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正大光明

残忍的、疯狂的、令人苦痛的抉择——波普曼如是认为。


当他胸膛怀揣着无尽崇高敬仰步入教会学院时,从未预料到未来某一日,他竟会亲自参与并阻止圣天母的神降。


“主啊,请宽恕我的亵渎,净化我的不洁,惩戒我的罪孽。”白发老人摘下烛台,将匕首置于滚烫的外焰炙烤。


然后,面对教堂中央的慈悲塑像,波普曼缓缓跪倒在地,孺慕地抬头仰望。


啪嗒,啪嗒。


利刃划过掌心,他冷静任凭血液汩汩滴落地板,绽放刺目的猩红。


待约定的钟声敲响,巴伦神色复杂地扶起有些虚弱的波普曼,并用纱布流利包好伤口:“主教,圣天母一定会宽恕您的。”


在书面化的狂热投射到现实的那刻,他这位假教士意外地也能感同身受产生莫大的共鸣。


“可惜圣天母不值得。”系统幽幽出声。


“是啊,诸神不值得。”巴伦默默附和。


“小友,行动开始了?”假借天气恶劣之名,联合教会与城主府,今夜他们将严令禁止所有城民外出走动,这是经过嘉文批准的方案。


“如您所愿,护卫队正携带着教会标识,走街串巷挨家挨户进行通知。”他们会尽力把影响降到最低。


至于其他突发状况,就非人力所能左右了。


正如命运预言,随着第一滴水珠自云层坠落,属于风雨的欢宴便拉开了序幕。


布莱尔贴心为马匹装戴好不影响视线与工作的外披,接着回到教堂内部向巴伦请示:“大人,咱们可以出发吗?”


“出发吧。”巴伦拍拍灰尘站起身,早已做好了准备:“波普曼主教,那我便先走一步。”


说罢他没再踯躅,灵活地跨上车厢,遥遥透过窗户对着教堂内部挥动手掌。


望着那抹雨幕无法掩盖的火红逐渐远去,波普曼同样举起那只完好无损的手,轻轻摇晃。


他还要镇守教堂,并照看那些保险起见被转送至此的诸多昏迷者。


“愿主保佑你,巴伦。”他真诚祝福道。


所谓抑制信仰传导通路,关键在于扰乱而非阻断。巴伦垂眸端详图纸,反复确认术阵的节点方位,脑海思索着波普曼在城主府时对它的介绍。


“只需按照一定顺序布置八方与中心节点,同时以能够承载信仰的物件作为核心,即可正式启动术阵。”


为此波普曼愿意主动提供教会内部封藏的珍贵造物,不过被巴伦一票否决了。阵法效果完全由核心决定,而他恰巧具有比那些老古董更合适的选择。


“至高无上的神明啊,再助我一臂之力吧~”感受着体内碰撞又交融的不同力量,巴伦情绪愈发高涨。


他打算通过绝对震撼的方式让华夏诸神完全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有比当下更好的时机了,曾经他悉心埋下的无数种子,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汲取营养穿破土石而茁壮勃发。


如果进展足够顺利,至少黑石城辖区内,说不定华夏教会可以就此光明正大地扩散势力,而不必再受到外界势力的掣肘。


这比他先前和诺斯共同筹谋的未来要更加光辉灿烂,风险也更加巨大。


巴伦承认,他经不住这种诱惑,哪怕最坏的结果足以让他苦心经营的理想大厦彻底崩塌。


冬三月里无声潜埋的野望裹挟着春风再度高涨,迎着风雨的敲打巴伦推开了车窗,凝视着逐渐靠近的目的地——钟楼。


身为黑石城内最高最拔尖建筑,它好似神话里沟通天地的不周山沧桑伫立着,每日正午十二点雷打不动准时鸣响。


百年来它已成功融入城市的底层逻辑,从未有人刻意去观察亦或谈论它,恰如人们永远不会质疑呼吸、心跳与思考那样平常。


而此时此刻,却正是这位沉默巨人为巴伦提供了一个完美的、足以让他站在高处俯瞰全城的平台。他将傲立巨人的肩膀之上,燃烧全部积攒的信仰,以求得多位神祇的联合神降!


他绝不是海底乌金般的卡西莫多,也不会接受宿命悲剧的安排。


“奥菲利亚……”巴伦摩挲着不久前向米切尔讨要的项链,眼含笑意:“如果你最后真的实现了愿望,或许我还要感谢你呢~”


他们都跳脱了绝望时代的监牢。


所以才会无形之中达成默契。


趁距离钟楼还有段距离,巴伦缓缓闭上眼睛。利用项链作为媒介,他得以抵达奥菲利亚的梦。


“你来了。”她丝毫没有惊讶,只是从水壶中优雅倒出茶水,托手示意道:“请坐。”


“说实话,我对你能够领悟我的暗示并不抱太大期望,但你却给了我惊喜。”奥菲利亚面露欣赏。


世界不存在永恒的敌人。当她感受到那位神秘梦境至高的伟力时,她就有了化敌为友的想法。


巴伦神色自若地坐下,果断点破她的意图:“套近乎还是算了,暂时合作而已。直入主题吧,什么时候发动神降?”


