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悄然逝如烟 作品

第20章空山不见人

春回大地雪渐融,草见青天水自流,乐川又到茅山。

沿着以前摸索出的上山路,不经意间已至九霄万福宫门前,众道士正舞剑演练,观星子于其后踱步,口中吟哦剑招:“乌龙摆尾,燕穿雨幕,白蛇吐信!”每吐一词,门人便依样葫芦,挥剑而出。喊出“白蛇吐信”时,群道身随剑转,乐川的身影亦随之映入众人的眼帘。

观星子察觉弟子们停剑静立,知有客至,回首见提携酒坛的乐川,目光凝重地注视着他们,不由得面色一沉,斥道:“施主,不知偷窥他人武学,乃江湖大忌耶?”

乐川对于这些江湖规矩不懂,说道:“你这几招不见得有何玄妙,看上一看又如何?”

观星子闻言,怒火中烧,挥动手中的拂尘,断然叱责:“无知小辈,竟敢如此狂妄!你此次又上茅山来做甚?”

乐川但笑不语,拾级而上,步履从容,缓缓逼近观星子,淡然问道:“听闻,你在江湖上给我取了个名字,叫白发妖,是也不是?”

观星子嘴上犀利,脚下却连连后退,深知乐川武学之高,远非己所能及,一旦乐川骤然发难,取其项上人头如同探囊取物,他心慌意乱,手在身后慌乱挥,颤声疾呼:“你要做什么?快快禀报师爷,白发妖又来观中作乱!”

数名弟子闻令而动,忙不迭地向宫中奔去。

乐川冷笑一声,拍着观星子肩膀说道:“上清派出你这么号人物,真是令茅山上下蒙羞。”说着,已经走到观星子身后,穿过群道,径直跨入万福宫中。

众道对其来意莫测,耳闻乐川曾如何将观星子衣物碎为缕缕,谣言四起,夸大其词,竟说乐川能施妖术,百步之外即可将观星子衣裤撕成碎片。

众人不敢轻易出手,只敢保持一丈之距,提剑跟随。

乐川手提酒坛,步履从容,掠过庭院后门,踏入山后幽幽林径。后山是道人们的墓葬地,乐川却对此处似乎了如指掌,令众道无不感到困惑。

但见乐川缓步至七座新垒的墓前,放下酒坛,双手作揖,一一诵出道号:“应钟道长、文堂道长、学仁道长、元江道长、文全道长、东林道长、昆明道长,乐川小子驽钝,今日方至,拜谒诸位英灵。感念七位道长深厚恩德,无以为报,来生愿为牛马,以偿此情。”言罢,缓缓跪地,将坛中佳酿倾洒于七座墓前。

众道心知,七位道人曾在龙尾山对一位老医工出手相助,以对抗抒怀阁,结果连同那医工一同牺牲,不知医工和乐川有何关系,现下他前来答谢祭拜。

传闻中此白发妖素来逢人必杀,百步之内不留活口,不过今日见他有血有肉。众道面面相觑,心中暗起波澜,观星子所说是否为真?白发妖似乎并非江湖所传那般冷血无情。

礼毕,乐川站起身来,将酒坛余沥倾入口中,兰陵酒烈,如火入喉,恩人面前,岂敢失态咳嗽?乐川以内力强压咳意,憋得双目通红,群道士见状,为其红目金瞳所慑,纷纷避开,让出一条通路。

观星子站在人群最后,现下师父出关,念着背后终于有了靠山,量这白发妖有通天手段,也是不敌师父,想要以师父威名吓他一吓,拦在乐川面前,说道:“你既然来拜贫道弟子,怎么不连他们师父也一起拜上一拜?”

七位道人的师父,正是观星子本人。

乐川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斜目冷笑道:“你也配?”

