膳手抄本……"话音未落,弄堂口突然传来争执声。

何雨琮望着对岸陆家嘴的剪影:"时代在蜕皮,但骨相不变。"他解开衬衫最上方的纽扣,露出锁骨处的烫伤疤痕,"就像包粽子,箬叶要煮三个时辰,泡糯米的水要掺草木灰……"

"可终究要用新粽叶包新米。"丁秋楠突然伸手,指尖擦过他锁骨,"雨琮,你究竟……"她话音被汽笛声切断,何雨琮握住她悬在半空的手:"秋楠,传统不是老古董的裹尸布,是等待被唤醒的种子。"

丁秋楠刚要解释,何雨琮已经掏出铝箔包装的粽子:"张师傅尝尝,真空包装能放半年。"老头用门牙咬开包装,枣泥馅漏在蓝布衫上:"甜得齁人!还是老法好,箬叶要选黄山冬笋壳……"

"可您算算人工。"何雨琮突然掏出计算器,"传统作坊每天包三百个,机器流水线能做三万。"他指尖在按键上跳动,"成本降七成,利润翻三倍。"

老张头把茶缸墩在桌上:"机器粽子没魂儿!"他浑浊的眼睛突然发亮,"除非……"

"除非用传感器调控蒸煮时间。"丁秋楠接道,"我在协和见过无菌车间,恒温恒湿……"她话音未落,何雨琮已经拉着她往车间跑。老式蒸汽锅喷出的白雾里,厂长正揪着青年工人的领子:"谁让你改参数的?"

"是我。"何雨琮亮出参展商胸牌,"传统工艺不是枷锁,是数据库。"他抄起长柄勺搅动卤汁,"看见这糖色没?温度差一度,挂浆就失败。"

丁秋楠突然掏出怀表:"从投料到出锅,精确到秒。"她白皙的指尖划过表盘裂痕,"就像抢救病人,多一秒可能感染,少一秒药效不够。"

"这是……苏绣的滚针绣法?"何雨琮顾不上擦手上的水珠,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他手指悬在领口三寸处,生怕碰坏了这巧夺天工的针脚,"这丝线至少是四十支的细度,现在沪上的老师傅都未必……"

林疏影却眼睛亮得惊人,她拎着裙摆轻轻转了个圈:"何师傅也懂西洋剪裁?这裙子改到第三遍时,我总觉着后腰缺道褶子,没想到用鱼骨替代……"她忽然噤声,水杏眼眨了眨,"何师傅该不会觉得我……太出格?"

满院子哄笑中,林疏影忽然凑近他耳畔:"何师傅的粽子,能教我包两个么?"她发间茉莉香混着玫瑰香膏的气息钻入鼻尖,何雨琮手一抖,搪瓷缸子磕在砖地上转着圈儿。

"教……教啊!"他结巴着指向东厢房,"不过先得借疏影同志的缝纫机使使,我那粽子叶总被机器绞碎。"

"咚咚咚!"窗棂突然被叩响。何雨琮翻身坐起,看见傻柱举着油灯站在院里,油光光的脸上堆着笑:"何师傅!前院支起煤炉子了,疏影说教你包她老家的绍兴三角粽!"

"何师傅尝尝这馅料。"她将包好的粽子递过来,指甲盖还沾着粽叶的绿渍,"五分肥的五花肉先用腐乳腌过,再埋进绍兴黄酒里泡足三日……"

何雨琮咬了一口,醇厚的酒香混着肉香在舌尖炸开。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帆布兜里掏出油纸包:"这是今早蒸的蛋黄鲜肉粽,真空包装能放半月。"他故意加重"真空"二字,果然见林疏影夹粽叶的手指顿了顿。

"何师傅这手艺……"她拈起粽角细看,"倒像是沪上食品厂的新机器压的封口。"月光忽然被云遮住,她抬头望天,"今年梅雨季长,真空包装倒是能解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