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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徐玟神色凝重,双手抱拳,低头应道:“臣,谨遵圣命。”


言罢,便立刻起身去办理差事。


走之前,褚淳贤又给了徐玟一份拟好的圣旨,命她交由朱宝贞手中。


一路上,徐玟反复思忖着皇上先前所说的那一番话。


皇上为何执意要将这刺客之事栽赃于姜卢头上?


莫不是因为那姜胥对盼兮心怀不轨,起了歹念,所以皇上要为盼兮出气。


可这个缘由,似乎又有些牵强。


姜卢身为户部尚书,手中牢牢执掌着朝廷的财政大权,此等要职,举足轻重。


皇上一向睿智沉稳,断不会仅仅因为某一个人,便轻易对户部尚书这一职位有所动作。


徐玟皱着眉头,在心中又细细思量了一遍。


莫不是皇上意在将户部收归己用?


倘若陛下开始对户部下手,太后又怎会轻易善罢甘休?


陛下命她将刺客之事与姜卢联系起来,这般做法的目的是想要以最为迅速的方式扳倒姜家。


毕竟,通敌卖国这一罪名一旦坐实,即便是太后有心袒护,也无力回天,难以挽救姜卢。


然而,这罪名若是真的被做实,届时受到牵连,无辜丧命之人必定不在少数。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陛下的嘱托,苦思冥想究竟要如何行事,方能做到滴水不漏,在达成皇上旨意的同时,又尽可能地避免伤害那些无辜之人的性命。


姜府,姜胥房内。


盼兮被粗暴地堵住了嘴,双眼被蒙住,双手更是被绳索牢牢捆绑。


姜胥带着一脸得意的狞笑,大步跨到盼兮跟前,猛地扯掉她嘴上和眼睛上的布条。


一丝光亮透了进来,盼兮双目微眯,她看到眼前的姜胥,脸上并未流露出丝毫意外之色,只是依旧神色淡淡地凝视着他。


姜胥望着盼兮这冷漠的模样,心中的邪念愈发浓烈。


他伸出手,捏住盼兮那尖尖的下巴,嘴角上扬,说道:“盼兮姑娘,咱们又见面了。这可真是缘分啊,你说是不是?”


盼兮似乎对此早有预料,面上镇定自若,没有一丝惧意。


她用力挣开姜胥那令人厌恶的手,眉头微微蹙起,目光冰冷地问道:“如意坊的火,可是你命人放的?”


姜胥嘴角的笑意更浓,眼神中透着一丝得意,“盼兮姑娘既然心里清楚,又何必在这里明知故问呢?”


“你掳我到此,究竟想要干什么?”


姜胥冷哼一声,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狰狞。


他一把拿起旁边的鞭子,在盼兮跟前狠狠地甩了一下,鞭子划破空气,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我倒想看看,这鞭子落在盼兮姑娘这娇嫩的身上时,你是否还能像现在这般冷静。”姜胥话音刚落,便伸出手去,意图扯掉盼兮的衣衫。


盼兮却神色平静,淡淡地说道:“上个妄图脱掉我衣服的男子,你可知他是怎样的下场?”


姜胥的手猛地停在了半空中,他神情一怔,满脸疑惑地看着盼兮。


盼兮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雍王的谋士陈牧,在他正要对我无礼的那一刻,被盛羽当场杀了。想必这二人的名号,你也有所耳闻吧?”


姜胥心中一惊,这两人他自然知晓,若不是对他二人有所顾虑,他又怎会等到今日才对盼兮下手。


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不屑地说道:“陈牧和盛羽都已经死了,如今你落在我的手里,还有谁能救得了你?”


盼兮看着他,脸上满是嘲讽之色,冷冷地笑了一声,“如意坊乃是陛下亲自下旨建立,更是由朝廷官员亲自督建,你却胆大包天,放了一把火,还将我掳到此处。不知皇上若是追查起来,你又该如何解释?”


