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能随机吗 作品

第186章吾妻漫漫

谢韶光理论上还在禁足中。

她坐在之前的小榻上,没喝水,也没吃东西。

锦绣不在,其他人劝她也不听。

昨日她一夜没睡。

沈晏舟就这么换了一个人,倒下去,就再也没了。

前一秒还在跟她演戏,谁知道下一秒就是诀别。

她的一切幻想和自欺欺人都在那一刻全部破碎。

这不像以往任何一个问题,只要动脑子,想出办法,然后去做就能解决的。

鬼神之事,实在难言。

她坐在那,神思恍惚,很希望自己在做梦,一觉醒来,沈晏舟还在。

外面忽然传来人声,等到她清醒过来时,看到面前跪着一个小太监,手上拿着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

“是安大人给娘娘的。”

安大人?

谢韶光脑子好像卡壳了,半天才将她认得的,姓安的人在脑子里展开。

“是定国公?”

“您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她看着那个盒子,木盒油亮,上面嵌着螺钿。

似曾相识。

但大小应该不是原先那个。

她这才活过来一样接过盒子,赶忙打开。

“娘娘既收下,奴才就退下了。”小太监磕头离开。

她屏退左右,盒子里是一个海棠簪头的簪子,做工精细,一看便价值不菲。

但,就这?

这个称呼,这个形状,应该是原先的沈晏舟准备的。

为什么会现在送来?

他怎么能确定自己知道那天他就没意识了?

还是宫人们看出来他不是他了自动送来的。

可要知道皇帝的芯子换了一个,必然引起朝野震惊,举国动荡,别说沈庆烨,就是沈洛书也能分分钟反攻。

她看着簪子的垫子,抠了半天将它抠下来,果不其然在后面发现了两封信。

一封信封上没有任何字,另一封则是‘谢韶光’。

她颤抖着手打开给她的那封。

爱妻漫漫:

见字如晤。

看到这谢韶光忍了一天的眼泪终于是掉了下来。

她赶忙擦拭着,害怕落到信封上。

抹了半天,才面前止住,继续看信。

爱妻漫漫:

见字如晤。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不在了吧。

我写信的时候,朝中乱糟糟的一团,希望到那时候事情我已经处理完了。如果没有,只能辛苦你和后来者了。

我这一生本不被任何人期待,于别人来说,都只是可有可无。

甚至对我的至亲来说,更是一个错误,一个笑话。

我虽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太多指望,只希望能离开宫中,天高海阔,川纳于海。

然七年前那夜带着你彻夜奔逃,我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去做点什么。

我不想放开你的手,也不想带着你过这样的生活。

现在看来,我还是太过弱小,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开始梦到那个世界以后,初时我心存侥幸,觉得只不过白日事杂,夜间忧思不断所至。

然而时间越久,我就越是意识到,那方天地或许真实存在。

那里的沈晏舟不如我那么幸运,能与你相遇,又有谢家相助。

他与我并不是一样的人,可因为这这梦境,我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好像越来越短了。

他似乎在借着梦境侵蚀我。

我生怕有一天,我不再是我。

谁也说不清中了蜉蝣梦疯掉的人在死前他们的灵魂和意识到底去了哪,也会有另外一个天地,和那个天地的他们自己么?

或许这一切也未必是蜉蝣梦的作用也未可知,但都不重要了。

在你心中,似乎也有另一方天地,不知那个‘沈晏舟’是不是你一直以来惧怕的那个人。

是的,我能听见你的心声,从一开始。

你的奇思、怒骂、开心、忧虑,我全都知道。

若非如此,我大概要错过你许多。

古籍曾说世有奇兽,名为灵犀,可不语而互通神思。

世有知心人,谓做心有灵犀。

千百万人中,偏是我与你。

如何不算有缘。

我不知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当然还有沈心源和谢晚雨,我甚至不知道谢韶光到底是不是你的真名。

但你是漫漫,是一直陪着我的那个人就够了。

这样的安排我不确定你会不会满意,但就当是我最后的任性吧。

不必太过悲伤,我这一生短暂,却幸而有你相伴。

这一年多的生活,也算是得偿所愿。

只是相识七年,总是聚少离多,若有来世,望能远庙堂,闲云野鹤,白首不离。

夫安清流

另外一封是一封诏书,盖过玉玺和私印,是让沈心源继位的诏书。

他竟然一早就能听到她的心声……一开始是,是在叶家跟她一起躲到柜子里的时候么。

怪不得第二次他连脸都没看到便能认出她。

现在想这些都没用了。

她想过很多种未来的可能,她知道他长此以往,不死不疯,大概也会变得有点精神分裂那样。

或也曾寄希望于谢晚雨能研究出什么。

她甚至在看那些神神鬼鬼的书。

可从没想过这一天那么近。

他们最后一面是她求他不要伤害康家兄妹,甚至没来得及好好道别。

谢韶光不想哭,哭是最没用的。

当初父母离婚,她哭得那么大声,整栋楼都能听见,最后只有邻居出来安慰,父母该离婚还是离婚,双双离她而去,什么都没有改变。

哭没有任何用,可她依旧忍不住。

泪水大颗滑落脸颊,她只能憋着不哭出声。

现在她重要的人一个都不在身边,沈晏舟走了,这个沈晏舟还不知道会如何处置她的家人。

她不能哭。

可沈晏舟不在了啊。

“陛下驾到!”门外突兀地传来太监唱报的声音,她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进到内室,将信藏在她的书架里。

上面的都是读书人所谓的淫词艳话,沈晏舟知道她一个人无聊,只能陪他困坐宫中,特意让人采买、稗官搜罗的。

刚藏好,门就被打开了。

她就坐在书桌前,垂着头试图掩盖自己刚哭过。

“真是没一点规矩,听到朕来了都不会来迎么。”

熟悉的声音,不熟悉的语调。

她清楚地认识到平时他跟她说话是有多温柔。

谢韶光没有回头,依旧呆坐着。

“现在倒是有些禁足的态度了。”他也不靠近,让人关了屋门,自己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

半晌,屋中依旧静悄悄的。

“啧,就有那么难过,朕又没废你的贵妃之位,舞弊的事朕也在查。”沈晏舟忍不住又开口道。

昨日发现能听见谢韶光的声音他还觉得有些新奇,就是她难过了一晚听着有点烦。

现在她完全安静下来了,不说话,也不想什么。

真是有些……无聊。

“陛下英明。”她压低声音回道。

她并不想惹怒沈晏舟,现在康家兄妹、谢家一家子的性命都在他手上捏着。

含混不清的声音却出卖了她。

“你哭了?”他似是觉得新奇,走了过来,捏住她的下巴一下将她的脸转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