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漫落 作品

第283章 不相干

无外乎替父求情,劳她近前谏言。

此前,她并不知林家之事。

许是鲜少出殿,不闻窗外之事。

亦或是,霍时锦顾及她与林贵人微薄的交情,恐她心生动容,出言劝止,有意下令瞒下。

她一时无以分辨,也未刻意深究。

关乎林家之事,她难以插手。

行贿之举为实,无可辩驳,也无以开脱。

她为后妃,自不会做逾矩之事。

遑论,她复杂的处地。

太后不喜她,不时寻错奚落。

她尚有子嗣要庇护,身后有家国与百姓要顾及。

遑论,和谈之事迟迟未定。

和亲公主入宫近半载,仍无身份。

皆是以公主之名为尊,未入后宫。

闻言,霍时锦有意将其,许给朝中之臣,却未有落实之象。

只啊然,经她阻言,尚未落有婚配。

深宫与之后宅,一般无二,皆无安宁之日。

她望啊然入后宫,不至有欺凌。

皇后和善,贵妃温静,皆不是争宠、滋事之人。

若经她之口,啊然能位居妃位,旁的人自无可睥及。

饶是她将后离去,也不至忧心啊然受人欺凌。

好过后宅蹉跎,老死一角,无人照拂。

大蓿也须一位公主,立于后宫,为他日和谈垫石、添言。

虽同她有事先之言,可霍时锦终归为人,是人便会有诡念。

遑论,他从未有信于她。

次次轻言,次次失承。

一时轻言,无可为信。

她拢住思绪,出言将人打发。

不想,林贵人不甘离去,跪于宫门处,重重磕落额骨,经久不息。

她差人出殿劝止,却是见效甚微,无功而返。

无奈之下,只得任其行之。

屏退殿中宫侍,只余下近侍奉茶。

撑靠案前,轻揉眉骨,暗自沉思。

林贵人孝举,她并非全无动容,却是无能为力。

谏言之事,非同小可。

饶是她近前,替其谏言,霍时锦也不会应允。

他不会偏私。

亦不是色令智昏的君王。

随着年岁渐长,稚态褪去,他愈发老成。

终日缄默其口。

垂垂老矣。

再不是,她识得的,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君。

饶是她有心回溯,也再难记起,那令她魂牵梦萦的稚态皮囊。

帝王凉薄,无声侵蚀着他。

他是一国君王,而非她一人的夫婿。

饶是最为寻常不过的抵足而眠,也在次次落空中成了奢求。

他久不登临,她愈发习以为常。

无盼,无念,不恨,不怨。

入夜,便吩咐侍从合上殿门,早早歇下。

从不主动踏足主殿。

饶是宫中席宴,也鲜少出席。

只太后的宴请,无以推脱,不得不从。

端坐片刻,便起身离席。

政务繁重,霍时锦从不赴宴。

故此,两人交集显浅。

一载的面见,十指便可数尽。

爱并非此消彼长,而是渐渐淡去。

她并不悲叹自身境地,却是极为心疼皇后。

皇后困于正妻之名,无可恣意。

终日困于宫中琐事,日渐心劳,不得清闲。

不似她,虽冷清,却安逸。

无须作为,长日清闲。

故此,宫中争言,皆交由她处置。

不知何时起,她对皇后的艳羡,变为悲悯。

她羡她得正妻之名,无上后位。

羡她,能堂而皇之立于他身侧。

羡她,可诞嫡子,得名分。

羡她,盛宠不衰。

羡她,轻易拢获那颗心。

羡她,得了那份心细。

羡她,可执他手,同他一道受万人敬仰。

那份艳羡,经久不息。

随同稚嫩,历经几载,化为归墟。

许是年岁渐长,心性忽成。

羡意,再未复起。

途经转变,成了悲悯。

若是嫁为人妻,与孤身一人无异,平添心疾。

何苦举嫁娶之仪,行高堂之礼。

不过徒有空名。

遑论,同百十人共侍一夫。

寻常府邸间,妻妾混为合计,也不过十数人。

以贤妻之名为桎梏,以国母之身为枷锁,无可生怨、生妒。

思及此,她不禁心生庆幸。

庆幸未嫁与霍时锦为妻,无须一生空守,大度容人。

她终会远去。

回溯往昔,堪入宫时,她极喜闹。

瞧着红墙金瓦,总无端生泪。

不想,辗转数载,也能自甘同清冷作伴。

合上殿门,枯坐殿中,饮茶翻册,无欲无求。

原是,无心作为,人亦会变。

偏是这覆辙,从未止下。

一如皇后昔日望向她时,眸中的深意。

一如她望向啊然时,凝意的神情。

与不时的欲言又止,缄默其口。

终有一日,啊然会位居其位,了然处身的境地与无奈。

家国的险境,她无以不为。

若有一丝契机,她也盼啊然遇得良人,恣意一生。

偏是啊然入了宫门,偏是兄长……

(嗳~)

她轻叹一声,随之敛下不及偏移的眸目。

不时,天色悄然转变。

大雨倾洒而下,雨幕下的身影,笔直而挺立。

见此状,落笙极显为难。

若当真开下先例,后妃效仿其行径,便是再难止住。

思及此,她无敢松口。

许是心生不忍,她频频侧目,与其避视,有意忽视殿外之象。

唤来身旁近侍,搀离殿中。

不时,皇贵妃寝殿中。

宫侍匆匆入殿,瞥及神色,似有言回禀。

“娘娘。”

宫侍小步近前,俯身呈禀。

“何事?”

落笙居于案前,撑着额骨询及,垂头合眼,疲态显目。

“殿外雨势渐大,经久不息。”

“林贵人撑不住,昏在宫门处,无人料理。”

“思及身份,奴才位卑,无敢僭越,擅作主张。”

“故此入殿,询问娘娘言意。”

宫侍如实禀言,话落,垂头抬眸,细凝她神色。

自觉噤声,静候差遣。

“差人送回寝殿。”

“传太医诊看。”

闻之,她神情忽凝,随之吩咐。

眼睑微动,迟迟未掀。

“是。”

宫侍听候差遣,俯身退离。

经此,林贵人落病。

许是救父心切,堪堪转醒,便跪回了宫门。

落笙无可奈何,心忧至极。

许是忧思过重,几近茶饭不思。

不时,缠绵病榻。

闻见暗从回禀,霍时锦搁下政务,行往侧殿探病。

途经宫门,无端止步。

思及落笙病症,命人将林贵人架离。

不时,皇贵妃寝殿。

霍时锦屏退殿中宫侍,只身侍奉在侧。

“何至为不相干之人,伤了身子。”

他轻叹一声,提步近前。

行至案前,触向盛着热食的碗勺。

闻见他的轻命之言,她不禁愣怔,随之轻问。

气息微弱,尤显牵强。

“是何时起,人命在你眼里成了不相干?”

“既是如此,妾身居于这不相干之人中,恐脏了陛下明目,陛下回吧。”

“妾身这般不相干之人,无敢劳陛下挂心。”

“妾身福薄,恐折寿。”

她眸目微冷,疏离出言,言意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