姜胥听了她的话,却丝毫不在意,脸上反而露出一丝狂妄的笑意,“如意坊由户部管理,而这户部自然是我父亲说了算,烧了一个如意坊又算得了什么大事?你也别指望有人会来救你,那皇上不过是个娘们,你觉得她的皇位还能坐多久?”


盼兮原本以为姜胥只是个心狠手辣的纨绔子弟,却没想到他竟愚蠢到如此地步。


原来这就是姜胥胆敢火烧如意坊的底气所在,仅仅因为陛下是女子,他便如此肆意妄为,对陛下不敬。


姜胥此时再次凑到盼兮跟前,深深吸了一口气,肆意嗅着盼兮身上那淡淡的香气,嘴里还念念有词:“女人就该为男人奉献一切,尤其是像你这般漂亮的女人,生来就是为了伺候男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盼兮眼中瞬间燃起怒火:“你这卑劣无耻的狂徒,在百花楼见到盛羽时,你吓得躲都来不及,根本不敢有丝毫冒犯。现在见如意坊皆是女子,便敢放火烧了如意坊,又将我绑到此处。就凭你这令人作呕的丑恶行径,还妄想让我屈服于你?你不过是一个只敢躲在阴暗角落里,靠着欺凌女子来满足自己那可怜虚荣心的可怜虫罢了!”


姜胥被她这一番话气得双目通红,猛地伸出双手,死死掐住盼兮那纤细的脖子。


盼兮的面色瞬间涨得通红,但她仍强忍着痛苦,嘴角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连自己的妾室都要跟爹爹共享,你这个死变态,有种就掐死我!”


姜胥听了她的话,突然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猛地松开了手。


他突然明白,盼兮这是故意激怒他,好让他在盛怒之下将她杀了,从而免受折磨,他差点就中了盼兮的圈套。


他恼羞成怒,手中的鞭子再次高高扬起,狠狠一鞭子抽在了盼兮的身上。


盼兮闷哼一声,身体微微颤抖,但她强忍着剧痛,脸上依旧带着嘲讽的笑容,说道:“怎么,你就这点力气吗?”


姜胥心中的怒气难以遏制。


他正要再次挥鞭,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姜胥怒喊一声:“什么事情?”


门外的小厮声音颤抖,慌忙说道:“不好了,公子。咱们府外不知何时被官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姜胥闻言,先是一惊,随后看了一眼盼兮,心中难以相信这官兵是盼兮招来的。


他走到房门前,打开门,满脸疑惑地问道:“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将我姜府围起来?”


小厮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奴才刚才瞧见,是驸马朱宝贞带着官兵来了,老爷此刻正在前厅跟驸马周旋呢。”


姜胥听了这话,心中顿时安下不少。


既然是驸马朱宝贞,那应该不是冲着盼兮来的。


这朱宝贞可是高太傅的外甥女婿,也算是高太傅的人,说起来跟他们也算是一条绳子上的人,料想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他对小厮说道:“给本公子看住她,务必保证她一根头发都不能少。我去前头看看,怎么说朱宝贞成亲那会儿我还是迎亲队伍里的一员呢,想必他不会为难我。”


小厮连忙应道:“少爷,您放心,奴才一定看好她!”


前厅。


朱宝贞神情冷峻,带领着一众侍卫,堵在姜府的大厅之中。


姜卢见状,脸色微变,赶忙上前几步,拦住朱宝贞的去路,质问道:“驸马,您这突如其来地带兵闯入我姜府,究竟是何意啊?”


