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悄然逝如烟 作品

第13章生死两茫茫(上)

天色渐晚,落日余晖在山庄斑驳的大门上映出一个人影,如乐川所料,那人正是赵明庭。

察觉到门前有人,杨婉忙躲到乐川身后,抱紧他大腿颤颤巍巍地道:“怪...怪人哥哥。”

乐川解下背上的竹箩筐,回头低声对杨婉叮嘱道:“阿婉,怪人哥哥拦着他,你回去找阿翁,让他带着阿婉和大姐姐有多远走多远,好吗?”

杨婉依在乐川身后,探出半个头来看赵明庭,说道:“阿婉...阿婉走不动路。”见到赵明庭身形怪邪,双目空洞,脸色发白,赤足虚浮,如吊死冤鬼,吓得她双腿发软,寸步难行。

乐川右手摸着杨婉的头,说道:“阿婉别怕,他不是怪人哥哥对手。”左手摸往腰间,心下着急:“糟糕,出来采药走得急,忘了带刀。”

赵明庭从袖中伸出一把短剑,缓缓抬头紧盯乐川,漠然说道:“师弟,你这个师姐,难道就这么重要吗?为了她,你背叛师门在先,屠同门师兄弟在后,像你这种忘恩负义之徒,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今日跟我回去向师父请罪,有师兄帮你周旋,说不定他老人家大发慈悲,容你不生不死。”

又一次面对同门,乐川知道跟他多说也是浪费口舌,心里盘算着,若是今日被他找到杨肃住所,师姐和杨肃的处境可就危如累卵,须得想办法拦着他,只怕赵明庭身后还有同伙悄悄跟上杨婉,后果不堪设想,遂说道:“好一个不生不死,师父派你一个人来,倒不像是他的作风,莫不是门背后还藏了人?”

赵明庭不屑说道:“哼,蔡俭携武艺入门,自诩‘凌风快刀’远胜‘清澜刀法’,故步自封不思进取,妄为大师兄,他若不是被你杀了,日后也定会丢抒怀阁的脸面。拿下你轻而易举,多一个人都是浪费,至于我那位阿妹,她中毒已深,无药可治,到时毒性发作,我要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说罢,鬼邪怪笑起来,这笑声如同夜枭悲鸣,在黑夜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乐川长舒一口气,右手下翻架于胸前,左手掌向赵明庭,说道:“好一个大义凛然,偷秘籍之事赵师兄与师姐是同谋,如今却亲自跑来捉拿师姐,你又有何颜面?大师兄并不是我杀的,他的死状你应该也见过,乃天谴所造。以前我还以为赵师兄表面冷淡,内心重情重义,现在看来,是表里如一。”

赵明庭道:“那又如何?倒是你,叛经离道,倒反天罡。”

乐川回道:“我只是投桃报李。”

赵明庭双瞳血红,衣袂随风飘起,森然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话音未落,他提剑腾空,身形如魅,瞬息间跨越六七丈距离,直扑乐川。其诡异之姿,三分似人,七分像鬼。

杨婉惊惧不已,“哇!”一声大哭出来,发软的双腿被逃生意识硬生激活,手脚并用往后猛地爬开。

乐川跨步上前,左手以“御阳寒邪至”捏出御字诀,中指食指合并,直取赵明庭胸膛紫宫穴。然而赵明庭身子一歪,竟然能在空中腾挪,向他身后的杨婉刺到。

乐川急忙回身,探出右手擒赵明庭左臂,岂料赵明庭虚晃一招,左手手心竟然伸出另一柄短剑,直刺乐川心口。

乐川拳脚功夫实在有限,一时间竟然无从招架,慌乱中右手手臂将赵明庭左手错开,而赵明庭左手短剑划入乐川外衣,若不是反应及时,此招定已洞穿其胸膛。

一招躲过,乐川左手探出,使出“御邪诸阳会”掌击赵明庭左腹。

赵明庭竟然丝毫不避,真气重击之下,赵明庭身子歪歪斜斜地飞了开去。咚一声落到铺满石板的地面上,他一声不吭,身子在半空斜歪着飘出一丈,又直挺挺地立了起来!乐川顿觉他身体僵硬如石,行动却又如此迅速,实在不知他修炼的是何种内功。

赵明庭在草丛中挺身而立,再度向乐川扑来。

乐川则将一股邪气汇集于右掌,食指与拇指轻捏,便将赵明庭左手的短剑紧紧钳住。就在赵明庭右手的长剑即将刺来之际,乐川左掌送出真气,不等赵明庭刺到,已是一掌重重印在他的左胸。赵明庭如断线风筝般再次飞出,而他的左手连同短剑竟然被乐川轻而易举地扯断。

