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震惊

见他无言的样子,六安没好气道:“王妃回来的时候拿了不少点心,也不知给王爷尝尝。”


萧绥瞧了他一眼,温淡开口:“多嘴,以后不准议论王妃。”


这话说出来不带情感,但六安听出了些许威胁。


“是,六安知道。”六安吃瘪,后来想说的话也只能吞在肚子里了。


不多时,六福便带着林书臣到了书房内。


萧绥见他气势汹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林书臣调侃一顿,“我说你怎么回事?平日行事那么严谨的一个人,今日怎会......如此狼狈?”


萧绥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开口:“一点小伤,不妨事。”


“不妨事还叫我来?”林书臣拿出药箱,自顾自的处理他的伤口,并不抬头看萧绥。


林书臣还是忍不住,于是抬头看向立着两人,好声拜托道:“六安六褔你俩去打些热水,你们家王爷渴了,一会儿要喝。”


“王爷不渴呀?”六安疑问。


六福无语,推着他走了出去:“走吧你!”


屋内就剩两人。


萧绥平静地任由林书臣缝合伤口,“你让他俩支走,想问什么便问吧。”


林书臣不吱声,等处理好一切,才松了口气。


进来调侃萧绥受伤都是掩饰,此时才是他想问的,“你这到底是怎么弄的?”


萧绥没有出声。


林书臣猜测:“埋伏?”


“嗯。”


林书臣一愣,这东宫才出事,回来他就中了埋伏,未免太巧了吧。


“多少人?”


“人不多。”萧绥深知对方不敢下死手,这伤痕也只是看着吓人,实则就是警告他,让他知难而退。


可他怎么会退呢?


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兄长,他不能不管。


“是他?”林书臣不是不知道他们皇家的事,但不敢直面提起,只能侧面推敲。


“不一定。”萧绥给出答案。


他知道萧绥有顾虑,自己也不好追问,于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轻松道:“这事你心里有数就行,眼下,我这有件事想倒要给你说说。”


“什么事?”


“我过几个月要去扬州一趟,打算去看看故人,你这边若有事,喊我徒弟就行,那孩子为人老实,办事也周到,任你派遣。”


“故人?”萧绥蹙眉不解,这林书臣是孤儿,如今哪里来的故人?


林书臣顿了顿,低头倒了盏茶,端了起来,一饮而下后,似妥协道:“是曾经......帮过我的人。”


“好。”


萧绥注意到他的目光,道:“那明日开始你先住在王府,等日子到了,我送你去扬州,这样也不妨事。”


林书臣调侃道:“不用不用,等我走的时候,来王府拜访一趟就行。再说了,你这新婚,我住进来,算什么?”


“我知道你是好意,可你虽不说什么,人家王妃会愿意?”


萧绥笑了笑。


“那今日我先回去了,待会你让他们帮你热敷一下,后日就差不多好了。”林书臣见萧绥蹙眉,随即便退了出去。


他的心绪比来时更轻松一些。


到了东方破晓之时,崔清漪蜷缩着身体,闭眼睡得很安静,睫毛垂落,遮住了平日那双变化多端的眼眸,呼吸平稳,发丝凌乱,萦绕着白皙的皮肤。


她昨晚睡得挺好。


崔清漪感到光亮,从梦中醒来,睁眼时微微揉了揉眼睛,在一片朦胧中,看见了软榻的人影。


萧绥?


他不是在宫里吗?


难道昨晚回来了?


她猛地坐起来,这会儿算是彻底醒了,眯着眼看了看四周,心里泛起猜疑:这男人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她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崔清漪恢复理智,简单披了个外袍,光着脚走向他,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他的榻前。


她居高临下,打量的眼光静静的注视着躺着的人,只见他侧躺在茶几旁的软榻上,那张冷漠如霜的脸上,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


崔清漪慢慢蹲下来,在他脸庞处停住。


她侧着脸凝视他的脸,而后轻轻地将手浮在他的脸颊上,悬空如魂灵,分明是柔弱的姿态,手腕却如同藤蔓,冷漠又致命。


她慢慢地将手向下轻移,最后触碰到了他的耳垂,微微一笑,带了些微妙的情绪。


榻上的人忽然睁开了眼。


“你在?”萧绥看了她一眼,眼神依旧深邃,让人捉摸不透。


“嗯?”


崔清漪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他握住了她的手背,他衣服下受伤的手臂,宛如像沉睡的雄狮,暗藏着危险的气息。


如果不是受伤,他也许不会这样做。


毕竟,他不想被别人窥晓到自己的伤痕。


崔清漪瞥眼。


一阵冰凉席卷在她的心头,她微微一愣,看见了他衣服下斑驳的血痕,崔清漪吞咽了两下,狸猫一般警觉,担心道:“我......是看见王爷耳垂有血,才......”


“是吗?”


