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悄然逝如烟 作品

第26章枯花落流水

欧阳婉君哽咽着低语:“靖哥哥七年前落下的病根,今天要了他的命。”言至此,她泪如雨下,话语难续。

女徒接着道:“今夜我们费了好大劲才合力擒下桓子岳,帮主将他拘拿于此,正要和我们庆贺‘痴心情长扇’与‘爱恨缠绵伞’重回门中,我身子突然凌空飞到庙外,原是这恶贼早就藏在庙顶,趁两位帮主不注意,将我拦腰抱起,一瘸一拐地往外狂奔。”说着,瞄了一眼梁子裕尸身。

落花门女徒面庞丰满,双目炯炯有神,听她娓娓说道:“他瘸了脚还能跑如此之快,连帮主都追他不上,他抱着我朝西跑了二里,又折回庙里,左手揽起欧阳帮主往东再跑。”

这件事陡然而起,东方靖毫无防备,被梁子裕连拐帮中两位女子,自是心浮气躁穷追不舍。

女徒又道:“恶贼自恃轻功了得,专挑难走的路逃,穿完树林,又跑河堤,河堤斜滑,东方帮主又心急,不慎跌到河里,我听说他原本水性极好,自打救了欧阳帮主后,如今失了水性,这个恶贼看他在水里挣扎,回过头来,猛踢东方帮主的后脑,害他晕在水里,溺死河中。”说着呜咽声起。

待她哭了好一会,接着说道:“还好当时子初也追到身旁,刺中恶贼后背才救下我和欧阳帮主。”说完,扑在地上一人尸首上,大哭道:“现下子初哥也惨遭恶贼毒手,以后我与欧阳帮主孤苦伶仃,如何是好?”

她所说的子初便是落花门的另一位男徒,名叫仲孙子初,原来梁子裕闯入庙里与他们几人搏斗,被刺死的是他。

欧阳婉君叹一口气,脸上挂着泪珠惨然道:“好不容易追回‘痴心情长扇’,这下‘爱恨缠绵伞’又再失传,我落花门怎会落入如此境地?”

乐川侧头盯着东方靖尸身说道:“东方兄弟一番雄心壮志,振兴贵派指日可待,如今却被小人偷袭,可惜。”叹了口气,又说道:“贵派能在飘摇江湖上闯荡百年,尔等上乘武功断然不会只有口传,说不定门中还有武谱。”

“若真有,‘痴心情长扇’也不至于失传七年之久。”欧阳婉君难过地答道。

正说着,门外有一群人的脚步声靠近,有人粗声粗气说道:“师兄,我见到叛徒就躲在这座庙里!”

另一个声音骂道:“小点声!你怕叛徒听不见,故意说大声好叫他有准备是吗?”

乐川一听便知李苍风四人前来,不知他们所说的叛徒是指梁子裕,还是自己,握剑在手等四人进来。

脚步声在门边停止,朗声说道:“逆贼梁子裕!师父慈悲,留你遗祸江湖,今天我等前来将你狗命收回,你可有明白师父良苦用心?”

乐川故意应道:“外面的几位,你所说的梁子裕,是不是地上这具死尸?”

听到庙中声音不是来自梁子裕,李苍风在外头迟迟不敢回应,缓缓答道:“这位兄弟,你是何人?梁子裕怎么会毙于你手?”

“你也说了,江湖祸胎,人人得以诛之。”乐川应道。

李苍风说道:“正是。敢问庙中好汉大名?来自何门何派?不是梁子裕的同伙,将我们几人骗进来杀了吧?”

这时乐川已脱下他的新郎外衫,为欧阳婉君披上,乐川没好气地答道:“阁下这般胆小,又何必在此问东问西,不如趁早回去的好。”

李苍风应道:“梁子裕此人诡计多端,他与阁下假装敌对,实则在庙中设计埋伏,等我们进去自投罗网,这当我可不上。”

乐川笑道:“你说得也不无道理,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在外边守着吧。”

李苍风又沉默一阵,说道:“那阁下就别怪在下,多有得罪。”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瓷瓶,往回瞧上一眼,这是抒怀阁中有名的迷魂药,唤作素锦迷心雾,只需掷碎于地上,其内的大量迷药自会四散开来,闻者会瘫软三两个时辰,用于室内,效果更甚。

那三名师弟会意,从怀内掏出一块面巾来,上面包裹着一片香片,是此毒解药,抒怀阁四人均以此包住自己口鼻。

瓶子随着李苍风抛出,迷心雾在庙中一角“砰”声炸开,霎时又回归寂静。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李苍风才以横刀护着周身探入庙里。

四人看到庙中之人全躺在地上,开始放心地四处翻找,正当李苍风在查验仲孙子初的尸身时,师弟一声叫唤:“死了!!?”将他吓得缩手抽剑。

“什么死了?你怎么总是一惊一乍!”李苍风喝骂道。

方才在庙里与李苍风对话之人,断然不会是梁子裕,而地上的另两人也已身亡,素锦迷心雾决不能致命,几人愣在原地。

师弟喃喃说道:“包括梁子裕在内,庙里全是死人,刚才是谁在和我们说话?”