乐川顿感手中之物很是坚硬,赵明庭手臂竟然是木头所制。

倒在草丛中的赵明庭又斜斜歪歪地站了起来,断臂之处没有丝毫血迹。乐川看着手中的断臂,终于明白赵明庭死而复生的缘由,如今的他只是个木制傀儡,制作工艺高超,又以胭脂在面部化妆掩人耳目,若不细看,真假难辨。

自己在抒怀阁有六年,从不知抒怀阁会以木偶傀儡代替死者,他不禁疑惑,曾经身边的那些师兄师姐,究竟有几个是生人几个是木偶?自己莫不是称呼了一群木偶为师姐师兄六年?一念及此,乐川浑身不禁一阵寒栗,但心中仍存一丝安慰:“至少,顾师姐与我一样,还没被制成木偶。”

乐川心念转动:“能在我们必经之路布置好这个傀儡,看来我和师姐在常州城早就被抒怀阁耳目盯上,既然抒怀阁能追查到茅山,恐怕很快便能寻到龙尾山杨肃住所。如今师姐行动不便,若是被抒怀阁的人发现,那真是插翅难逃,山庄内不知还有哪位抒怀阁的高手,我得进山庄拖延他些时间,能让师姐他们逃远了再说,大不了与他同归于尽。”这个“他”自然是山庄内操控傀儡之人。

可傀儡一直守着山庄大门,乐川与他缠斗二十回合,虽木偶不能伤乐川分毫,可他坚硬的身躯也让乐川无可奈何,一时间僵持不下。

久而久之,乐川发现傀儡活动范围似乎仅有门口那两棵大树之间。它下盘虚浮,定是有些细线在上方将其吊挂起来,看起来像是站着,实则浮在半空。

刹那间,乐川欺身到傀儡面前,虚出左掌前探,作势要拍打它面门,独臂傀儡挥剑划向乐川左肩,乐川乘机闪至其身后,伸右手向傀儡后背探去,果然摸到数根肉眼难以见到的细丝,稍加用力,顿时眼前的傀儡如枯蓬断草,手脚下垂,倒在地上。

不及仔细观察傀儡,乐川闯入院内,其内还有一棵榉树,且已遮天蔽日。

此时天色已黑,乐川隐约看到榉树下站着一人,那人墨绿色外袍,白色内衬,头顶青色幞头,脚踏阴玄布履。乐川撇下手中细丝,作揖叫道:“师父。”

那人正是刘长青,他背着双手,与突然闯入的乐川四目相对。他慈眉善目,笑脸相迎,开口说道:“乖徒儿,好久不见,为师甚是想念。”

此前为了救顾师姐擅闯刘长青九座大院,在其中一个院内发现大量未完工的木偶,赵明庭傀儡大概就是刘长青的手笔了。

乐川料到庄内必有高手,却未曾料到是自己师父,他武功深不可测,今夜独自对付他,自己十死无生,但能在临死前为师姐争取一丝逃生的机会,心中也算略有安慰。

先杀众师兄,后杀大师兄蔡俭,早已同抒怀阁恩断义绝,左手手肘微曲,护住腹部,以防刘长青突施偷袭,尽量拖延些时间,微笑着对刘长青说道:“师父,徒儿能在此地见到您老人家,甚是欢喜,怎不与徒儿知会一声,我好接待师父。”

刘长青悠然背着双手,徐徐向向乐川走去,边行边言:“这几日,为师将琐事托付你师伯打理,独自游山玩水,却有几件事令为师费解。”

“师父心有何事?”乐川一边装模作样地问道,一边机警四顾,看看有无人躲在破落的屋内,但始终不见他人身影。

“你可知我尸身在何处?”乐川耳边响起赵明庭的声音!他难以置信,定睛细看,话语竟然从刘长青腹中发出。

“你可知妾身如今身在何处?”不等乐川琢磨出是怎么一回事,刘长青又以顾慕的嗓音问道。

每问一句,乐川恐惧便增添一分,两句过后,毛骨悚然,方才强作的镇定已然崩溃,霎时间心乱如麻,面露恐惧之色。

此时刘长青已漫步至乐川身前,趁他神思恍惚之际,背着的双手刹那间使出“十二离幻手”的“雨散风流一式”!左手擒向乐川咽喉,右手拿向乐川下腹,出手之快蹑影追风!