“两个小时后,太阳彻底陨落之时。”


“不错,我这边的情况你恐怕一清二楚,就不再过多赘述。”略显无奈地,巴伦瞥了眼悬于奥菲利亚身后的投影屏幕。


除先前被趾离庇佑的城主府外,她的监视几乎覆盖全城。


“至于抑制术阵。”狐狸主教用指节轻轻叩响桌面,言语间诚意十足:“在你达成目标后再说。”


“感谢你能够理解,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米切尔……”愁绪萦绕奥菲利亚的眉眼,显然她非常在意自己的学生。


于是巴伦迅速抛出了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很简单,米切尔自始至终在意的都是昏迷之人的身家性命。只要不让无辜者受到伤害,你们依然可以破镜重圆。”


“确实,可这与计划相冲突。”略去无用细节,奥菲利亚将所有准备全盘托出。


闻言巴伦点了点头:“没关系,我可以在不影响最终效果的前提下保护他们。”


“如果是因为‘圣天母信徒’的身份才会牺牲的话,干脆就在神降后立刻篡改信仰嘛~”


耗费精力埋了那么多种子,可不仅仅是闹着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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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切尔从未这么困过,眼皮仿佛被灌注了海量铅水,让他几乎下一秒就要沉沉睡去。


还没等到结果,怎能向困意屈服!


“不,我还不能……睡……”


可惜生理本能更胜一筹,他终究还是被床榻所俘虏,堕落于虚无奇幻的泡泡深渊。


“米切尔。”


“我的好学生,睁开眼睛吧。”温柔而娴熟的呼唤,就像过去一样美好。


阳光漫烂的午后,慵懒化身恶魔腐蚀着智慧生物的心灵,当然也包括米切尔。


他觉得自己忘了很多重要的事情,应该是梦吧,没什么大不了。成功说服自己后,他乖巧抬起头来,面带欣喜向奥菲利亚招手:“老师!”


“老师,今天我们学什么呀?”


“今天啊~今天老师不打算给你上课。”


奥菲利亚的面容有些模糊,但米切尔并未发现异常,只是对她的回答感到疑惑:“老师不上课,那我们要做什么?”


“咱们随便走走。”她紧紧拉住他的手,推开了大门。


命运不仅包含未来,还有无数已被裁断的过去。那是奥菲利亚离开王国的首站,莽荒恶劣、寒风肆虐的北境冻土。


一道又一道门,一处又一处风景,米切尔懵懂地与老师穿梭在世界各地,看到了一双双不同的眼睛。


贫穷者,富裕者,愚昧者,觉醒者,卑贱者,高尚者,新生者,濒死者……信仰编织成无数丝线,上勾连神明,下牵扯魂灵。


祂们的指尖稍稍移动,便有凡人自发代行祂们的意志,即便丝线把身体磨损得血肉模糊,伤痕累累。


必须假定生活是幸福的,这样就无有苦难。必须假定虔诚是基本的,这样就无有烦恼。必须假定错误是正确的,这样就无有疑虑。


类似的声音,很多类似的声音,藏得到处都是。话语间,书页里,所呼吸的每口空气,所汲取的每滴泉水,融入血液,融入骨髓,融入腐朽的躯壳,融入枯涸的思想。


寄生虫,臃肿的令人作呕的寄生虫,伪装成光辉灿烂的模样,实则日夜吸食人们的骨、肉与血。


米切尔在流泪,泪水自奥菲利亚的眼眶流淌。


他终于听清了老师那句几不可闻的呢喃:“神似乎并不爱世人。”


浩荡雷鸣将米切尔从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衣襟。他喘息着瞪大眼睛,迷茫氤氲其中。


“老师……”他握紧拳头,逐渐下定决心,简单披上斗篷便冒雨向府外跑去。


城主办公间内,嘉文热烈欢迎着自家“大病初愈”的护卫长。


“既然已经休息好了,明天开始正式复职吧。”


“遵命。”艾伦恭敬行礼。


“嗯,现在没什么大事,你先……”嘉文随意望向窗外,恰巧瞥到了某只偷溜的金毛。


不可置信地揉过眼睛,他兀然起身贴近玻璃窗,表情严肃:“艾伦。”


“属下在!”


“快给我把米切尔抓回来!!!”


城主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