朱宝贞神色肃穆,缓缓拿起手中明黄色的圣旨,清了清嗓子,高声宣读道:“朕,前几日在宫外突遭歹人刺杀,幸得天佑,未伤性命。刑部经一番严查,已查明刺客乃是西夏人氏。又从刺客身上搜出了两片金叶子。朕即刻派人仔细追查此物来源,竟发现此金叶子乃是户部尚书姜卢命金匠所特制,为姜府独有之物。然朕念及君臣之情,不愿轻易冤枉忠良,特命朱宝贞以及御前护卫徐玟彻查此事,务必查出真相。”


朱宝贞念罢圣旨,姜卢跪在地上,顿时气得浑身发抖,他高声喊道:“这分明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本官一向奉公守法,与那刺客没有丝毫的瓜葛,怎会遭受如此不白之冤?”


朱宝贞脸色阴沉,冷冷地说道:“姜大人是否冤枉,并非仅凭你一人之言。待本驸马仔细一查,真相自然大白。”


说罢,她猛地转身,对着身后的侍卫命令道:“给我搜!仔仔细细地搜,哪怕是蛛丝马迹也绝不能放过,重点查看是否存在与西夏勾结的书信往来等罪证。”


姜卢一听,心急如焚,赶忙再次冲到前面,张开双手阻拦,对着朱宝贞说道:“驸马,若是怀疑本官,本官自会随你前往刑部,配合调查,可为何要在我府上大肆搜查?这岂不是有辱我姜府的名声?”


徐玟此时上前一步,目光紧紧地盯着姜卢,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姜大人,陛下遇刺乃是关乎社稷安危的大事,如今刺客身份已查明是西夏人,且身上又出现了姜府特制的金叶子,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若大人真的是清白的,让我等搜查府上又有何妨?大人若是问心无愧,自然不必惧怕这一番搜查,正好借此机会还自己一个清白之身。”


姜卢却依旧梗着脖子,坚决地说道:“本官要看谁敢在我府上放肆!本官要即刻面见太后,向太后申诉冤屈。”


徐玟微微皱眉,眼神锐利,“姜大人,若是您一再这般无理阻拦,下官可就不得不怀疑,您是不是在这府中窝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罪证,所以才如此害怕我们搜查。”


“本官绝对没有半分与西夏勾结的行径,你们不能如此污蔑本官。”


徐玟步步紧逼,“既然如此,那大人就应该坦然让我们搜查,这才是证明你清白的最佳时机,大人又何必如此固执呢?”


双方正僵持不下之际,一名侍卫押着一个神色慌张的姜府小厮匆匆来到几人跟前,侍卫恭敬地向徐玟禀报道:“大人,这小厮鬼鬼祟祟地企图从后门溜出府去,被我等逮了个正着。”


徐玟冷笑一声,转头看向姜卢,“姜大人,这是打算派人上哪去通风报信呢?您也不必白费心思了,如今这姜府已然被我等围得水泄不通,下官敢保证,哪怕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出去。”


徐玟说罢,单手用力一挥,对手下的侍卫果断示意道:“搜,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姜卢见此情形,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只能颓然地站在一侧,眼神空洞地望着搜查的侍卫。


朱宝贞神色淡然,抬眼望向姜卢,语气看似平和却暗藏锋芒:“大人,您又何必这般站着,徒增劳累呢?您我皆在此安坐,静候搜查的结果便是。若最终证实姜府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宝贞自会前往陛下面前领罪,向大人赔个不是。”


此时,姜胥匆匆走了过来,他瞧见朱宝贞正与父亲交谈,满脸堆笑地开口问道:“驸马这大驾光临,不知是何事引得您到姜府来啊?”


原来,在前来姜府的路上,朱宝贞已听徐玟详述了盼兮被姜胥掳走的事情。


因而此刻看向姜胥的眼神中满是厌恶,她冷哼一声,反问道:“哦?怎么只见姜公子一人前来,盼兮姑娘如今身在何处?”


姜胥闻言,心中顿时一紧,暗忖道:“莫不是这群人当真是冲着盼兮来的?这下怕是要糟糕,人怕是藏不住了。”


但他面上仍强撑着,干笑两声,讪讪地答道:“我……我不过是请她到府上做客,小坐片刻罢了。”


“那本驸马倒是有些不解了,既然姜公子声称是请盼兮姑娘进府一叙,那为何又要火烧如意坊?陛下对如意坊一直颇为重视,这其中究竟是何居心?”