“当然了,王爷受伤了,我怎会不担心?”


崔清漪连忙抽出手,垂着藏在暗处。


看来他的仇家还真不少。


萧绥勾唇好奇道:“原来是我误会王妃了。”


崔清漪吃不准他在想什么,怯怯地看着他,用指甲尖拧了自己的手心,疼出两滴泪,“明明去的时候好好的,怎么回来就伤了。”


又开始演起来了。


崔清漪的泪水模糊了眼睛,她自己也没想到,眼泪一出来,就止不住蹲在地上哭泣起来了。


萧绥缓缓坐起,冷肃地语气如高高在上的神佛,“地上凉,站起来。”


萧绥审视的眼神扫过她的面容,过了好久,他就这样看着自己抽泣,她觉得自己不该流那几滴泪。


毕竟要装这么久,哭着实在太累。


初晓的曦光把屋内照的焕光婆娑,一动一静皆是画影。她白皙的皮肤被窗外的花影照的玲珑斑驳,哭过的眼睛也肿了起来,在他眼中,她整个人紧张的不行。


萧绥倒是神定气闲。


崔清漪抹了眼泪,小心翼翼地准备站起来,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前倒。


萧绥动作快,见她要倒下,下意识的伸手揽住她的腰身和腿窝,顷刻间,崔清漪便被他抱入怀中,两人的身子便贴在了一起。


崔清漪身上的外袍飘飘然掉落,萧绥看见后,侧过脸替她盖上,清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要这样哭。”


惹他心绪烦闷。


崔清漪的脚还露在外面,凉凉的,似跌入了冰窟,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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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他的动作吓到,趁乱便抱住了他,一不做二不休,靠在他的衣领处,轻声呜咽:“就要。”


“下去。”


萧绥开口,声音中混杂着些许寒气。


他悄然将单手从她的腰身滑向榻上,不由自主的用力扳着榻檐。


崔清漪闪着泪睫,支点离她而去,她只能紧紧抱着他。


微光停滞,风歇住。


萧绥眼中蔓上了幽色,微眯双眸,抬手将她放在榻上,“本王还有事。”


他才不会咬上这种钩。


崔清漪怔住。


他不是最吃这一套的吗?如今怎么不灵了?


本想着从他嘴里能撬出些东西,没想着这个家伙油盐不进。


居然走了?!


崔清漪心中愠怒,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漠然,恶狠狠地盯着他,直至消失。


狗男人。


当昙云见萧绥出去时,终于忍不住冲进了屋内,“王妃,还好吧?”


崔清漪恢复冷静,掀开外袍,一双含着柔波的眸子瞅着昙云,“昙云,我美吗?”


“美......我们姑娘是东都最美的姑娘。”昙云笑道,她知道自家姑娘在气什么。


“是吗?”


“可这王爷见美人落泪,竟毫不怜惜?”


崔清漪眯着眼,轻轻地打了哈欠,想到还有正事,叹了口气,道:“昙云,替我梳洗,去瞧瞧徐四小姐。”


崔清漪并不晓得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一定是大事,只是眼下问不出来,倒不如去看看那位徐四小姐。


等昙云扶她出门时,对她点了点头,道:“姑娘,我已经向王府递了拜帖,跟您说的一样,那小丫鬟一开始并未收下,听到春梅酥后,悄悄进了王府门,说她家王妃心情不好,特请您去吃盏茶,只当是疏散心结了。”


“对了姑娘,高阳王今日也不在府中,说是跟咱们王爷一同去大理寺了,只是不知是何事。”说着将崔清漪扶上了马车。


“还能有什么事。”崔清漪看向昙云,两人对视一笑。


等到了高阳王府,那个小丫鬟一看昙云来了,便脱口而出:“我家王妃等您许久,还请定王妃移步婉居。”


崔清漪下车走进高阳王府,瞧见花园中间有一清泉,与周围的茉莉交相辉映,看起来倒十分雅致。


待到了婉居,一个丫鬟穿着水仙裙,见她们前来,缓缓行礼,开了口,“定王妃安好,我家王妃在屋内。”


崔清漪真切地看了看她,这位姑娘许是徐四小姐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


见她如此欢喜,崔清漪也抿着唇,微微一笑。


她狐疑,这丫鬟见外人来,怎会如此高兴?


人间四月,万物皆复苏,高阳王府的婉居却显得有些低沉,许是高阳王妃不爱走动吧。


崔清漪刚踏入,脚步便骤然停下,屋外的阳光与屋内的灰暗形成了巨差,她瞳孔猛地一缩。


这里是一座囚笼。


这里是灰暗、无光的谷底。


这里是呜咽、无奈的回响。


崔清漪不自觉地溢出一声叹息。


她在这里住?


“你来了......”


一道极哀婉的嗓音从身后隐隐约约飘出来,带着些乞求,崔清漪连忙转身,看向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