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能随机吗 作品

第94章疑云密布

昨天还在杀反对者,一晚上想不开就自戕了?

桑辎城的百姓完全不能理解。

但很清楚的一点是,桑辎的围解了。

可看着入城的临西军,也有人隐隐察觉到他们似是陷入了另一种围困。

安府很快挂起丧幡,兄弟两没分家,安之问的宅子就和安君意隔了一条暗巷,算是整个安府的一部分,若是不想从前门穿过整个安宅到这里来,就只能走后门一样的远离主干道的大门。

这院子就和他本人一样从不起眼。

跟安君意的左拥右抱不一样,安之问只有一个妻子,两人原先有两个孩子,不过前些年病死了一个。

安君意的妻儿刚被他监禁过,能来看一眼都是惦念往昔情谊。

于是他的灵堂便只有这母子二人守着。

当然,还有沈晏舟。

他一身深色衣裳,束袖收腰,显得格外挺拔,少年人长身体的时候春柳抽条一样,便也显得格外消瘦。

继承自母亲的柔美眉目即使穿着男装也会显得有些阴柔,他低垂着眼,劝说着跪在安之问灵前的女人。

”小舅母也别太悲伤了,蓉蓉还需要你照顾。”

女人跪在那,像被抽走了灵魂,一旁的小姑娘尚且年幼,难以理解发生了什么,只是吃着手指随母亲跪在蒲团上。

他叹了口气,坐到一旁。

安之问说是自戕,实则被杀。

他夜间本来要与安之问私会商量接下来的安排,没想死去小图拉的儿子图布库听闻父亲被毒死的消息,从被拘禁的地方逃了出来,又来到安府将他杀害。

他和他父亲很像,本就是暴脾气的人,做出这种事并不奇怪。

昨晚上他的看守正好被调去处理图拉的后事少了一个,所以能让他跑出来。

因为要与沈晏舟密会,安之问又正好遣开了守卫。

就这么阴差阳错,这位辅助诸州节度使安君意十数年,发动这次莫名其妙叛变的男人,就这么草草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守卫们不多时便发现情况不对,在抓捕图布库的时候失手将他杀死。

在之后查看安之问房,确定凶案真相的时候,找到一封景州薛家的来信。

信中正与他合谋,打算两面夹击安君意。

安之问的叛变从这一刻起,便已经变了性质。

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只能尽量减小损失。

同时也为了尽量不影响图拉剩余亲属往后的生活,一并隐瞒了图布库的行凶行为。

对抓捕当场的那些守卫也再三勒令他们不能将所见说出去。

两场命案,杀人者和受害者均已死亡。

再如何也该尘埃落定了。

晚些时候,沈晏舟将安君意手书递交李长青——原本他才应该是诸州的控制者。

李长青早就对重新掌管诸州失去了信心,将手书公开,拱手开门,将他迎入城内。

就这么简单。

沈晏舟百无聊赖地坐着,单手撑着脑袋看着面前的灵堂。

人的七情六欲最甚者,便在那四九城中。

喜怒哀惧爱恶欲,人性不过如此。在情绪控制之下能做的事并不难猜,只要能恰到好处给到这些情绪发生的机会,他们就会自己动起来,毫无新意。

从前安之问给他的信中便有无数的自夸以及对安君意的抱怨,哪怕披上亲情的面纱和轻巧的语气也不难看出他的不满。

对自己和兄弟位置的不满。

他回来以后,安之问更是刻意亲近。

或许他真是最希望沈晏舟出人头地的人,这样便不浪费了他从前的投资。

他就是这样,以为小恩小惠能收买人,殊不知以人情度量是最有失偏颇的,以法为度虽看着冰冷无情,却因为一视同仁,法理无情,并不会被哪方记恨。

安之问自以为他揭竿而起,城中便会一呼百应。

然而安君意的法没那么严苛,他的情也没那么恩泽,只有少数从前只受了他恩惠的人站在他一边。

更多就是图拉这样被威胁着放权的人。

之前那些所谓‘追随于他’的人,在今日他死亡的消息传开后就再无踪迹。

即使这一切都早在意料之中,沈晏舟还是觉得,好难看啊。

按照汉人的习俗,安之问停灵三日后便下葬,期间来悼念的人屈指可数,但这已经是相当体面了。

因为如果按照安国人的习俗,他这样的背叛者是不能得好死的。

安国人原先只是个小部族,靠给人当佣兵挣钱,能发展起来,就是祖祖辈辈,兄弟姊妹守望相助,子叛父,弟叛兄都是不可饶恕的。

按照他们的说法,这种人即便成功了,也会短折而死。

安之问的死法正如同他的报应。

葬礼后,安君意的妻子哈兰请来工匠,将两家院子中间那条小巷拓宽,重修了院墙,彻底将两家分开。

然而安之问这个小院子前后两个门都离大街很远,现在不能从主宅穿过,要走许久才能到街上。

他们就像被彻底甩进角落了一样,再也无人在意。

虽然安君意当时气得要命,恨不得即刻班师回来,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成器的弟弟。

但真的得知安之问身死,他好像忽然缺掉了什么。

“父债子偿,父仇子报,因果不枉,咎由自取。”

这是他对安之问最后的评价。

但信中还是让沈晏舟好好照顾那对母子,并点出几人让他用做安之问的代替。

他其实很清楚安之问平时做的那些事。

虽则看着用心周全,与他一内一外似乎默契无间,谁都离不开谁。但那都是小事,要找人来替代很简单。

看不清自己的位置,生出了不该有的念想,就是这场悲剧的源头。

至于别人的推波助澜,只能说要是本人没这个想法,其实很难撬动。

沈晏舟非常愧疚地表示自己没能成功生擒安之问,若早些动手,未必会发生这样的事。

对于他假装服从,骗取对方信任进城的行为,安君意只是淡淡表示这太幼稚了,也就是他们两个人都没什么军事经验。

若安之问换做他,第一件事只怕就是控制住沈晏舟以令临西军。

而若他是沈晏舟,只消将桑辎围住,安之问并不是个能承受太多压力的人。

可现在已经没了那么多如果,只能将一腔怨气发泄在与赵军的作战中。

将他们当做这场惨剧的罪魁祸首。

哪怕安之问的不臣之心本是早已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