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昔遥遥 作品

170. 客至

林栩片刻才想明白,如今这所谓的邱家三夫人,便是前不久嫁给邱善海那个傻儿子的福琏。


她便勾唇莞尔,“既是贵客来了,移步去花厅吧。”


有些日子没见,即便林栩做好了准备,待她慢行到花厅见到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福琏时,一时间也不免微微一怔。


福琏如今应该不过十八岁的年纪,年少便在白氏身边伺候,从前在窦家,一众下人面前都是尊贵如半个主子的,无人胆敢在其面前造次。


如今的福琏身形依旧婀娜,乌发低低梳了个妇人髻,因是新婚,尚穿着件酡红暗花褙子,内里搭了件粉色绢纱,腰间还配了两个大小珠花香囊,一派体面的乡绅贵妇打扮。


福琏见她来了,盈盈福身行了礼,便要亲切地虚扶着林栩坐下。林栩不由笑道:


“久不见三夫人,倒是愈发体面精致了。”


她记得福琏出嫁时为了衬得上邱家的门第,白氏还特意给她安了个远房表侄女的名头,如今再唤她一声福琏,自然是不妥的。


福琏面色雪白,显然是敷了一层珍珠粉,闻言却不禁低下头,自嘲笑道:“甭管外人说什么,二爷夫人您是自己人,如常唤我便是。”


片刻间已有小丫头奉了茶水上来。福琏接过茶,下意识地便将茶盏推放至林栩面前,做到一半才收了手,神情愈发尴尬,只得抿了抿唇角。


林栩自是一副淡然仪态,她轻声谢过,便笑道:


“三夫人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崃宁谁人不知邱家老爷是京中五品大员,祖上又出了多位进士,自是这县城里头一份的高门。多少人还当羡慕三夫人呢。”


如今崃宁县内,几个叫得上名号的大族,除了一个邱家,一个孙县丞家,便是两个大小郑家。


大郑家的郑凡仓郑老爷子是方圆十里有名的善人,年少曾中过举,后来做起了酿酒生意,富甲一方,还出资修路、在县里建了书院和慈恩院,颇受百姓敬重。小郑家的郑江然据说早年是捐官任了九品私仓参军一职,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早早便致了仕,但多年来,其家族基业仍然相当可观。


在崃宁,提及这几家世族,几乎是无人不敢敬重的。


如今窦言洵刚到任上,即便面上这些高门并无轻怠,但林栩看得明白,县城内暂且还是这些老江湖说了算。甚至,难保这其中便有不少人在等着看窦言洵的笑话。


如若这些世家是好相与的,从前那样的多的县令,怎么会偏偏在崃宁便一年都做不下去了呢。


福琏见林栩面上客客气气的,一时也放松几分,毕竟从前自己在窦家做过那样多的事情,没有一样是向着别院的。林栩肯给她几分薄面,却也让她没有那么难做了。


她吩咐身后的丫头捧上自己带来的礼物。“……上次夫人贺寿,宾客泱泱,便遗憾未能和夫人说上话。正巧,家中的田庄产了白莲子和桂圆,粒粒饱满,煲汤最宜……”


那小丫头一看便是个机敏的,圆脸扎着双髻,脆声道:“正是呢,县令夫人您初来乍到,不知崃宁还属我们邱家的田庄产量最大,这桂圆也比别家的甘甜呢,极为难得。”


话音未落,福琏和善的笑容便瞬时收了,她不动声色的顺了口气,这才看着林栩又笑道:“丫头不懂事,您别见怪。”


邱家给她配的这几个丫头,福琏是没有一个满意的。平日里怠慢便罢了,如今当着林栩的面竟也如此不知轻重。若是林栩当真计较起来,今日的客套和努力岂不是就白费了?


林栩拿茶盏将杯中漂浮的茶叶沫慢条斯理的拂去,神色却依旧淡然,仿佛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邱家高门大户,庄上产的东西自然是不俗的。”


福琏这才又堆起笑来应和道,“您自然是见惯了好东西的,这些也不过是小小一番心意罢了。县城田地产的,也就图一番新鲜罢了……待到再过半月,白术和细芽绿茶便也下来了,到时候我便再差人给您送来。”


林栩细细啜饮了一口,也不推脱,只是淡笑道:“那便有劳了。”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福琏望了眼天色,还未说话,身边的小丫头便再度轻声提醒,“……三夫人出来有一会儿了,少爷该等着您了。”


林栩低下头,假装没看见福琏那变了又变的脸色。待竹苓去前厅送了福琏离开,回来看着林栩,半晌才忍不住低声道:“想必福琏如今的日子,恐怕也不算好过。”


何止是不好过,听说那邱家三少爷智力只等同于寻常三岁孩童,福琏从前虽是奴婢,却也是家中主母跟前得脸的,待遇甚至堪比两位姨娘,如今自然是难以忍受这般落差的。


她这一嫁过去,哪里是做受人尊敬的主子,分明是去给那个三少爷当妈了。


“……还得是白氏才能如此狠心。跟了这么多年的丫头,说抛弃就抛弃了。”


竹苓亦提醒道:“方才送福琏离去时,奴婢瞧着她对府内的陈设和院落好一份留意呢。也不知是否是老夫人交待她的。”


林栩唇边漫上一丝讥讽。“如今福琏自己在邱家的活动都受限,倒不如还是操心些自己的事为好。”


竹苓想了想,低声问,“夫人是指福琏身边那个丫头?”


