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你想离开吗

砚韫仰头望着时聿，他总是这般。

明明确确地伤害自己，还要在询问一声过得好么？好似就为了印证砚韫过得并不好。

可既然如此了，为何不再决绝一点？为何还要给予他温柔？

让他爱也爱不深，恨也恨不透。

让这份情感扭曲，变质。

留不下，也离不开。

时聿好似仁慈地俯身宽恕自己，却又好似在死死掐着砚韫的脖颈；他予以砚韫柔情，又施加给他苦痛；他蹂躏砚韫心脏，践踏丢弃，又好似温柔地将其轻轻捧在掌心，万般呵护。

可经历了几个月的黑暗，砚韫的理智早已被侵蚀，他已经分不清时聿的好坏了，柔情也好，苦难也罢，他都愿接受。

至少，至少，他仍未被遗弃。

他在心底里粉饰时聿施加的苦难，又珍藏他施舍的少的可怜的柔情。

他也觉可笑，也曾唾弃自己，可他无法否认，他再离不开时聿。

“别哭了，阿韫。”

时聿边说着抬起身随手将帕子丢在一旁，转身坐在床上。

他的耐心啊，总是这般有限。

“朕这不是来看你了么？”

说着时聿踢了鞋扭身将腿搁床上，往后躺在砚韫大腿上闭着眼睛喟叹。

“朕这些日子好生的累啊。”

“你给朕按按头吧。”

时聿说着扭了扭头，试图找到合适的姿势，可砚韫如今瘦的厉害，时聿躺在他大腿上都觉着艮的慌。

他也不大挑，见砚韫默默地给他按着头，他方松了口气闭目享受。

“朕这些日子啊……”

时聿的声音显得和缓而疲惫，他闻着砚韫身上散发的浅浅的梅香，竟觉得好生舒适。

“总是梦到曾前。”

“那会儿……可真是好啊。”

“砚韫啊”

时聿好似太累了，他说话慢极了，拉着长腔。

“你想……离开吗？”

“哐啷”

很轻微的一声，砚韫移眸便见时聿原本别在裤脚的匕首漏了出来，掉在床上。

他再回眸看向时聿，他的气息已经变得平稳，清浅而柔和的呼吸昭示着他已经熟睡。

见时聿呼吸平缓了，砚韫也就松了手，往后靠在墙上垂眸看着他的睡颜。

时聿生的真的极好看，特别是睡着后那分好似与生俱来威压被淡化，他的面庞更有几分陌上花开的淡然。

好似一个清泠的少年郎。

可清醒的时聿，却是恶劣极了的。

这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人，如今就这般无害地躺在他腿上，能杀死这位一国之君的匕首就在砚韫脚边，好似只要他想，便能将时聿杀死。

“砚韫啊……你想离开吗？”

时聿睡前的话好似回荡在砚韫耳边，他那温柔的音线此刻化为蛊惑的魔咒，一遍遍提醒着砚韫。

只要捡起那把匕首，就能杀了时聿，就能结束这漫无天日的折磨。

这般活着，有什么意思？

不如同归于尽。

不如同归于尽……

砚韫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他闭上眼睛赶走盘旋在脑海里的各种烦杂的念头。

他如今，哪里还有选择？

他又何尝，为自己活过？

时聿恨他，他也恨自己。

可他别无选择。

活着真的好累。

可他不能死。

手指拉着时聿的手指，砚韫竟不觉间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