姜胥眼神闪躲,狡辩道:“驸马这可真是说笑了,凡事都要讲求证据,您可不能空口白牙地污蔑人啊。”


“证据?”朱宝贞冷冷一笑,笑声中含着嘲讽与不屑,她转过头,对身边的侍卫下令:“来人呐,将姜公子带回刑部,严加审问!”


说罢,她的眼神直直地盯向姜胥,眼中的寒意冻人,“本驸马行事向来公正,绝不会无故抓人,你做下的好事,自然会留下证据。”


正说着,只见盼兮被几个侍卫押了上来。


为首的侍卫上前一步,向朱宝贞禀报道:“驸马,这女子是在姜公子的房内找到的,当时还有小厮在房门外看守,情形十分可疑。”


朱宝贞的目光落在盼兮身上,见她衣衫有些凌乱,身上还带着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不禁皱起眉头,关切地问道:“盼兮姑娘,你可是受伤了?”


盼兮微微欠身,向朱宝贞行了一礼。


她神色镇定,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淡淡的嘲讽,轻声说道:“多谢朱大人关心,不过是被那恶狗挠了一下罢了,不碍事的。”


言罢,她的目光冷冷地扫向姜胥,眼中的轻蔑毫不掩饰。


第72章


姜胥被侍卫强行带走。


姜卢见状,强撑着最后一丝精神,冲上前去试图阻拦侍卫带走自己的儿子,嘴里还不停地叫嚷着:“你们不能带走我儿!”


朱宝贞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若是不知晓这父子二人的丑恶本性,或许真会觉得二人父子情深,让人生出几分怜悯之心,觉得他们是遭受了不白之冤的可怜人。


朱宝贞心中却清楚得很,这姜胥平日里欺凌女子,如今落到这般田地,完全是罪有应得。


与此同时,徐玟指挥着一众侍卫,将从姜府各处搜上来的东西一箱接着一箱地抬了上来。


不多时,整个大厅便被堆积如山的箱子所填满。


朱宝贞不慌不忙地缓缓站起身来,眼神斜睨了一眼姜卢。


只见他面色惨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恐慌,那原本挺直的脊背此刻也仿佛被压弯了一般,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朱宝贞神态悠然地拢了拢衣袖,伸手缓缓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


箱内一块块黄澄澄的金条整齐地叠放在一起,刺得人睁不开眼。


紧接着,她又面无表情地命人将剩下的箱子一一打开。


瞬间,无数的金银珠宝展露在众人眼前,在场的人都不禁为之侧目,整个大厅都被这珠光宝气所笼罩。


姜卢看到这一幕,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发软,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


他的眼神空洞无神,只是呆呆地望着那堆积如山的财宝,心中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仕途乃至整个家族的命运都已经走到了悬崖边缘。


徐玟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满目的金银珠宝,此刻才恍然大悟。


明白了陛下此番安排的深意。


若是仅仅因为怀疑户部尚书贪赃枉法,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便贸然搜查姜府,必然会引发朝堂动荡,引起各方势力的不满。


又或者是为了盼兮一个女子去搜查姜府,这理由实在难以让人信服,太后怕是又会伙同朝上那些官员,借此机会借题发挥为难皇上。


可是陛下遇刺之事是经过刑部公开调查的,并没有隐瞒。


朝中百官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


如今将刺杀的矛头指向姜家,再借机搜查姜家是否与西夏有勾结的证据。


如此一来,朝堂官员自然不敢轻易阻拦,毕竟谁也不想被牵扯进这等谋反的嫌疑之中。


陛下若是真的追究起来,查到他们自己身上,这些在官场中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们又有几个是干净的?


