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凤凰涅盘
季风带来的芯片在商司瀚耳后闪着微弱的蓝光。
文暖暖跪在他轮椅前,看着男人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又缓缓拧紧。他的手指死死掐着扶手,指甲在木质表面刮出五道新鲜的白痕。
"能...听见吗?"她轻声问。
商司瀚的睫毛颤了颤,右手无意识地抬起,又颓然落下。他耳后的芯片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鲜血顺着颈线滑落,在白色衬衫领口洇开一朵红梅。
"只有...蜂鸣。"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左手抓住她的手腕按在自己耳后,"像隔着...十层...水面..."
文暖暖的眼泪砸在芯片上,那点微蓝的光晕立刻被泪水淹没。
深夜的浴室雾气氤氲。文暖暖用沾湿的棉签小心清理商司瀚耳后的血痂,每碰一下,他的右手就会痉挛般地抽动。
"疼就咬我。"她将手腕递到他唇边。
商司瀚别过脸,残缺的右手突然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扯到镜子前。雾气朦胧的镜面上,映出他耳后狰狞的伤口——芯片边缘已经与皮肉融合,却仍在渗出淡金色的组织液。
"看..."他抵着她后背,声音嘶哑,"这就是...你要的...奇迹?"
水珠从镜面滑落,扭曲了两人的倒影。文暖暖突然发现,他背上"凤凰涅盘"的疤痕贴正在脱落,露出下面更加狰狞的旧伤——那不是车祸痕迹,而是某种精密手术留下的切口。
"灵梧阿姨当年..."
季风将解密文件投影在墙上。画面中的灵梧面色惨白,正对着镜头解释芯片原理:"当声波达到90分贝时,植入体会开始吞噬宿主听力神经..."
文暖暖浑身发冷。商司瀚的轮椅停在阴影里,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耳后的芯片——那根本不是助听器,而是神经毒素的缓释装置。
"妈妈...知道..."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宁愿...永远听不见..."
轮椅突然转向书房,碾过地上散落的疤痕贴。最后一张贴纸背面朝上,露出芯片凹槽里的刻字:「致我的小夜莺,当你听见时,我已沉默」。
黎明前的复健室最是寂静。
文暖暖找到商司瀚时,他正用左手抓着栏杆,颤抖的双腿勉强支撑起身体。耳后的芯片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光,像坠落的星辰。
"三秒..."他喘息着倒回轮椅,又立刻尝试站起,"这次...五秒..."
汗水浸透病号服,勾勒出脊椎处手术疤痕的轮廓。文暖暖突然冲过去抱住他摇晃的身体,掌心贴在他后颈的芯片上。
"我们不要奇迹了..."她的眼泪渗入他的衣领,"就这样...也很好..."
商司瀚的右手突然抬起,残缺的指尖触到她锁骨间的胎记。那里的金色已经褪去大半,重新变回暗红色的旧痕。
"可是..."他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我想...听清...你的...心跳..."
晨光穿透云层时,文暖暖在梳妆台发现了一张被血染红的纸条。
「如果有一天你听见了——
第一声想听雨落在梧桐叶上
第二声想听外婆熬药的陶罐轻响
第三声...」
最后一行被血迹模糊,只能辨认出「暖暖」二字。
她转身看向熟睡的商司瀚。男人蜷缩在轮椅上,耳后的芯片闪着微弱的蓝光,像即将熄灭的萤火。窗外,真正的蓝翅蝴蝶停在窗棂,翅膀上的纹路与芯片周围坏死的神经脉络如出一辙。
温玉的镊子夹着染血的棉球,从商司瀚耳后的伤口取出时,带出一缕泛着蓝光的神经组织。
"芯片在溶解听觉神经。"她将培养皿推向文暖暖,"就像当年灵梧阿姨预测的那样。"
培养皿中的组织液里,米粒大小的芯片正在分解,释放出蝴蝶形状的金属颗粒。文暖暖突然想起灵梧标本箱里那些蓝翅蝴蝶——它们的翅膀浸泡在同样色泽的溶液中。
商司瀚的轮椅停在窗边,阳光穿透他苍白的耳廓,照出皮肤下蜿蜒的坏死神经。他听不见她们的对话,只是专注地望着文暖暖颤抖的肩线,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上最深的抓痕。
暴雨夜的病房只亮着一盏蓝灯。
文暖暖用酒精擦拭商司瀚耳后的伤口,棉球刚触到皮肤,他就剧烈地颤抖起来。溃烂的创面渗出金色液体,顺着颈线流到锁骨,与她胎记的位置恰好重合。
"忍一忍。"她哽咽着贴上新型疤痕贴,这次没有芯片,只有单纯的镇痛药。
商司瀚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残缺的右手在她掌心缓慢划动:「我-梦-见-妈-妈」。
文暖暖的眼泪砸在那些扭曲的字母上。她想起季风解密文件中,灵梧最后那句被电流干扰的话:"当司瀚能听见时,请告诉他...妈妈从没后悔..."
后半句永远淹没在刺耳的忙音里。
秦悠悠闯进来时,手里捧着个破碎的标本瓶。
"我在老宅地下室找到的!"她抖着手倒出里面的东西——半片蓝翅蝴蝶翅膀,背面用显微镜才能看清的小字写着:「当神经溶解达到50%,听觉可恢复30%」。
文暖暖猛地看向病床。商司瀚的耳后伤口正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珍珠色,与标本瓶里的溶液一模一样。
"所以这是..."
"选择题。"温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要残缺的听力,还是完整的神经?"
输液管突然剧烈晃动。商司瀚不知何时撑起了身体,左手死死攥着床栏,手背的留置针被扯出,鲜血在床单上画出一道尖锐的斜线。
他用尽力气指向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文暖暖的嘴唇。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文暖暖拆开了最后一盒疤痕贴。
这次的芯片是季风连夜改造的,体积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表面刻着凤凰羽翼的花纹。当她颤抖着要将它贴到商司瀚耳后时,男人突然摇头,残缺的右手抓住她的衣领,将她的胎记压在自己溃烂的伤口上。
剧痛让两人同时痉挛。文暖暖看见自己的血顺着他的脖颈流下,与金色组织液混合后,竟在皮肤上形成暂时的神经通路。
"听...见..."商司瀚的瞳孔骤然扩大,"雨声..."
窗外,暴雨正敲打着梧桐叶,像极了他们初遇那天的声响。
晨光穿透云层时,文暖暖在病历本上发现了商司瀚左手写下的歪斜字迹:
「第三声想听你说"早安"」
字条背面贴着从培养皿里抢救出来的蝴蝶碎片,上面多了一行新鲜的血字:「但更想听你哭,因为那证明你还活着」。
她转身看向病床。商司瀚的耳后贴着素白的疤痕贴,没有芯片,没有蓝光,只有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他的右手搭在床边,指尖朝着她的方向,在阳光下微微颤动,像蝴蝶将死的振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