险在乐川早有防备,一直拱着的双手分开,上下格挡刘长青攻势。

然而刘长青此招仅为虚晃,他身形飘忽,在乐川做出反应时,已绕到乐川身后。乐川只得转身蹲下扫出一脚,急攻他下盘。

刘长青如有预料般,又已跃在半空,施展出一式“千山万水三式”,朝乐川门面踢出四脚,乐川只得双手护住脸庞勉强招架。他全然靠真邪八诀附体才能不被立即打倒,对付方才的木傀儡已然吃力,更不用说眼前的“十二离幻手”了,现下已是必死的局面。

刘长青左手前探,一招“万古长青三式”单手擒住乐川双手,右手掌击他头顶,乐川情急之下真气大盛,弹开刘长青的擒拿手,双掌急拍刘长青胸口,却只拍了个空。

刘长青骤然遭逢这股猛烈的真气冲击,略显惊诧,笑吟吟道:“难怪蔡俭会败于你手,乖徒儿,此内功是从何处学得?今日若不试你一试,为师还不知你身藏如此神技。”话音未落,他又使出那三式“万古长青”,此次刚猛无比,凌厉之气突现,乐川忙不迭地拍出双掌应对,却仍被刘长青单手捉住双手。

乐川再以真气破招时,刘长青不再受影响,稳稳钳制住自己,惊骇之下,急忙抽回双手,却反而让自己更靠近刘长青。刘长青趁机一掌拍向他心口,只听“嘭”地一声,乐川向后飞出。借势向后翻身,虽能站稳脚跟,却已身受重伤,无力再斗,半跪地上吐出一口鲜血,大声咳嗽了起来。

突然头顶的榉树上跃下十余人,皆手持兵刃,片刻间十几把铁刃架在乐川脖子前。乐川环视一周,果然尽是抒怀阁的弟子,其间不乏此前与自己一同练功的师兄弟。此时任凭乐川武功再高,也难以脱身。

乐川看着刘长青冷言说道:“看来我挺让你忌惮,每次捉拿,都来这么多人。”

笑吟吟的刘长青又背起手走了过来,与乐川说道:“为师之前小瞧于你,害死了你大师兄,这次怎么会重蹈覆辙?差点又被你逃了,好在已派人跟踪方才与你一同下山的女娃娃,你的顾师姐,很快便能与你见面。”

乐川盯着刘长青说道:“刘长青,既然都到这个地步,怎么不一掌把我杀了?”

刘长青悠然说道:“你师伯不知道哪里弄了一部《紫云剑法》的手抄本,眼看就要神功大成,哪知紫云剑法噬主,令他差点走火入魔。听说要以紫云山一带的人精血来练功,方可练成。”

乐川惊道:“什么?!?”

刘长青呵呵笑道:“你就是精血之源,若不然,你怎么有性命挨到现在?为了保你安全,为师都舍不得派给你师命。不是尤长明护着你,你早已死了千百遍,不然你以为你有什么能耐,在我的面前撒野?竟还敢直呼为师名讳,无礼。”说完,二指如剑,直刺乐川下腹幽门穴。

乐川痛楚难当,又喷出一口鲜血。刘长青趁势在乐川腰带间一探,取出那日赠予的白瓷瓶。道:“川儿,你可知道,两颗解恼丸一并服用,是何等滋味?”

刘长青继续道:“虽然你师伯要你活着回去,却没要你怎么活着,为师现在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着,从白瓷瓶中取出两颗解恼丸倒于掌心。

乐川身后的抒怀阁弟子上手将他嘴巴捏开,刘长青运内劲,将两颗药丸尽数弹入他喉内。

顿时,乐川面红耳赤,双目圆睁,口中发出“咳咳咳”的声音。捉拿乐川的弟子纷纷松手,任由他在地上翻滚挣扎。

此时的乐川感到腹中如有万把尖刀在上下乱搅,任凭自己在地上如何翻滚,作何姿势,这疼痛丝毫没有减轻。乐川疼得牙关紧咬,额头汗水如雨般渗出,牙齿被咬得咯吱作响。

围着乐川的众人,看到他慢慢放弃了挣扎,朝天仰卧,双目落泪,呜呜地哭出了声。

众人哈哈大笑,刘长青座下三徒弟李苍风说道:“那日长安郊外,你二人斩我师兄弟十余人,我们还道你是铁血男儿,岂料今日区区两颗毒药,便哭天抢地,犹如妇人。”一番话引来众人再度哄笑。