他们心里都清楚,一旦被查,自己多年来积攒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家底都得被翻个底朝天,到时候必然会被脱掉一层皮,所以他们又怎能不害怕?


朱宝贞一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金条,一边冷冷地开口说道:“常言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姜大人在这官场之中为官数十载,这府上的金条怕是多得连您自己都数不过来吧?”


她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仿佛是对姜卢的一种嘲讽。


姜卢此时根本无心回应朱宝贞的话。


他梗着脖子,做着最后的挣扎,嚷道:“本官要见太后和高太傅,只有他们才能还我清白!”


此刻他的脑海中还清晰地浮现出户部侍郎严煜被抄家杀头时的惨状。


自己如今的处境与严煜当时如出一辙,甚至更为凶险,所以眼下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太后和高太傅,只有他们能拯救自己和整个姜家。


徐玟看着姜卢那近乎疯狂的模样,微微皱眉,冷冷地说道:“姜大人,这些个金银珠宝可都是从您府上搜出来的铁证,您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陛下解释这一切吧。”


徐玟抱拳向朱宝贞施了一礼,“侍卫已经仔细查过,并没有找到姜卢和西夏勾结的信件,下官要回宫禀报皇上,这里就先交由驸马处理了。”


打过招呼后,徐玟便匆匆忙忙地赶回皇宫。


赵祈在宫殿内等待着消息,见到徐玟进来,便开口问道:“盼兮情况如何?可有受到什么伤害?”


徐玟连忙上前,微微欠身说道:“陛下放心,盼兮姑娘并无大碍。只是那姜胥对盼兮姑娘动了粗,盼兮姑娘身上受了他一鞭子,所幸只是些皮外伤,并未伤及筋骨。”


赵祈听闻此言,松了一口气,微微点头,脸上的神情也舒缓了许多:“那便好,你一会儿去阿魏那里取上一瓶治疗外伤的药膏交给盼兮,也好让她的伤口能好得快些。”


徐玟连忙应下,觉一股暖流从胸口滑过,主子仁慈,也是臣子之福。


紧接着,徐玟便将在姜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报给皇上。


“臣着实没想到,这姜卢竟然贪婪到如此地步。臣粗略估算了一下,他所贪墨的财物估摸最少也得有几百万两真金白银了。”


赵祈对此却似乎早有预料,但凡官员们能清正廉洁一些,上辈子大周又何至于灭亡得如此之快。


“哼!这官场之中,岂有不贪之官?不过是贪多贪少之分罢了!官职越是显赫,所能谋取的私利便越是惊人!那姜卢,身为户部尚书,把控着我朝的财政命脉,此等要职在握,自然成了这朝堂上下最有机会,也最肆无忌惮贪婪敛财之人!这般硕鼠,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不彻查不足以正朝纲!”


徐玟默默地点了点头,她心中也清楚陛下所言皆是事实。


就连自己的父亲,在官场之中也难免会有人送礼疏通关系,遇到心仪之物时,有时也会难以抵挡诱惑而收下。


更何况姜卢身居高位又手握重权,想要保持清廉谈何容易。


赵祈沉思片刻,抬起头来,目光望着徐玟,“我问你,依你之见,朝中官员何人来管理户部,能够确保户部不再贪赃枉法,真正踏踏实实地为朝廷办事,为百姓谋福祉?”


徐玟明白,姜卢贪赃枉法被查实,这户部尚书之位必然是保不住了。


如今要挑选一个既能让皇上满意,又能让朝臣们无话可说的合适人选。


她略作思索后,说道:“臣认为,驸马朱宝贞可担此重任。朱宝贞是陛下的心腹,为人正直,且她身为太后的女婿,身份尊贵,由她担任户部尚书,太后想必也不会反对,朝中臣子们也会看在太后的面子上附和。如此一来,既能保证户部的正常运转,又能避免引起过多的朝堂纷争,当属最为合适的人选。”