“福琏在白氏多年,虽然给了名分才嫁的,到底邱家也知道不过便是个丫头罢了。何以能真正尊重她?再者,那邱家老三好不容易才娶了媳妇,自然要看的紧些,以免福琏忍受不了最后一跑了之。”


林栩喝完了茶,拿干净的巾帕擦了嘴,又叹了口气道:“不过白氏向来做事十分谨慎,想必定是有要挟福琏的法子。后宅这些事,总归是各人有各人的可怜罢了……”


这段时间她各种丧事听得多了,心脏也比从前坚韧不少。


齐霜儿的死讯是前夜随着芫草居的时兴花草一起送到她这儿的。


尽管前不久回林家小住时,澜月便提醒她齐氏恐怕就在那一两日了,但齐氏硬是生生又熬了半旬,才终于躺在床榻咽了气。听说齐氏每日有小丫头去送些水和吃食,小丫头第二日去的时候,齐氏的身子已经硬了。


她自打幽禁在漪兰苑后,无人说话,不久便疯疯癫癫了。听说澜月还时常托人拿一些荣哥儿穿过的衣袜鞋帽等给齐氏送过去,那些东西挂在床边,想必齐氏每日看着,有如钻心噬骨之痛。


她躺了那样久,后来百病缠身,早便形容枯槁,发如枯草,再无往日娇媚容颜。


早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对此,林栩心中却没有太多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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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氏曾经用尽了手段想要害自己,如今随着她离去,林栩虽无悔意,却总觉得好似尽失力气。她本无害人之心,可最后为了自保,为了这一世林家不再重蹈覆撤,终究也只能如此。


她幽幽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吩咐给栀芫传了口信回去。如今没有了周齐、周全二人在身边,再探听草帽胡同那处宅子却很不方便。她很想知道,齐氏如今身故,其姐姐齐柔儿是否又会不安生起来。


喝完茶,林栩又靠窗小憩了一会儿,看着窗外绒薇和雪团闹作一团十分和谐的模样,不禁勾唇一笑。如今日子过得虽然清净了些,却也难得轻松惬意。


她再不用每日晨起便去给白氏请安,也不用每每看见窦怀生时,含笑请安寒暄,却将那些汹涌暗恨按下心头。崃宁虽然清贫了些,却胜在无人叨扰,除了热心的孙夫人时常会来请林栩去和一众夫人们打叶子牌罢了。


林栩总是推脱不去,孙夫人便一边无奈叹气,一边又来亲自登门,带好些山参补品,陪她解闷儿。孙夫人四旬年纪,膝下一双儿女,孙县丞身边也再无旁人,很是夫妻和谐。于是,孙夫人在四下无人时,也不免在林栩耳畔轻声道:


“妾身带来的这些山参最是滋补,您让厨房拿这些和山药、黄芪一起炖煮,每日喝些药膳,不愁没有身子……”


林栩静静听着,面颊却很快便浮上一层绯红。


孙夫人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便又压低几分声音:“别怕,都是这般过来的。县令大人白日整理政务到底繁忙,您便时常也给大人准备些膳补,趁夜色将晚去找他便是……我们老二便是这样来的……”


林栩忍不住眉心微动,她晃着手中茶盏,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点了点头。


孙夫人见林栩不言,便也转了话题,转而又谈及近日邱家几位儿媳妇不和的趣事。


林栩眉色淡淡地听着,指尖轻轻婆娑手中的缠枝牡丹白瓷杯盏,触指温润,窗外竹影婆娑,碧影轻曳,斜斜遍撒一地斑驳。这件事,其实一直也萦绕在她的心头。


如今和窦言洵成婚已近一年,从前二人貌合神离,一直不曾真正有过什么。窦言洵从前不碰她,她整日忙着在后宅间周旋,自然也乐得清闲。也从来无需担心有孕一事。


……可如今,到底已是不同了。


自从那夜窦言洵失控后,事情已经渐渐脱离了她的掌控。如今和窦言洵之间,两人的关系已经比从前亲密很多。她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窦言洵渐渐地开始信任她了。


这自然是一件好事。也方便自己在远离沐京后,更好地开展、谋算一切。


但她心底,并不想要孩子。眼下复仇一事尚且尘埃未定,她又怎么能和窦言洵留下血脉?倘若真有了孩子,一旦大仇得报,她又该如何是好?林栩一直都知道,自己很怕麻烦。


从前,她也想过要求助于符青。毕竟符青医术高超,短短几次,都展现了丝毫不输宫中御医的精湛药术。但因为上回假死药一事符青终究还是没有瞒得住窦言洵,林栩心中到底还是对她生了些嫌隙。


背叛过她一次的人,以后她也不会再用了。


思来想去,她也只能每每事后,待到夜深人静,窦言洵睡熟之时,再暗中服下一碗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