观星子怒道:“狂妄白发妖,目中无人,扰我徒弟清静,说来便来,说走便走,当我上清派无物,岂有此理?当下师父出关,你敢不敢接他三招?”料定乐川在九霄万福宫旁绝不敢轻举妄动。

乐川眉梢微蹙,金瞳中寒光闪烁,轻笑回应:“接三招又如何?倒是你这胆小鼠辈,一把年纪,还要仗师父之势,也不怕江湖人笑话。”说着,右手轻探,拉出半寸白刃。

听到抽刀声响,观星子心中一凛,没曾想乐川竟然丝毫不惧,怕他又将自己衣衫斩成丝条,此次怕是再无手下留情,师父纵使会飞天遁地,也不能即刻赶到,那时自己赤条条地魂归西天,生死事小,但在众徒弟面前颜面尽失事大,顿时双腿酸软,坐倒在地。

乐川低睨一目,摁刀回鞘,说道:“我到此悼念先人恩德,没空与你纠缠。”言罢,他绕过对方,身影如烟,渐隐于众目之下。

众弟子连忙上前搀扶观星子,他拍落衣上尘土,叹道:“时隔三个月,妖人去而复返,又要在茅山惹些事端,此事我定要禀告一番,扶我去你们师爷那里。”

在龙尾山的幽深林中,杨肃手植的茂林摇曳生姿,山风拂过,树叶纷飞,簌簌作响。密林中凸出一个小土墓,乐川跪拜于前,说道:“杨先生,小子来探望你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三炷清香,双手恭恭敬敬地插在他坟前。

起身,见崖边站一巨鹤,忽而展翅,其翅足有三丈长,在半空陡扇几下,烟尘骤起,遮天蔽日。

待烟尘渐散,乐川见一九尺仙道翩然立于鹤前,他头顶华阳巾,身著白襕衫,又有三尺神剑悬于后背,龙姿凤目,顾盼之间,神采飞扬。

面前这人貌若天神,岁不可知,乐川不禁愣神瞬息,心中暗忖:“此人,难道就是观星子口中的那位高人师父?”

正疑惑间,那仙道面带微笑,开口道:“乐川小子,三番四次上山欺辱我徒孙,是何用意?”

乐川确认眼前之人正是观星子的师父,遂答道:“他非要自取其辱,可怪不得我。”

仙道笑意盈盈,续而说道:“好一个怪不得你,他说你要与老道比试三招,既然遇见了你,不如老道就以上清派的武功与你比划比划。”

乐川闻言,双手平摊,右腕轻转,守于胸前,左掌前推,沉声言道:“请赐教。”

仙道见状,发出三声长笑,笑声穿云裂石,震得地动山摇,树上雪纷纷落下,他武功早已天人合一,世间难逢敌手,乐川绝无胜算。

仙道本想吓一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乳臭小子,让他知难而退,怎知乐川非但不为所动,反而坦然迎战,他看着乐川说道:“你无谓生死?还是自不量力?”

乐川从容答道:“较量便较量,世间生死,置之度外。”

仙道又问:“你既然知道敌老道不过,何不拔刀?”

乐川答道:“你空手而战,我若持刀相对,岂非失之公允?”

闻言,仙道放声大笑,乐川急忙双手护耳,方免被笑声所震。仙道捋着胸前白须,说道:“好好好,乐川小子,你好风趣。既然如此,老道真是要试你一试啦,接招。”

说着,左手伸出食指,朝乐川轻点一下。

距离十丈之遥,其纯阳指力浩荡,一缕锋锐剑芒瞬息凝聚,直冲乐川心口。

乐川惊异之下,双手合十,施展出“阴魄散”以抗衡,衣袖翻飞,真气如无数利刃自袖中疾射而出,直击那道剑芒。

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周遭树木被两股狂涛冲击,从腰间折断,甚者被连根拔起,纷纷倒地。

狂风过后,只见那仙道手执拂尘,伫立于鹤前,衣摆随风轻扬,宛若凌波,笑道:“哦?你这招‘阴魂散’遮字诀,是何人所授?施展得颇具章法,倘若使出‘仙游闲’掠字诀,倒不用应对得如此狼狈。”

