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他将自己溺死于深渊

阳春三月，审刑司收到一封密令，瞬时便炸了鱼塘般，引起轩然大波，审刑司的官员们犹如被点燃的爆竹，炸开了锅。

审刑司司长收到由陛下下达的命令，送砚韫入住帝宸殿。

那个几个月前由危止将军亲自提来的罪犯，在经历了酷刑以及三个月小黑屋体验卡后直达陛下寝殿！

审刑司众人压着自己冒火的好奇心默默将砚韫收拾干净打包到帝宸殿。

这事儿是秘密进行的，可到底被戚芜听了风声。她风风火火的跑到帝宸殿问时聿怎么能将几年前坑过自己一次的人放在枕边。

时聿只答了她一点，砚韫能治他头疼，让他睡个差不多的觉。至于安全问题，他向她保证，自己有分寸。

对于砚韫，时聿确有除了这个理由外的考量。

那日在牢房内他曾逼着砚韫自杀，三个月的囚禁足以迷惑砚韫的心智，在那般绝望的时候，砚韫的求生欲超出了时聿的想象。

他与时聿很像，可他不是时聿。

这是时聿留下他的根本原因。

时聿很清楚，他是一个极堕落的人，只是他太善于伪装，用那副沉稳淡然的模样骗过身边人，可他骗不过自己。

纵然第五邺无数次为他配药，戚芜无数次勉励他可以更好，时聿很清楚，别人救不了他。

他将自己溺死于深渊。

别人救不了他，他亦无法自救。

他将自己视为罪孽深重之人。

他不可被救赎。

他曾憎恨所有伤害了郁青山的人，他要他们所有人生不如死，他要所有欺压他们的人付出代价，因而他拼了命的往上爬。

昏昏沉沉七年，他凭借着恨意与不甘爬起来，一步步，走向至高之位。

他终于掌握了生杀大权，他是天下人的王，他让所有曾欺压过他们的人付出了代价。

可复仇结束望着茫茫江山，时聿剩的不是释然，而是更深的自厌，内疚……

那些从心灵深处生根的疲倦与憎恨将时聿淹没，他终于清醒。

原来，万恶的根源，在自己。

他杀了所有该杀的，不该杀的，却始终无法满足心灵的恶念，直至无可挽回，他才发觉原来一切源于自己。

时聿曾想过无数次死亡，可他终究身不由己。

他的命早就不属于自己。

他的罪孽啊，只有活着来赎罪。

因而，时聿将所有善意拒之门外。

郁青山曾说，他会拥有全世界，他会走出黑暗，拥抱曙光。

可她不知道，心灵早已被黑暗玷染的时聿，早已不再适于光明。

他走出了黑暗，却将心灵置于炙热烈日下灼烧，而那却是无尽的折磨。

他早已没了接受善意的能力。

他厌弃自己，憎恨世间。

他画地为牢，将自己囚禁在孤岛，他看着无数施与自己的善意，他渴望拥抱，却无力的任其流失。

别人救不了他。

他身处孤岛。

他憎恨厌恶自己，他自觉不配接受任何善意，可他却卑劣的渴望摆脱困囿着自己的罪孽。

或许，人性便是如此，向死而生。

他要将自己从世间隔离，他要将自己永远困囿于罪孽，他要将自己溺死于深渊，可内心深处却卑劣的生出活的欲望。

也因此，时聿没有杀了砚韫。

他必须有一根支柱，来支撑着自己屹立。

他用虚伪的谎言欺骗自己，砚韫那般罪孽的人尚且求生，他为何不可？

他深处泥淖，也死死抓住那根浮木。

他在心里不断为自己解脱，如若连砚韫都在求生，他为何不可？

也因而，他不杀砚韫，甚至在往后的岁月里善待于他。

也许内心深处，他也渴望，善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