直至此时,乐川方知蝶尘毒药入腹的痛苦:“原来师姐每日都在默默忍受,她自知大限将至,为不让自己担忧,强颜欢笑与自己谈天说地。如今师姐身陷险境,而他却被俘于此,无法施以援手,恐怕再相逢,已在黄泉路途。”师姐的恩情此生难报,想到此处,泪水涟涟。

随着一抒怀阁弟子从庄门外急匆匆踏进,满堂哄笑声顿时戛然而止。

那人与刘长青低语数句,刘长青随之命令六名弟子将乐川五花大绑,摆至庄内一间破败小屋,内外各有两人严密把守。随后,刘长青带领李苍风等弟子,手持刀剑鱼贯而出,

听对话他们这是找到了杨肃住所,乐川更是着急。

而两颗药丸在乐川胃里,令他冷汗淋漓,躺在地上时而清醒时而迷糊,脑中天旋地转,腹痛如绞,过了半个时辰,才能稍稍回神。

药丸被刘长青添加了许多补药,十天八天暂时不会要了乐川的性命,可他得先有法子出了这个大门,到龙尾山去再与刘长青缠斗一番,若是手中有刀,未免会败得如此之快,师姐就有机会逃出茅山。

心念及此,在地上侧身弓起腰,看到屋内有两个人守着自己。这两人一人叫孙桢,一人叫赖光,乐川记得二人拜在尤长明门下,定是由于武功不及其他师兄弟,刘长青留他们下来守着自己。

喘了几口大气,乐川艰难开口问守在屋内的两人:“孙桢,你......你们其他师兄这是去哪里?”

孙桢转身审视着乐川,走了过来,一脚踩在他胸口,语带讥讽:“何必明知故问,师叔无非是去送你的顾师姐下地狱!”

乐川呜咽几声回道:“我师姐死了也是上天堂,你们...你们才下地狱。”

之前蔡俭在兴教寺路上捉拿乐川,孙桢的阿兄孙材便是一十三人中的一个,稀里糊涂成了乐川的刀下亡魂,孙桢早已怒极,可刘长青有令不得伤其性命,大仇未报,只好恨声怒道:“死到临头还求个嘴快,你杀我大哥,若不是师叔要留你性命,你早已被我大卸八块!”说完,又蹲下来,在乐川脸上狠狠掴了一巴掌。

在一旁的赖光笑道:“这人也真是的,我们好好的抒怀门不待,师父都准备要传他‘紫云剑法’了,为了个女人要背弃师门,真是不知好歹。”

乐川心知肚明,但凡有些名头的武学,在抒怀阁都难以学到,尤长明又岂会真心传授自己紫云剑法?这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说辞,真实目的恐怕是要自己的血助他修炼。

孙桢嗤之以鼻:“哼,师父这般爱惜练武之材,可他偏生是个叛徒。”

赖光提议:“不如今夜我们将他弄死,到时候禀明师父说,是我们失手杀了这小子,让师父传剑法给我们吧。”

孙桢说道:“你若是杀了他,视为叛门,你到时候哪还有命学什么狗屁剑法?”说着,指了指躺在地上的乐川。

此刻的乐川,感觉房内摇摇晃晃,犹如置身于波涛汹涌的船舱之中,眼前一切皆东倒西歪。即便先前孙桢对他又踢又打,也已毫无知觉,迷迷糊糊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片刻后蝶尘之毒又再次发作,似乎有一股岩浆般炽热的毒血,由丹田沿着血管涌向身体各部,在乐川右半身上肆虐,缓缓流向头部,所到之处,如针刺如刀割。

乐川稍稍稳定,暗运体内真气与它对抗,可一旦欲将毒血逼回丹田,真气所至,更是剧痛不已,乐川咬紧牙关。

赖光见了此景,笑着对孙桢说道:“孙师兄,这逆贼不会是要被毒死了吧?哈哈。”

孙桢笑了笑说道:“两颗解恼丸下肚,不死也残废。”走到乐川身前,借着破屋顶撒下的月光,蹲下看了一眼正在呜呜叫唤的乐川,一夜之间青筋已侵至乐川右脸颊,右眼也已见青色血丝。

孙桢被其可怖容颜吓了一跳,后退两步说道:“这小子的一张小白脸,今日算是毁了。”

赖光凑近一看,说道:“你说他不会变成厉鬼,来索我们的命吧?”

孙桢说道:“这世间哪有什么厉鬼,不过这小子怕是熬不过今夜,到时候他真死了,咱们怎么跟师父交代?”