乐川从泥土石碎中坐起身,说道:“‘仙游闲’这招,我还没学会。”说着,艰难站起。

“真邪八诀”,共计十六招,极难练成,世间罕见,这仙道神通广大,一见便洞察乐川底细,乐川心中暗自嘀咕,适才已竭尽全力,才勉强接下这招,只要这仙道再使一次,便可将他打得魂飞魄散,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仙者微微颔首,笑道:“后生可畏,年纪轻轻,便学会别人要四五十年才能领悟的武功,可惜,只有区区二重,老道跟你比试得不够痛快,待老道对你稍加点拨,你通悟‘仙游闲’后,我们再比一次。”说着,朝乐川缓步而来。

仙道步履轻松,而乐川却感到他如同履云踏雾,顿感压力倍增,只见那仙道右手搭在乐川右肩,点头笑说道:“‘真邪八诀’以内力直泻与人比拼,丹田中若不存海量内力,一招过后便不战自败,但你有天纵之资,二十八象之中,有九象逆行,现下已打通二象,因此内力源源不断,可是学艺不精,方才老道一成功力你都接得如此勉强,倘若老道再加一成,你岂不灰飞烟灭?江湖之上,如此九逆绝象之体实属罕见,老道怎么也要助你,须细细听老道口诀。”

乐川轻声叹道:“心法口诀我已烂熟于心,只是在下愚笨,难以领悟。”

仙道缓缓踱步,微笑道:“你既然知道,念出来给老道听听。”

乐川念道:“邪行思太乙,真赴念玉堂,闲仙游神门,野妖走少府,天地不交,否,天地交,泰。”

仙道闻言,放声大笑:“哪个乌龟王八蛋教你的?口诀说一半,你若是强练,岂不阴阳颠倒走火入魔?”

乐川闻之,豁然开朗,黄若麟手里金蟾口中有两枚纸条,另一枚看似情书的纸条,其实也是口诀,当即说道:“我记起来了,另一半是‘红尘只需忘卿怀,明月清风两无猜。独上高楼凭栏处,且将心事付沧海。’”

仙道点头笑道:“你读书不多,直来直去的口诀固然听得懂,写成七言绝句,就看不明白啦。”

乐川不语,点头默认。

仙道说道:“小子坐下,气运丹田,待老道点拨你一二。”说着,右手又拍乐川左肩。

乐川犹如泰山压顶,双足难支,忽地坐下。

仙道悠然吟咏:“上明、光明、睛明、翳明四穴,均以真气灌之。你眼珠之所以焕发金黄神采,便是由此而来,上明、睛明二穴使得你眼中真气充盈,固然变色。”

乐川恭谨聆听,依法行持。

仙道继续缓缓道:“复将邪气导入小海、少海、气海、血海四穴之中。”

随着真邪二气在体内流转,乐川额头渗出细微汗珠,白烟缕缕,自顶巅轻逸上升,转瞬之间,衣袂尽湿。

仙道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轻笑如春风拂面:“不错,孺子可教也,随后邪行太乙,真走玉堂,真邪交汇于神门少府二穴,再运功七个周天即可。”言讫,便缓步返回巨鹤之侧。

真邪二气冲破四明四海八大穴道之后,相遇于太乙玉堂,痛感尽消,反而犹如畅饮甘泉,身心俱爽。

微风轻拂,双目徐徐睁开,瞳中金色愈发璀璨夺目,乐川霍然起身。

仙道轻轻一笑,拂尘轻挥,淡然启唇:“再来。”

一股纯阳劲力随着拂尘抖出,如凤凰之翅,卷起炎炎热流,滚滚袭来,汹涌澎湃。

乐川双掌前推,伴随着“仙游闲”之掠字诀的施展,真气如潮水般激荡,手中幻化出一道璀璨光华,直冲那肆虐的热浪。

二气相撞,激起滔天气浪,顿时飞沙走石,天地色变。

龙尾山上强武相交,如此激荡,顿时烟尘四起,兽走禽飞。

仙道朗声大笑:“好好好,这掠字诀,你也算是学会。”抚摸着身边鹤背,边说道:“老道的二重功力,尽管接的不是很好,却也算接得住。”

乐川被那股气浪抛出数丈之远,空中连翻数个筋斗,方才堪堪站稳,免于坠崖,心中暗想:“二重功力已经如此惊世骇俗,接下来的招数绝不是我所能抵挡,不过胸前的疤痕比背后的疤痕来得痛快,纵然身死,又有何惧?”站直身子,说道:“我们再来。”

仙道哈哈笑道:“你已接老道两招上清派的武功,你可瞧得出,有何玄妙?”

