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少年的梦想,现实的泡影罢了
往后的几个月,满朝上下都发觉了,宁川王仿若变了个人,他仿佛一夕之间成长了,从之前那个还带着稚气任性的少年人真正蜕变为了一个肩负着责任的成年人。
三个月的时间,时昼的变化是巨大的。
他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逐渐摸索到了权力的中心,他在一次次碰壁执着下迅速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宁川王。从朝堂上随意拉过一个人,他对时昼的评价都绝对是极高的,甚至是一向以严酷著称的温絮和,他也不吝于对时昼的夸赞。
向权力中心转移给时昼了太多感慨,他从中一点点熟悉了权势的醉人,可与之相对的,他也肩负了更多的责任。
一日日愈发的忙碌一点点压榨完了他的空余时间,他再没有往令安侯府跑,每日下朝一回来就要为了层层叠叠的公务忙的晕头转向,甚至睡眠时间也在不断被压缩,他眼底的青黑再没有下去过,可身上运筹帷幄的气质却愈发浓郁。
他像是蒙尘的明珠,在拭去那层蒙蒙的灰后他显得愈发耀眼。
忙碌起来的时昼却好似并没有影响了郁桉的生活。
郁桉总是淡淡的,对什么都是。
哪怕曾经时昼能够每日都过来陪他,如今八九天也见不着什么影,春然也没有见郁桉因为时昼的前后差异产生什么太大的落差。
春然从不觉得自家小侯爷会喜欢上什么人,他对什么都看的很淡,他甚至想象不出来能有什么事或人是小侯爷所执着的。
就是对着他最在乎的人——陛下,郁桉也仅仅只是更听话罢了。
郁桉给春然的感觉就像是,明眼看见了自己惨淡的结局,不反抗也抱怨,只是沉默着,妥协着,要将自己烂在泥里。
就在春然以为这两位亲密地都有些不正常的主子要在不同的轨迹下走远时,郁桉却掂着自己摇椅跑到了宁川王府,他也不打扰时昼,一整日就是窝在桃林里晒太阳睡懒觉,虽说如此,两人也算是有了交汇。
如此一两回后,时昼便命人定制了专属于郁桉的摇椅,又给他配上小毯子小桌子,如此一来,郁桉就更能安安静静当个米虫。
甚至中午吃饭休息什么的郁桉也是在宁川王府,就差就地住下了。
而时昼,他总会抱起半身高的奏折到桃林里,就坐在郁桉身边,脑袋靠着他的大腿,认真批阅。
偶尔看得久了眼睛酸了他也会央求着郁桉给他按按,除却偶尔郁桉睡过了头将自己睡成了恹恹耷耷模样的时候,郁桉是不会拒绝时昼的。
而这时时昼就把那些奏折扔到地上,跟着钻上刻意打造偏大的摇椅上,靠在他身上闭着眼睛,郁桉常年冰凉的指尖按在额头上,冰冰凉凉的触感一点点缓解着自己的疲惫,鼻尖是郁桉身上的清香,怀里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每每这时,时昼都觉得自己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他总喜欢待在郁桉身边,他总是乐此不疲地想要郁桉的牵手,拥抱,亲吻。经常的,他会抓着郁桉苍白冰凉的手亲吻他手腕,那里如他所愿被他系上了那串编织手绳。偶尔沉溺在郁桉眸底的温柔,他也会顺着手腕一点点吻向上。
当然,他并不是每日都会在府里,更多的时候他需要外出勘察,而这时郁桉也只是在宁川王府里晒太阳看话本,等着时昼回家,与他一起吃一顿晚餐。
郁桉就这样,好似是淡淡地,却很好的抚平了时昼日渐郁躁的心。
他们的恋爱好似少了些激情,却像是细水长流般浅淡而绵长。
……
“阿芜啊,你有没有发现,昼儿这些日子变了性子似的。”
时聿懒散地一手撑着下巴,坐在案牍前看着时昼这些日子呈上来的奏折,指尖在上面没有节奏地点着。
“你这么一说,还真不一样了。”
戚芜从一众折本里抬起头,扒拉过来几本奏折搭着,下巴搭在上面抬眸看着时昼。
“要以前,昼儿都是只管分配给自己的任务,将自己与朝臣划定了明显的界线,对于一众大臣都是爱搭不理的,可如今,他像是突然开窍了似的,还是说突然就看到了权势的迷人?”
“没错。”
时聿随手将那本奏折放在一边,又抽取里下一本。
“他在努力地想把自己手中的权势抓紧,他在逐渐往权力中心走,我能看得出来,他好似在尽力地想要证明自己,为此放下了心里的傲慢,那些他曾经不屑为伍甚至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做的虚与委蛇,现在好似已经遍布在他的生活里了。”
可在时聿语罢,戚芜却并没有接话,她垂下了眸子,不知为何,时聿的这些话确让她多少有些失神。
她忽的就想起了曾经拉着时昼吃酒时的场景,那时尚且稚嫩的少年手中握着酒杯,抬手对着头顶的明月,好似要将月亮拽下来一般,我想,终有一天,我可以随心所欲,为自己而活。
等那个时候,我要遨游四海,仗剑天涯。
“陛下,你说……昼儿在未来的某一天,可会后悔?他终究要将那梦寐以求的愿望藏在心底,可当他真的向前迈步了,我却又替他惋惜,纵然没有人能真正成为自己理想中的人,我们总要在磕磕绊绊中放弃些什么,以来换取些什么……”
戚芜低声喃喃着,指尖在摊开的奏折前转着圈。
“成长本就是残酷的。”
时聿放下了手中的笔,他起身转到戚芜身前,手掌轻轻抚在戚芜脑袋上。
“我们不可能永远庇佑着他,他总有一天要成长,要放下一些该放下的,抓起一些该抓起的,没有人能例外,唯一的区别,只在于是自己主动寻求改变,还是被现实逼迫到无可奈何再去变化。”
“更何况,你又怎么知道他选择的,不是适合他的道路呢?”
“人总是这样,选了荆棘丛生的路便会期求那条布满鲜花充满诱惑的路,可当你真正走了那条路,又会为荆棘后的辽阔而动心。”
“哪有什么对错呢?在这条路上,他得到的不会比那条路上少什么,你又怎么知道,当他真正选择了他如今所向往的路后,便真的会知足吗?”
“不管怎么说,昼儿能成长都是一件好事,你又在伤感什么呢?”
伤感什么呢?
戚芜也不知道,也许,自己也曾渴望过疯狂,却终究臣服于现实的不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