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回魂
太庙这种地方，非必要沈晏舟也是不常来的。
沈家列祖列宗的排列整齐，从下到上层层叠叠，摞得小山一样。
牠们俯视着他，俯视着世间的一切，镇守着从前便定下的清规教条，和这万里疆土。
他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做什么，就像那天一样。
但那时是穷途末路，现在好端端的，难道还要把这里再烧一次印证自己的想法吗？
主位上的神像慈悲俯瞰，让他觉得自己如此渺小。
他那个时候在想些什么？
虽然一辈子的记忆都走马灯一样过去，唯一能抓住的，只有一个。
想重新开始。
不过人死之前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吧，正常人哪怕长寿而死，过去的一生里也会有许多遗憾，完全不留遗憾离开人世的只怕是少数中的少数。
但也没两个人想了就能实现，不然现在街上多少人都是返魂的。
他慢慢转悠着，审视着这些自己过去从未在意过的地方。
虽然宫中建筑的结构都大差不差，但这里就是格外阴凉，就是炎夏进来都会感到丝丝冷意。
沈晏舟不信鬼——现在也不能说完全不信吧。
但告诉他鬼神之外，还有凌驾于这一切的人，或者世界。
他的一生只是别人编排的一出话本，从一开始早就注定好失败的人生，早就注定阴差阳错的因缘。
那他受的那些苦是为什么，衬托他的可怜可笑吗？
这位造物主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将他创造出来。
明明点了不少灯，屋中依旧不算明亮，他心中纷乱，渐渐有种有种难以呼吸的感觉。
这藏书阁虽然是皇家所有，在修建上依旧稍微附了些风雅。
周围种着竹林，风动影摇，草木婆娑，淅淅沥沥听着像下雨一样。
谢韶光搓了搓手，继续翻着面前的书籍。
她觉得自己多少有点疯，看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真的会有用吗？
但现在不信这些，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信什么。
这些书很多都是前朝编写的，字就算了，用词也晦涩难懂，她这一晚上也就看了三四页。
关于沈晏舟说的那些，她真的觉得很有可能是无意间符合了什么祭祀之类的阵法。
这整座皇宫在建造之初就用了一些风水五行相关的元素，沈晏舟死前杀了那么多人，人牲可是最高级的祭祀，再加上死前强烈的念想以及火烧太庙，这不出点什么异象都奇怪。
但和她这边的沈晏舟有什么关系呢。
是怎么出现在他身上的，又要怎么让原本的沈晏舟回来。
烛火再怎么样，亮度也差了点，她眼睛干涩得厉害，索性趴在桌上闭目养神。
侧边的窗户没关，夜风夹带着不知名的花香潜入房中。
她晚饭都没吃，主要一开始实在是没有胃口，等有胃口的时候饭菜都凉了也懒得去热。
用脑子就是很耗体力，她感觉自己再趴一会儿就要睡着了。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有人在说什么。
“漫漫。”
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她一直在努力睁开的眼皮一下就放弃抵抗，先睡吧，这都要出幻觉了，别方法没找到自己先走了。
“漫漫。”
又一声呼唤，这下很近了，闭着眼别的感官都更敏锐，声音好像是从下面传来的。
原来人死真的会去阴曹地府……
“谢韶光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莫名变得有力的声音配合着噔噔噔的脚步声让谢韶光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迷瞪着眼看向藏书阁的楼梯位置，果然有人很快出现在那。
“我不是让你自便吗，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待一……”
那人上楼来，并没有停在往常会保持距离的位置，而是一步越过界限冲向她。
“阿舟……”
埋在那人的怀里，谢韶光倒是真把不准了。
这梦好像过于真实了。
她甚至能嗅到他身上夜风的气息。
“没有做梦，是真的，你看我一眼啊。”沈晏舟松开怀抱，捧着她的脸对着自己。
这能看出什么，身体本来就是他的。
她梦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
‘不是梦是真的’是所有主人公深处梦境和幻境遇到故人时的经典台词，等你掉以轻心的时候，面前的画面大概会发现让人心碎的变化。
别说这套路影视都用烂了，她就是写这些的，能不明白？
“你能不能，信我一次啊！”他陡然拉近距离，脖颈轻微的刺痛让谢韶光更疑惑了。
“等下，你到底发什么神经。”她推开沈晏舟，狐疑地打量着他。
下午才跟她不欢而散，现在来示弱服软又是想做什么。
“你们下午说什么了，他对你做什么没有？”沈晏舟抓着她转了一圈上下打量。
然后看到她手腕上并未散去的暗沉颜色，脸色一变：“他打你了？我让谢晚雨来了结他，你们为什么没动手。”
谢韶光直愣愣看着他，伸手掐了他脸颊一下。
“你说话啊。”
“阿舟你……回魂了？”她露出很复杂的神情。
沈晏舟覆上她的手，这是那个家伙绝对不会有的行为。
他觉得沈晏舟把她惯得脾气太差了，就算平时能忍她的毒嘴吐槽，也容不了她动手动脚。
“我就没死啊。”他见谢韶光认出自己，他满意地吻了吻她的手腕。
一开始他也以为自己死了。
但过了很久以后，他才感觉自己还有意识。
在没有任何感觉的情况下，要意识到自己有意识是很困难的。
大概类似佛家的无我状态。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道要怎么改变，毕竟他连形体都没有。
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虽然看不太出来，但好像也渐渐起了变化。
朦朦胧胧似乎能感应到外界的刺激。
这地方常是一片黑色——也不应该说黑色，黑色是人能看见而定义出的颜色。
这里大多数时间就像在黑暗中闭着眼一样，什么都感觉不到。
可也有不太一样的时候，变红时，他能感觉到有种无名火在心中燃起。
不过多数时间都是没什么变化的。
偶尔，很偶尔，变蓝的时候会让他想起他和谢韶光末路狂奔那夜。
直到刚才，世界变红又变蓝，好像很不稳定。
渐渐稳定下来以后，又忽然变浅了一些。
然后他发现自己好像能拨开一些混沌。
他鼓着一股劲，忽然天旋地转，就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