而作为师弟之一的陈传和怎会不知,方才与他们对话的,正是“红尘老祖”,这三具尸体中,根本就没红尘老祖的尸体,说不定红尘老祖已经在庙门口等着他们,他哆哆嗦嗦地跟李苍风说道:“师兄,既然梁子裕已死,我们拿了秘籍快快离开此地。”

李苍风大呼:“果然在他身上!”从梁子裕怀中摸出一本蓝皮册子,转身便朝庙门急奔,边喊道:“我们快走!”方才与他们对话之人不知所踪,庙里除了梁子裕外,另有两具不知名横尸,此地诡异不宜久留。

“几位抒怀阁的朋友,这是要去哪里?”庙门闪出一个人影,拦住四人去路。

听人影的声音是一位女子,腰背有些岣嵝,似乎上了年纪,李苍风倒也不怕,“你是谁?”李苍风拔刀问道。

门前女子悠悠说道:“我跟着你们走了一路,你们还不认识我么?七年前你们问我是谁,七年后你们还问我是谁,哈哈,抒怀阁的人,个个都记不住人。”说着,扬起右手,手中赫然出现一把小小的折扇。

李苍风喝道:“一起上,乱刀分尸!”庙中四人纷纷拔出横刀长剑,直指女子刺来。

月光之下,女子神色微变,咒骂道:“不知死活。”手中折扇脱手而出。

谁能想到,不过是一尺长的小纸扇,竟能唤出如此强劲烈风,将快要冲出的四人扫回庙里。

李苍风坐倒在地,脸上渗出滚烫的鲜血,庙里昏暗,他实在看不清面前的女子使的是何种妖法,心中惊惧相交。

只见眼前女子伸出左手,继而徐徐说道:“你们从死人身上拿来的册子,是不是《痴心情长扇谱》?”此言一出,庙外传来女子“啊!?”的一声惊呼,但只叫出来一半,似乎又捂住了嘴。

“鬼鬼祟祟!是谁?”庙门下女子闪身来到庙后,绕着整个龙王庙急奔一圈,又回到门前,又拦住想趁机逃跑的抒怀阁众人。

然而这庙外根本没人,那声叫唤也不知从何处传来。

抒怀阁四人知道今日大难临头,面前这女子武功极高,四人联手也难以匹敌,不如鱼死网破,李苍风掏出怀中三瓶素锦迷心雾,朝门前猛掷,顿时白雾四起,浓香阵阵,四人即使蒙上解药,也难免头晕目眩。

门前女子左手捂口鼻,右手小扇一拨,滚滚白雾便全部被吹回庙内,她身子也随着这股劲风,轻飘飘地向后跃出一丈,但依然死守龙王庙大门。

白雾中青光闪动,四把刀剑从中疾刺而出,女子侧身,扇子居然化作六柄,分击白雾里六个方位,顿时庙中惨叫声接连响起,兵刃纷纷落地。

乐川在龙王庙后偷听梁子裕与欧阳婉君对话时,发现龙王庙的金钱火炉摆在后面,一半嵌到庙里,一半留在庙外留供奉的人烧纸钱。

一般庙宇为了给所供奉的神聚气,极少让后墙开窗或者留洞,然而这座龙王庙建造时距离河堤太近,雨季河水大涨,将河堤冲垮之后,庙前留给金钱炉的地方过于狭窄,只好搬到庙后,龙王爷瞧不见金钱炉烧的青烟难以显灵,为了让青烟熏得到龙王,人们只好在墙上凿出一个洞,让火炉镶嵌其中。

这就给乐川几人留了后路,乐川只需用御字诀“诸阳会”轻推,金钱炉便往外挪出几寸,带着欧阳婉君和她女徒从炉洞逃出来,躲过素锦迷心雾的毒气。

女子绕庙寻人时,他们又回到龙王庙,以御字诀“寒邪至”吸回火炉,故技重施,瞒过这女子寻迹。火炉在地上来回拖动,在地上留下痕迹,可那寻人女子为了防止抒怀阁四人逃走,以极快步跑回庙门,来不及仔细观察,注意不到。