此语,乃是针对乐川在九霄万福宫前对观星子说那番话的回应,乐川答道:“上清派武功在你手里惊天动地,一人可敌万人之师,只可惜。”

仙道蹙眉,随即接口:“只可惜,徒子徒孙,竟难窥其精髓,不得真传万分之一。”

乐川说道:“不过芸芸众生,大都是凡人之躯,若是强练你这般内力,又有几人能够承受?”

仙道抚髯,正色道:“谬矣,老道座下观星子、观阳子、观桂子、观云子、观雨子、观尘子六位高徒,除了观星子之外,余者皆可得老道三至四层真传,武功与你现如今不相上下,若果他们现在还在世上,现下怕有老道八成内力,与你单打独斗,你也毫无胜算。”

乐川问道:“既然武功甚高,又怎会年纪轻轻丢了性命?”

仙道长叹一声,感慨良多:“元和八年,淮西烽烟四起,生灵涂炭,老道遣六徒下山救难。三载之后,唯有观星子劫后余生,余者皆在那战火之中,灰飞烟灭。”

仙道接着说道:“老道时常骂他,六兄弟之中,就数他观星子最是胆小,练武也不勤勉。好在现如今,整个观中,有他打理上上下下,也算井井有条,收得这许多弟子,好叫上清观中人丁兴旺,香火不断。”说着,竟然双目落泪。

乐川见此情形,不禁心念:“道家大能,喜怒不掩,遇喜则笑,声震林樾,逢怒则瞋,胸怀坦荡,真性情也。百姓遇苦则提剑下山,天下太平则收剑归隐,我再修习百年恐怕都无此胸襟。”又问道:“既然六人之中就数观星子武功最差,他却怎么能逃过纷飞战火,回到茅山?”

仙道转身,背对乐川,眺望山崖之下的云海翻腾,泪眼朦胧道:“他那五位师兄弟自恃武功了得,劝他说‘六弟,你快回去罢,咱们六个人都葬身淮西,日后谁去服侍师父?’这才把他赶了回来,若不然,我上清派的香火,就此断了。”

乐川颔首,对上清一派心生敬意,随即对仙道一礼,言道:“吾上茅山,实非为了难为贵派。”遂将此前寻纯阳子于龙尾山,又于南海山庄偶遇抒怀阁众人,激战之际衣衫尽裂,换上抒怀阁衣衫,以致与上清派产生误会等事,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仙道闻言,旋即回身,淡然评述:“老道瞧施主虽然面有凶相,但绝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毕竟你上得山来,先祭上清七子,又拜杨大医工,如此记恩,又怎会害人。”

乐川说道:“仙道明鉴。”

仙道笑道:“我纯阳子好久没有与人动武,今日你陪老道活动筋骨,快哉快哉!”

乐川喜道:“你...你是纯阳真人?”

纯阳子抚须答道:“正是。”

乐川叫道:“我...”陡然,记忆涌现,想起自己原本是受兴教寺池玄大和尚指引,欲求纯阳真人传授《紫云辟邪心经》与《紫云回天草经》以救治师姐蝶尘之毒,如今师姐行踪成谜,生死未卜,学得秘籍也是徒劳。于是,他垂首丧气,黯然神伤道:“没...没事了。”

纯阳子微微一笑,温言道:“事出有因,怎会无故?你不是欲问老道,你师姐所往何处?”

乐川眸光瞬亮,声音颤抖:“仙……仙道,你……你如何得知我方才所思?”

