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撕裂的过往

雨水敲打着疗养院的玻璃窗，形成一道模糊的水帘。文暖暖提着保温桶站在328病房门口，用手背抹去脸上的雨水，深吸一口气换上明亮的笑容才推门而入。

"外婆，我带了您最爱喝的莲藕排骨汤——"

她的话戛然而止。助理李克站在一旁，病床前站着一个熟悉的高大背影，轮椅静静地停在一边。商司瀚正低头查看外婆的病历，修长的手指翻动纸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商...商总？"文暖暖的保温桶差点脱手。

商司瀚转身，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复杂表情——那双总是冷若冰霜的眼睛里，竟然流露出一丝难以名状的柔软。

"你外婆的情况比想象中严重。"他的声音反常地温和，"普通护理不够。"

文暖暖的胃部一阵绞痛："我知道...我正在筹钱转特护病房..."

"已经安排好了。"商司瀚递给她一个文件夹，"明天转到12楼vip区，由康纳德教授团队接手。"

文暖暖茫然地接过文件，上面全是英文医学术语，但最下方那个数字让她眼前一黑——每月费用比她三个月工资还高。

"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公司高管医疗保险的延伸福利。"商司瀚打断她，语气恢复平常的公事公办，"你签的合同里有这条款。"

文暖暖咬住下唇。她清楚记得自己签的那份合同，根本没有这项福利。但此刻外婆在病床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她没时间争辩。

"谢谢。"她轻声说，声音有些哽咽。

商司瀚微微点头，目光却再次落在外婆脸上，眉头微蹙："她照顾你多久了？"

文暖暖一怔："从我三岁起...我养父母车祸去世后，是外公外婆收养了我。"

商司瀚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简短地点头："明天十点转病房，别迟到。"说完便示意李克推动轮椅离开了。

门关上后，文暖暖瘫坐在椅子上，心跳如鼓。商司瀚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对她外婆如此关注？那个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失散多年的故人。

"暖...暖..."外婆虚弱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在这。"她连忙握住外婆的手，"您别担心，明天我们就转去更好的病房，医生说是国外来的专家..."

外婆浑浊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清明，左手颤抖着指向床头柜："盒...盒子..."

文暖暖拉开抽屉，取出一个老旧的檀木匣子——这是外婆最珍视的物品，小时候她曾想偷看，被严厉地训斥过。

"您要这个？"她小心翼翼地将匣子放在外婆手边。

外婆却摇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给...给你...打开..."

文暖暖惊讶地打开匣子，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子抱着婴儿，女子眉眼如画，婴儿脖子上挂着一枚精致的玉佩。照片被人为地撕去了一半，只留下女子和孩子的部分。

"这是...？"

"你...妈妈..."外婆的眼泪顺着皱纹流下，"初荨...和...你..."

文暖暖的手指颤抖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生母的照片。养父母去世太早，外婆很少提起她的身世，只说她是被收养的孤儿。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模糊的字迹："荨与宝贝，百日留念"。而照片角落里，隐约可见一座宅院的门楣，上面刻着半个家徽——但仅凭这半个图案，文暖暖就认出来了，在进入商氏集团上班第一天就看到了集团从里到外的家族标识，是商氏家族的家徽！

她的心脏几乎停跳。为什么她生母的照片里会出现商家家徽？为什么照片被撕去了一半？被撕掉的那部分是谁？

"外...婆..."她刚想追问，却发现老人已经闭上眼睛，呼吸变得平稳——药效发作，睡着了。

文暖暖将照片紧紧贴在胸前，思绪万千。她需要更多答案，但现在，她必须先处理好商司瀚安排的转院事宜。

———

商氏集团28层，总裁办公室灯火通明。

文暖暖抱着一叠文件站在门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已经晚上十点了，但商司瀚坚持要她送这份加急文件来公司。

她刚要敲门，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狠狠砸在墙上。

"二十八年了！二十八年我忍气吞声！"商司瀚的声音嘶哑得可怕，"母亲，这就是您要我感恩的家族？！"

又是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文暖暖屏住呼吸，从门缝中看到令她心惊的一幕——商司瀚竟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虽然左腿明显不便，但他确实能站立行走！他抓起桌上的水晶奖杯，狠狠砸向墙壁，奖杯瞬间粉碎。

"城南项目我做了两年！两年！"他对着墙上母亲的遗像怒吼，"就因为我拒绝做假账，他们就这样报复！"

文暖暖从未见过这样的商司瀚。在公司，他永远是那个冷静自持、喜怒不形于色的商经理；而现在，他像一头受伤的困兽，撕开了所有伪装，暴露出鲜血淋漓的真实。

她应该悄悄离开的，但不知为何，她的脚像生了根一样无法移动。透过门缝，她看到商司瀚颓然跪倒在母亲照片前，肩膀剧烈颤抖。

"我撑不下去了，母亲..."他的声音突然脆弱得像迷路的孩子，"他们今天...他们提到了那场车祸...说那是您...应得的报应..."

文暖暖的心猛地揪紧。她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商司瀚瞬间回头，眼中的脆弱立刻被警惕取代："谁让你进来的！"

"我...我来送文件。"文暖暖放下文件夹，却没有离开，而是蹲下身开始捡拾地上的碎片，"会划伤脚的。"

商司瀚僵在原地，看着她一片片捡起水晶碎片。奇怪的是，他没有再赶她走，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的动作。

"你...都看见了？"最终，他低声问道。

文暖暖点头，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我理解失去至亲的感觉。"

商司瀚的眼神复杂起来。他缓慢地坐回轮椅，突然问道："你外婆怎么样了？"

"已经转到vip病房了。"文暖暖轻声回答，"谢谢您...那个医疗团队真的很专业。"文暖暖闭了闭眼，是真的很专业，但是也因为专业，所以他们给外婆下了论断，绝望到无法呼吸的论断，外婆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三个月。

商司瀚微微点头，目光落在她胸前——照片的一角从她口袋里露了出来。

"那是什么？"

文暖暖下意识捂住口袋，但转念一想，也许...也许他能认出那个家徽？她小心翼翼地取出照片："我今天在外婆的盒子里找到的...这是我生母和我的照片。"

商司瀚接过照片，眉头越皱越紧。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那个模糊的家徽时，瞳孔猛地收缩。

"你生母...叫什么名字？"

"初荨。"文暖暖紧盯着他的反应，"外婆说，这是她和我百日时的照片。"

商司瀚的手微微发抖，他突然翻转照片，看向背面那行字迹，然后像是被烫到一般将照片还给她。

"很晚了，你该回去了。"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但眼神却异常复杂，"明天...明天我有事问你。"

文暖暖想问清楚，但商司瀚已经背对着她，明显是送客的姿态。她只好收起照片离开，心中的疑问却更多了。

为什么商司瀚看到照片反应如此奇怪？为什么她生母的照片会在商家大宅前拍摄？被撕掉的那一半...究竟是谁？

走出商氏大厦时，夜空中繁星点点。文暖暖抬头望去，感觉自己和那些星星一样，孤独地悬挂在无尽的黑暗中，寻找着属于自己的位置。

而答案，或许就藏在那张被撕裂的照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