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窃国者侯
即使在过去，沈晏舟也承认谢韶光是个美人，生得明媚，性子张扬跋扈。
大概贵妃这位置上的都是这样的人，她偶尔会让他想起先贵妃，而且做出替嫁的事，根本就是戏弄他。
所以他不喜欢她也很正常。
虽然后来……
现在面前的人眼尾的红色和略显苍白的面色形成强烈的对比，说句艳若桃李也不为过。
他晃神了片刻，被她狠狠打掉手。
『滚。』
她咬着牙，他却清楚地听到这个字。
嘴上憋住了，心里没憋住。
谢韶光看他表情微妙，也意识到自己露馅了。
本想说些什么弥补，然而一瞬间又想起，自己从前总在心中骂沈晏舟，他向来是笑得更开心来逗她，或者装作委屈巴巴来讨好，从来没有生气过。
“你现在哭给我看也没用。”面前的人挑衅一般的势头忽然消散，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两步。
她咬紧牙关把剩下的眼泪憋回去，然而往昔并没在意过的寻常片段此时却如同潮水般冲刷着她的大脑。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好像不这么做就会因为缺氧晕倒。
“朕可什么都没做。”
不知何时，沈晏舟已经走开一段距离了，她被泪水和过呼吸所致的眩晕蒙蔽了双眼，眼前影影绰绰，似是故人。
大概是因为几十个小时没睡，谢韶光的精神终于如同绷到极紧的琴弦，一下子断裂开来。
“喂……你……”沈晏舟看着她忽然倒在地上，罕见地觉得手足无措。
真就……这么喜欢吗。
再次醒来时，谢韶光用了许久才锚定自己所处的地点和时间。
“娘娘醒了。”小宫女低声说道。
然后马上有人从一旁凑过来：“还有哪不舒服么。”
明明是一样的声音，却感觉不到一丝曾经的关怀。
沈晏舟很烦，他本来就不是那个憋屈人了，怎么可能有什么曾经。
“妾没事了。”她在宫人的帮助下缓缓起身，她竟然昏了过去，实在是不应该。
“没事就别做出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你家里人现在过得可比你难受。”
这话虽难听，也确实是在告诫她。
她现在还不能倒，谢家还要靠着她。
沈晏舟很想说你倒也没那么重要，不过这显得他太善解人意了。
她昏睡过去居然整整一天了，现在已经是她昏过去的第二天下午，差不多两天半没吃饭，就是没事也快有事了。
可看着宫人们呈上来的饭菜，谢韶光又觉得胃里很难受，没有任何胃口。
“你是要作死自己吗。”沈晏舟看她那样，自己也没胃口。
这身体比他自己的情况好很多，胸口倒是有个他不曾有的伤疤，别的却都还好。
刚醒来时的头疼没持续多久，他感觉自己现在有大把的力气，吃饭也很有胃口。
昨日沐浴时，他发现自己脖子上有个奇怪的劣质玉佩。
一看就是便宜货。
旁边的太监见他把玩那东西，殷勤地说道：“这玉虽非好玉，却多年受着陛下龙气养护，现在看着水灵了不少。”
寻常拍马屁的话，无非是想说他是真龙天子。
“当初怎么弄了这么个玩意。”他看似自言自语，实则钓那太监的话。
“霁州盛产南红，玉石却普通，观音庙那种地方就是给寻常人家去的，大概也找不到什么好玉，不过倒是颇灵验。也是陛下天命所归，神灵护佑……”
又是谢韶光。
这里的沈晏舟出生条件和他没有任何区别，可从某时或某事起却开始分叉，变成了这样天差地别的状态。
他腰上背上的疤都还在，也就是说至少在逃出京城前没有什么区别。
那就是在逃跑路上遇到了什么。
考虑到霁州和诸州并不远，这个沈晏舟和谢韶光又是青梅竹马的感情，他实在想不出这个变数除了谢韶光还有谁。
他很难想象他们的过去和关系，他逃出京城后又被赵王抓了回来，经过一段暗无天光的日子后，才勉强得以再次逃生。
那时安家已经趁乱掠走景州和霁州大半土地了，有了他，正好有了个可以光明正大东扩南下的借口，他们本来就是强盗，只是现在成了守礼法的强盗。
战火一路燃烧，仿佛要将整个宣州大地烧成一片废墟。
他身为一枚棋子，被各方利用，他也利用这些关系从中周旋得利。
其实他对皇位并没有多大执念，只是那些前朝老臣见势不妙，赶紧将他立为正统。
毕竟与其让安国人颠覆国统，还是他这个混血杂种比较好。
窃珠者诛，窃国者侯。
他是这天下最大强盗的头头，所以他是皇帝。
那些年，他光是考虑自己要如何活着、如何浑水摸鱼，别的，是一点都不敢想的。
他看着谢韶光，脑子里却一瞬间闪过某个瞬间。
如果在出京前一样，那么那个时候也……
难道是真的是他当初的祈祷……
不应该。
凭什么。
“抱歉。”谢韶光垂下眼，极疲倦的样子，慢慢吃起饭。
就是每次都是筷子挑起几颗米，看着他都难受。
“你自己吃吧。”他一摔碗，拂袖而去。
没有他看着，谢韶光反而觉得轻松多了。
沈晏舟的身体，他的脸，他的眼睛，一切都没有变，但一切都已经不是他了。
“娘娘，小厨房做了些点心，您好歹吃些吧。”石榴上前劝道。
她的陪嫁丫鬟被抓走了两个，现在也只剩了石榴和青柳，她不劝，当真没人劝了。
“我知道，我知道的，拿上来吧。”她喝了口茶漱了漱口，调整了一下状态。
虽然费了点功夫和时间，但好歹还是吃下去了。
她正要理清现状，没想到沈晏舟没一会儿又回来了。
扫了一眼桌上剩的饭菜，见她吃了些，才莫名放下些心。
“收拾好东西下去吧。”他淡然丰吩咐道。
宫人们加快了收拾的手脚，不一会儿便全部离开。
“你昨日不是去了叶贵人处，怎么忽然又回来了。”谢韶光依旧避免跟他有直接的眼神接触，看着别处问道。
昨日接到他去兰香宫，她竟然松了口气。
因为实在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这个人。
没想到后来又回来了。
“为什么想知道，你吃醋？”沈晏舟斜倚在一旁的榻上，眼神直直落在她身上。
“他与你感情好，椒房专宠，朕可没必要哄着你。作为帝王，需得雨露均沾才是。”
“随便你，你身上的蜉蝣梦还没完全解好，叶彩翼无所谓，安澜身上有蜉蝣梦母毒，不想再次毒发的话就别去招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