徐玟所言的确不无道理,眼下朱宝贞担任户部尚书确实是一个较为稳妥的选择。


可赵祈心中却另有打算,她其实是想将这户部尚书之位留给徐玟的。


徐玟为人聪慧,又观察敏锐,再者她出身将门,自小见惯了金银珠宝,对这些身外之物想必也不会贪得无厌,能够坚守住自己的本心,由她担任户部尚书之位也十分得当。


赵祈神色平和,“你只管先在我的身边好生当差,这户部尚书的位置,我给你留着。”


徐玟闻言,顿时愣住了,脸上满是错愕,连忙说道:“臣何德何能,怎敢担当如此重任……”


“你莫要学着那些朝中迂腐的老古董们说话。我如此年轻便能登基为帝,主宰天下苍生,你做个户部尚书又有何不可?我既已选中了你,自然是看重你的能力与品性,你当拿出巾帼不让须眉的气魄来,让这天下人都看看,女子亦能在这朝堂之上建功立业,成为天下女子的楷模!”


“臣……”


徐玟被这一番话堵得一时语塞,她虽平日里聪慧机敏,此刻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心中满是对皇上这份信任的感激。


褚淳贤见徐玟情绪略有激动,便开口问道:“如意坊如今烧成什么样了?火势可得到控制?”


徐玟定了定神,缓了缓思绪,恭敬地回道:“回娘娘,当初建造如意坊时,因如意坊楼宇颇高。臣担心日后会遭遇走水之灾,便特意在每个楼层都放置了诸多水缸,且在水缸之上养着绿植以作点缀。未曾想,此番作法竟派上了用场。这次起火,那火刚起了些势头,便被迅速扑灭了。”


褚淳贤微微点头,眼中露出赞赏之色,“这主意当真是不错,想得极为周全。”


徐玟谦逊地说道:“臣也只是尽本分,提前做好应对之策,以防万一罢了。”


赵祈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心中思索着该如何处置姜卢,既让其得到应有的惩处,又能让太后挑不出错处来。


毕竟那姜卢贪污的银子都搜的差不多了,若是缓上几日再做处置,难保其间不会生出其他变故。


万一太后插手此事,以她的手段,黑的恐怕都能被她说成白的,到那时想要再处理姜卢,可就难上加难了。


见赵祈一脸愁容,褚淳贤心中自是明白她所为何事而思虑,开口说道:“陛下,这姜卢之事,我倒是有个法子或许可行。”


赵祈听后,神情顿时专注起来,目光柔和地看着褚淳贤,静静地等待着她开口。


褚淳贤被这眼神看得心中微微一动,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但她很快便压下这股情绪。


“你可在明日早朝之时,将从姜府搜出的金银珠宝、房产地契等物全部抬到朝上,令众官员逐一查验点数。姜卢面对这些铁证,必定有口难辩。他为官多年,期间结下诸多仇怨,得罪的官员不在少数。到时,即便有人想为他开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和如山铁证面前,也绝无可能得逞。”


赵祈一听,顿时豁然开朗,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轻轻拍了拍褚淳贤的手臂,说道:“好!此法甚妙!”


翌日早朝。


众官员们私下里早已议论纷纷,只知道姜府因被怀疑与西夏人有所勾结,昨日从府内抬出了无数个箱子。


姜家父子也被关押在了刑部大牢之中,皇宫侍卫层层把守,密不透风,丝毫消息都透不出来。


众人心中皆是好奇,却又不敢多问。


文武百官整齐地站在大殿之内。


内侍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文武百官立刻整理衣冠,纷纷跪地行礼,齐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祈稳步坐上龙椅,神色威严:“众卿平身。”