虽然这么说,但二人又走到门口去,继续聊起了天。

乐川以真气抵抗蝶尘毒无果,不知这邪气与毒物对抗会有何效?之前在李训的竹林里,邪气侵体,差点要了命,如今横竖都是一死,又有何惧怕?于是吐纳间,从嘴里吐出真气,让邪气聚于丹田,身体渐寒,邪气在腹腔中聚了又散,反复来回,而自己腹中之物似乎与邪气同消。

短短半个时辰,右脸颊的麻木感慢慢消失。紧接着,右肩膀、右臂、右上腹也渐渐恢复知觉。

“真邪八诀”竟有如此妙用,若是顾师姐学了这身武功,那她痊愈还不是转瞬之间?念及此,乐川欣喜若狂。

经过一个时辰运功,乐川气血渐盈,脉络通畅,内力比起之前更是澎湃,顿感这“真邪八诀”奇妙至极,还能将毒血吸收为己用。

只是苦于这麻绳依然捆着自己,无法解开,便心生一计,对着孙桢说道:“喂,那孙姓小子,既然你们怕本大爷死了没法跟师父交代,怎么不拿些鸡鸭鱼肉来伺候本大爷,还不给本大爷捶捶腿?”

乐川左一句本大爷,右一句本大爷,听得孙桢赖光皆是一愣,心想道:这人莫不是疯了?抽出剑来到乐川身边,往他腰上横踢一脚,喝骂道:“你个田舍奴,今日是活得不耐烦,巴不得去见阎罗?”说着就拿剑在乐川身上比划。

乐川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说道:“你知你们的师父为何不给你们传‘紫云剑法’,而是一心要教给本大爷?”

孙桢以为乐川会说些“紫云剑法”的门道,赶忙命令道:“别卖关子!快说为何?”

“因为本大爷我才智武艺远胜你们,你阿兄与十几人都是武功奇差的木人,不是本大爷对手,本大爷与顾师姐二人轻而易举就将他们杀个精光!”乐川说完不忘记哈哈两声。

这几句轻描淡写,孙桢差点被他气得晕过去,稍稍定了定神,又发了狂般举剑便要往乐川腰上砍下。

赖光忙将他拦下,说道:“师兄,这人自知活不过今夜,师叔要他痛不欲生,这小子现下求死,你又何必违背师命,便宜了这小子?你杀了他自己的性命也难保。”

孙桢恢复了些理智,放下高举的剑,说道:“正是。”

乐川知这孙桢无甚头脑,学着蔡俭的口气,继续嘲讽道:“本大爷把你阿兄剁成了肉酱,拿胡麻饼蘸着他肉酱吃,真是十分美味!”

孙桢听了此言,愤恨彻底被乐川激起,怒火冲昏了头脑,又冲到乐川身边,再也不理会赖光如何劝阻,挥剑便往乐川胸前砍下。

乐川本就想激得孙桢砍自己,再以真气护体,虽吃他这一剑,但能借此断了这麻绳,自己也不会因此致命。

剑刃与自己相接瞬间,激起真气萦绕身前以抵挡,不料,竟过于狂盛,真气围绕胸肩一圈如日晕般散开,不但切断了身上的麻绳,还将自身衣服尽数切烂,孙桢手中之被弹飞,直插到屋梁之上!威力之大,乐川自己也吃了一惊。

见自己身上麻绳已断,乐川无暇于不可把控的内力,起身右手凝集真气朝孙桢胸口推去,真气如千万把飞刀,形成一股掌风向周围呼啸而出,如狂风骤雨般向孙桢袭来,伴着呼呼的风声,孙桢“砰”一声往后墙撞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乐川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双手,惊讶于“真邪八诀”的强劲内力。

此时乐川金瞳愈发明显,在黑暗中甚是可怖,赖光见此惨状,赶忙奔到门口,朝外叫道:“有鬼!有鬼啊!快来人!快快来人!”话音未落,便被一掌击中,向门外飞扑了出去,衣服被真气切成碎片,伴随哗哗声响,衣块如烟花般与赖光一同散落到地上。

屋外还有四名抒怀阁弟子,见趴倒在地的赖光气绝身亡,皆拔出刀剑冲将进屋里,顷刻间,屋内躺满了尸体。

乐川捡起一把绿鞘三尺长横刀。

由于方才内力过于汹涌,如今衣衫破烂,只得脱下其中一人衣裳自己披上。出了庄门,此时的天空已然微微亮,乐川不敢耽搁,提起一口气,往龙尾山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