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月微雨 作品

第94章付筹

回程的路上时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两只手绳,那是上一个上元节和郁桉出去玩买来的,一白一黑,上面系着朱红的红豆。

郁桉

桉桉

时昼手里握着手绳默默念着。

下次,便将这手绳系在桉桉手上,那节莹白皓月般的手腕系着白金手绳定然好看。

心下想着郁桉,时昼连嘴角都是不自觉上扬的。

桉桉,喜欢他。

心底甜蜜蜜的时昼怎么看手中的手绳都好看,甚至觉得喧嚣的大街也热闹温馨,坠入地平线弥漫着橙红的夕阳都是美的。

从令安侯府到宁川王府的这条路时昼早就走熟了,甚至让他喝个烂醉他都可以拎着酒瓶晃晃悠悠地走到令安侯府,甚至,他还可以准确无误地摸到郁桉宿处。因此时昼很快就回了自己府邸。

“先生在哪?”

进了府见管家跟了上来,时昼等他过来后问道。

“先生在书房,王爷准备晚餐吧?”

“嗯,去准备吧。”

时昼摆手说着,脚下已经朝着书房去了。

“吱呀”

等时昼到了书房打开门,就见付筹正坐在案牍边写着要上报的奏折。

“王爷来了。”

抬头见时昼进来,付筹随手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先生。”

付筹刚俯身行礼就被时昼抬着胳膊扶了起来。

“只你我二人时先生便不必拘泥于礼节了。”

“礼不可废。”

付筹只是淡淡的回了句。

他身上仅穿着素朴的白衣,乍暖还寒仍旧不薄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却莫名显得宽大,整个人有种病态的削瘦,然举手投足间却有着斯文的气质,显得优雅而有礼,减弱了因过瘦而带来的那分不合。

唯一突兀的到也只剩了他那一头华白的长发以及常年带着的半面具,想想也实在让人唏嘘,明明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却白完了发,至于那面具,据付筹说是早年意外伤到了脸落了狰狞的伤疤,若不是为此,以他的才识科举入仕定然前程万里。

至于时昼的惋惜,付筹却并未在意,他俯身拿起桌上刚写完的奏折给时昼看。

“这便是今早王爷同我商谈有关凌河口重建的建议,我给分列着写了下来,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改动的。”

见有了正经事物时昼也正经了神色,他接过那奏折转身坐在椅子上细细看着。

“已经很完善了,没有什么还要改动的了,明日呈上去便是了。”

良久他方阖上奏折满意地回复。

“嗯,还有边上这几份,是陛下批下来要实施的,您也看看。”

于是刚回来的时昼就被拉着处理公务,等终于告一段落听了付筹的汇总后时昼才伸着懒腰靠在椅背歇息。

付筹抬眸望了眼时昼,他不缓不急地倒了一杯茶低头细品了一口方继续开口。

“今早陛下安排下来的任务都全了,只是您今早未言的话又是什么呢?”

付筹这一提醒时昼也想了起来,他原本还适宜的心情却因为这而稍有退却。

“今早皇姐叫我过去也不全是为了那些政务,临走前她还提了句,说我快到冠礼了,选王妃的事宜也该提上日程了。”

“王爷今日便是为此而不高兴吗?”

付筹静静听着,又饮了口茶方开口。

“您怎么答的?”

“我只是说我目前没有娶妻的打算。”

“您为何不愿娶妻呢?找一位身份合适的王妃对您的以后是极有利的……”

“我已有心悦之人!”

时昼听到娶妻便头疼,他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打断了付筹的话。

被打断了话付筹也没说什么,他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抬头郑重的看着时昼。

“您的心悦之人,不会便是那位郁小侯爷吧。”

时昼放下了抓着头发的手,他抬起头看着付筹,嗓音沉着。

“是”

一时无言,付筹默了很久才开口,他嗓音淡了一些,却显得有些冷漠。

“您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陛下为何催促您成婚?”

“陛下手中握着军权,政权,她是一统天下的君主,她是名副其实的王,因而她可以任性,玩笑似的便公布了自己女子身份,后宫空置也无人敢置喙半分。”

“可您,您有什么?”

付筹的话同他平日呈上的奏折一般犀利,甚至能称为刻薄。

“一无军功二无政绩,您想要巩固王权所能依赖的除了权势,还有什么呢?”

“陛下已经在给您铺路了,因而她“随口”提了句婚事该提上日程了,这已经是在给您提醒了。”

“您觉得,陛下是会允许您抛弃前程与小侯爷在一起,还是会允许夙朝下一任帝王没有子嗣呢?”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在您具备与天下抗衡的实力前,没有更优解。”

“当然”

付筹语气一转,嗓音也柔了起来。

“目前来看陛下还不着急,您还有时间。”

“还有时间……”

“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时昼语气轻飘,神情有些恍惚。

付筹只是浅笑了下,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徐徐品着茶,等茶水见了底,他方站起身不徐不疾地拍了拍衣袖,落下一句话。

“臣只劝告您一句,永远不要抱怨自己的身份,也永远不要抛下自己身份来看待问题,您能做的,只有清醒地审视自己,充分利用自己的身份,为自己换取不被“交易”的资格。”

付筹这句话说的很轻,却又很重。

自从认清了自己心意后的时昼,无时无刻不再纠结,他渴望拥抱郁桉,可他又被自己的身份束缚无法跨出半步;他很清楚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做出任何出格的事,可他又恨做不到放下。

因此他开始怨恨,怨恨爱不起放不下的自己,怨恨给他带来无数权力的亲王身份,怨恨他那两位“兄弟”的不争气,甚至怨恨这世间,为何两个相爱的人不能相守?

可这一刻他好似忽然间被点醒,他排斥自己宁川王的身份,也因而渴望逃避,可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真正逃避。

那么,与其怨怨而终,倒不如奋力一搏!

就用这让自己逃避的身份,为自己搏得天下人的认可,搏得无惧世人的底气,搏得不被交易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