纯阳子扬声而笑,朗朗如金钟:“那两个小女娃娃,一个叫顾慕,另一个叫作杨婉,是也不是?老道清修叫她们好一顿打搅,不过也好在老道碰到,不然两个女娃娃定会没命。”

乐川眼圈泛红,嘴角微颤,声音哽咽:“原来...师姐没死。”

纯阳子缓缓道:“老道本在龙尾山腰悬崖洞中清修,听到山顶有人喊打喊杀,便走上来看一眼。”

龙尾山腰至山顶,壁立千仞,纯阳子说来便来,其轻功之妙,可见一斑。

纯阳子继续言道:“在此,见一老医工与十余抒怀阁门人相斗,地上躺着老道七位徒孙,老道上前一步,立于医工与那群人之间,想问清缘由,怎知抒怀阁门人见老道身穿道袍,与地上七位徒孙一模一样,不由分说便刀剑相加,老道此刻无需多问,徒孙定是被他们所害,岂容这些江湖恶人在山中为非作歹?于是使出一招‘凤凰展翅’,由于老道当时怒意正盛,没把握好分寸,还连同医工那间屋子化为灰烬,罪过,罪过。”

“凤凰展翅”便是方才将乐川扫得在空中翻起筋斗的滚滚热浪,纯阳子手中无剑而发剑招,威力已经摧山倒海,他分寸把握不了,更是可怕。

“抒怀阁中有一位绿袍老人武功了得,受老道一招竟然丝毫不动,老道使完一招,听到屋中有小女童哭声。”纯阳子摇摇头继续说道:“若是那屋子不为老道所烧,小女童便不哭,老道也不必分神,叫那恶人逃了。”

乐川说道:“那恶人武功高强,不过,大概不是仙道对手。”

纯阳子拍手惋惜:“哎呀!不能亲手杀了这恶人真可惜!”转而又说道:“不过救人要紧,老道扶起那老医工,他身受重伤,眼见难活,叫老道到屋中救那两个娃娃。杨婉小女娃只是受了些惊吓,顾慕娃娃的体内却中了剧毒,老道怕那抒怀阁恶人去而复返,干脆带她到洞中疗养,传她《紫云辟邪心经》,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纯阳子笑道:“传功期间,我们都听到你在山上大叫她名字,但是一旦停止练功,蝶尘毒便会再度发作,而《紫云辟邪心经》更是练不成了,于是就不作回应。她内功练成,康复之后,老道便送她们到山顶找你,结果找你不到,顾慕小娃娃她说,杨婉本由她阿翁照顾,如今阿翁驾鹤,她不能自保,要送她回云南老家,现下她们起脚已有十几日。”

若不是自己带师姐来访,杨婉现在和她阿翁应该还是过着快乐逍遥的日子,怎会落了个家破人亡的局面,叹了口气,说道:“是我连累了他们。”

纯阳子说道:“时也,命也,你若不来,运势到此,结局也是这般,生老病死,皆有定数。”

乐川缓缓抬手作揖,应道:“此言何解?”

纯阳子续道:“你之所为,出自本心,既已尽力,何需自责?命运如此,或起或伏,皆是常态,山川河流,四季更替,自有其序,放下执念,往事如过眼云烟,不可追也。贫道见你回到茅山,拜茅山七子与这医工先生,大不必如此记挂,心怀包袱,踏上江湖便如履薄冰,人各有命,天道自知,一具臭皮囊,不需如此悼念。”

乐川听了呆立半晌,双手作揖道:“是。”

纯阳子说道:“贫道见你如此,才来与你说这此些话,你既然已经开悟,那贫道,就告辞了。”说罢,其身后仙鹤唳鸣一声,振翅凌空,纯阳子飘然而上,落于鹤背。

乐川躬身对其作揖。

纯阳子哈哈朗声:“你以后啊,少些欺负观星子那厮,给他两分薄面,就算是看在老道的份上。”

乐川尚未搭话,纯阳子已不知去向,只剩下空山寂寂。

念起在常州鬼市之中,热依拉算出的巽卦,对一半,错一半,不禁摇头笑道:“西域占卜术,果真算不出中土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