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庸度 作品

第二十一章渡船女儿的相思

皮肤黝黑,木讷寡言的中年男人何黎明与他老父亲一样,大半辈子都在沱江河上度过。今天最后一趟行船安全到达舒家湾镇后,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在街尾古色古香的院落,一位老太太坐在桂花树下盼望着一家人归来。今天她的眼睛一直不那么对劲,老是上下跳动。劝了老头子多久别去函安,可终究拗不过他,任他跟船去了。

老太太解放前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基于传统,小时候被裹脚过,后来国民政府提倡松脚,这才让三寸金莲得以发育,但一裹一松间,走起路来便不再优雅,年岁大了,难免步履蹒跚。

孙女儿中专毕业,在县城一家事业单位实习,利用难得的周末回家,蹦跳到家里,却只见奶奶一个人在桂花树下给青花瓷花瓶搞卫生,得知父母和爷爷都随汽船去了函安,忍不住心疼的亲了一口奶奶,随后便去井里取水做饭。

奶奶有些恋旧,对于老物件特别的喜欢,不是把玩她的袁大头银元,就是摸玩素雅青花瓷。在历次运动中,她能把这些象征封建思想的玩意儿保存下来,实在是一个奇迹。老奶奶曾经提着一口袋银元去镇上信用社兑换,年轻的鲁鹿麟不识货,简单的讨价还价后,双方没能达成一致。老太太为此幸运不已,常常念叨,“小伙子不厚道,差点以八块钱一个把我的银元换走。”

为此,鲁鹿麟在他完美的人格中给老太太留下了不厚道的把柄。

一家人在天快擦黑时团聚了。

何黎明实际年龄并不大,只是因为长期在江面谋生,皮肤比普通人看起来更加黝黑更加粗糙而已。

见孙女儿如此乖巧听话,老太太开心至极。成熟了,可以成家了。

“奶奶,你别笑话我,我才多大呢!”何晴羞涩的说。

“差不多了,十八岁就可以谈对象了。”奶奶笑呵呵的说道。

何晴装着不满的样子瞥了奶奶一眼。

此刻,父亲走进厨房,不经意的说了一句,“有个函安市来的小伙子来找龙主任了,你认识他吗?”

犹如晴天霹雳,何晴被父亲看似波澜不惊的话给惊呆了。

“你说找龙主任?”何晴内心已掀起巨大波浪。

“是啊,你给他带过信。”何黎明的这句话更加证实那人就是彭星宇。

“我要去找他!”何晴在围裙上揩干手上的水,脱掉围裙,要出去。

“你干什么?”母亲呵斥道。

“他偷了我的东西!”何晴并不理睬一家人,“妈,爸,你们先吃,我找到他就回来。”

说罢,何晴便走出院落,母亲紧跟出来,她一溜烟消失在一家人的视线之外。

“你看你,养了个什么女儿,这样不听话!”妻子嘟囔着嘴,埋怨丈夫道。“我看她是读书读坏了脑子,一点规矩也没有。”

何黎明就不说话,一个人随着女儿的方向跟踪出去。

现在天快黑了,一个女娃娃家,容易出事。

何晴不知从哪里去找彭星宇,唯一的线索就是去政府单身宿舍找龙厔泉。

她一溜烟的来到镇政府单身宿舍,大院除了守门的老者,冷冷清清的没有人。

她猛然想起龙主任与鲁鹿麟关系好,便去信用社打听,正准备带着孩子出去散步的会计曾大姐告诉她,鲁鹿麟可能和龙主任在“舒家酒楼”吃饭。

她停止了前去酒楼的脚步,去还是不去呢?

冒失前去,见了面该说什么呢?

她不甘心的在酒楼下走来走去。

“小晴,你在这里干嘛?找人吗?”舒家酒楼老板舒佑仁看见在门外徘徊不定的何晴。

“我,……,没有……,”何晴嗫嚅着,不知如何说下去。

“你是不是找龙主任他们啊?”舒佑仁笑了。

穿着牛仔短上衣的何晴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她的明亮的大眼转了转,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舒老板的问话。她心里想,舒老板怎么知道她找的人是龙主任呢?

“嗯,不是,我就是来转转。”何晴言不由衷的朝酒楼楼上望了望。

“哈哈,还说不是。今天我楼上就他们一桌客人。四个帅气的男生!”舒佑仁哈哈笑道。

何晴尴尬极了!

舒老板说的四个人?哪四个?龙主任,鲁鹿麟,还有就是坐船那个搅动她心绪不宁的那个人?目前为止,她居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可也才三个人啊,还有一个是谁呢?

她该怎么办啊?去不去楼上啊?不是专门来找他的吗?就这样打道回府?

不知所措的她远远看见老爸从街尾走过来,慌乱中厚着脸皮对舒佑仁说,“我爸找我没什么好事,你让我上楼去躲一躲。”

何晴不由分说,径直上了楼,她来到龙主任他们吃饭房间的门外,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她隐隐约约听到几个男生在里面说话,其中就有他!

他们好像在商讨明天下乡的事情,什么村上开会,什么送贷下乡,……

“厔泉兄,那我明天就要和你们一同下乡去。”这是他的声音,彭星宇的声音。

“唉,可惜,我明天要带学生去参加比赛!”另一个人叹息道,——何晴没听清楚这是谁的声音。

正当她侧耳倾听,一位服务员上来,“小晴?”

何晴一怔,骑虎难下!

四位男生齐刷刷的看向门口。

何晴憋红了脸,大胆说道,“龙主任,明天我也和你们去!”

四位男生面面相觑。

龙厔泉带头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彭星宇道,“你认识吧?上次你不辞而别就是这妹妹带信给我的呢!”

彭星宇站起来,向小晴致谢。

何晴看了彭星宇一眼,脸更红了,前言不搭后语的说,“我回去了,明天我跟你们去。”

何晴说完,撩着头发,“噔、噔、噔”的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