待门前素锦迷心雾散去,女子看到庙里横三竖四躺着七具尸体,缓步走回庙里,从李苍风尸身怀中搜出小册,大声笑道:“哈哈!真是《痴心情长扇》!天助我也!这就回去!”大踏步走出庙外。

躲在龙王神像后的三人稍稍缓和一口气,落花门女徒刚要起身,被乐川捂住口鼻,摁回神像之后。

女徒才被摁下,那女子竟然去而复返,在门口大叫道:“鬼祟狗奴,给老娘滚出来!”其内功深湛,声音在庙宇里回荡,震得三人心神不宁。

原来女子大踏步假装出门,其实是走到门外找了一圈,月黑林密,外面找不到半点痕迹,凭借高超内功,断定方才尖叫之人未曾离开,兀自在庙里大喊道:“我瞧见你了,滚出来!”左手朝墙壁劈出一掌,轰隆声响,屋顶尘土簌簌落下。

乐川盘算着如何逃出庙外,他右手摁在金钱炉身上,只待这恶女人来神像后找人,乐川便推开大炉,将落花门二女送出去,就算不是这女人对手,自己独自对抗也好过有两个人质在她手里。

可这女人甚是狡猾,早已猜到几人藏在神像之后,怕被暗算,始终没靠近佛像,而是守在庙门附近。

正当她要朝墙上拍出第二掌时,欧阳婉君从神像后走了出来,对女子下跪作揖,说道:“落花门弟子欧阳婉君,参见公孙师父!”

庙门前女人错愕,落花门女徒也从神像后走出来,同样在她面前跪倒,朗声道:“落花门弟子公孙诗雅,参见师祖母”

“难怪她用扇子武功,原来是落花门前任失踪帮主公孙宁静。”乐川从神像后往门外看去,只见门框中的女人背朝明月面朝庙,面上一团乌黑,实在看不清五官。

公孙宁静低头看着地上的跪徒,欧阳婉君头上赫然插着一根红玉发簪,这根赤琼云簪只会插在落花门女帮主的头顶,正是自己当年扔下的那根,颤声道:“你现在是落花门帮主?”

欧阳婉君抬头,应道:“回禀师父,弟子正是落花门右扇门门主。”

公孙宁静连连摇头,低声道:“怎么落花门的帮主这么年轻?难不成,那个负心汉死了?还是我离开之后......离开之后!他又娶了你这个小狐狸?”

这个“负心汉”自是公孙宁静的前夫司徒正明,她越说语气越沉,目露凶光,未等欧阳婉君回答,她左手已猛地朝欧阳婉君头顶抓落。

“轰”!一声巨响,公孙宁静“玄天印”与来救的乐川“诸阳会”相撞,真气激荡,将欧阳婉君掀翻在地。

“哼,小男人还会‘真邪八诀’!难怪你这小狐狸会与他私会!”公孙宁静冷目一斜,右手又已抓向公孙诗雅。

乐川左手掠字诀“妖野归”将她手臂擒于掌心,使得这一掌偏倚,掌力落到地上,打出一个三寸深坑。

“师父手下留情!拙夫在此,这位小兄弟是拙夫朋友!”欧阳婉君捂着胸口艰难爬起喊道。

公孙宁静“噢?”地一声疑问,折扇从她腰间自行飞出来,斩向乐川面门。

公孙宁静假装离庙,诱骗出几人,乐川便知她不是泛泛之辈,对飞来的折扇早有准备,全身激起掠字诀“仙游闲”,真气将扇子荡向庙顶,双手往前一送,两人均退后三步。

欧阳婉君爬到神像前的供奉台下,扯出东方靖的尸身,对公孙宁静说道:“先师父司徒正明在五年前已经仙逝,不会再娶他人。拙夫东方靖与徒弟因此匆忙继承落花门,拙夫不才,早在一个时辰前,死于奸人之手。”

公孙宁静双手抱胸,冷哼一声,鄙夷道:“作为落花门左伞门门主,武功如此平庸,死有余辜”

欧阳婉君双目含泪,徐徐跪倒说道:“师父教训......教训得是,只是......只是拙夫一死,‘爱恨缠绵伞’便从此要在门内失传,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我们才找回失传的‘痴心情长扇’,如今重蹈覆辙,如何是好啊?师父!!”说罢,趴在东方靖尸身上痛哭起来。

公孙宁静摇头叹气,呢喃道:“司徒正明啊司徒正明,你瞧你个死鬼做的好事,好端端的落花门,就要毁于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