“臣有本奏。”朱宝贞上前一步,站了出来。


高太傅站在一旁,紧紧地盯着朱宝贞。


昨日他曾就姜卢之事过问过朱宝贞,然而朱宝贞却只是告诉他,涉及行刺之事,一切皆听从陛下的安排,并未透露更多的信息。


这让高太傅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今日这早朝怕是要掀起一场不小的波澜。


第73章


朱宝贞双手恭敬地将奏折呈递给皇上,随后高声说道:“陛下,臣于昨日奉旨前往姜府搜查户部尚书姜卢与西夏暗中勾结的罪证。在一番勘查之后,查获了多达一百一十二箱的金银珠宝,其数量之多,尚未能将其一一清点详尽。”


此语一出,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众官员们皆面露震惊之色,不少人忍不住暗自倒吸一口凉气。


赵祈面色冷然,沉声问道:“朕遇刺之事与姜卢究竟有无关联?”


“回陛下,臣在姜府上下全力搜寻,并未发现任何确凿有力的证据能够证明姜卢与西夏之间存在勾结行为。”


“那刺客身上所携带着出自姜府的金叶子,又该作何解释?”


“据臣调查得知,刺客当日曾出入过如意坊,而姜卢之子姜胥,此前曾在坊内肆意挥洒金叶子。臣推测,极有可能是刺客在那时趁机捡走了这些金叶子。此外,臣还有一事向陛下奏明。”


赵祈看着她说道:“你继续说下去。”


“这姜卢之子姜胥,昨日胆大妄为,竟在如意坊公然纵火,而后趁着火势正旺、场面混乱之际,将如意坊的东家盼兮强行掳掠至姜府之内。幸得臣在搜查姜府之时,及时发现并解救了盼兮姑娘,使其免遭磨难。”


“还有这样的事情,那姜胥可曾认罪?”


朱宝贞微微抬起头,说道:“陛下放心,人证物证俱在,姜胥无可抵赖,已亲口承认了自己的罪责,并且交代了整个事件的经过。如今,他已签了认罪书。”


实际上,那姜胥在刑部大牢之中,遭受了朱宝贞的严厉审讯。


朱宝贞对姜胥的恶性十分厌恶,令狱卒好好招待了他。


除了露出在外的皮肤尚完好无损,其身体其余各处皆被狱卒打得皮开肉绽。


姜胥平日里喜好虐打女子,朱宝贞便要让他也尝尝这生不如死的滋味。最终,姜胥实在难以忍受这般毒打折磨,不得不亲笔写下罪状,如实交代了自己的所有罪行。


赵祈面色阴沉,缓缓点头,“身为户部尚书之子,本应以身作则,恪守国法,为百姓表率,却不想竟做出这等火烧如意坊、强抢民女的恶劣行径,简直罪大恶极!必须依照我朝律法,对其从严惩处,绝不姑息。即刻张贴榜文,将其罪行昭告天下百姓,以儆效尤!”


赵祈挥了挥手,示意侍卫将殿内那一排排箱子打开,并依次摆放到众官员的面前。


刹那间,无数的金银珠宝呈现在众人眼前。


那些平日里暗自得意,自认为已经捞取了足够油水的官员们,此刻望着眼前这仿佛取之不尽的金山银山,也不由得惊得合不拢嘴,震撼得呆立当场。


赵祈缓缓开口:“这些银子莫说是你们,便是朕,也从未一次见过如此多的数目!来人,将姜卢带上来。”


不多时,姜卢在侍卫的押解下,踉跄着被带到殿上。


他整个人失魂落魄,呆呆地跪在地上,颤抖着抬起头,望向高高在上的皇上。


此刻在他眼中,赵祈已全然不是那个曾经被他视作可以轻易糊弄的黄毛丫头,而是摇身一变,成为了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威严君主,那股从皇上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沉重。


“姜卢,你是先帝留给朕的股肱之臣,辅佐朕治理这天下。


可如今,这从你府上搜出的百来箱金银珠宝,你又该如何向朕解释?”


赵祈的声音不怒自威,在大殿中回荡,声声质问如同重锤,敲击在姜卢的心上。


姜卢满脸惊恐,眼神慌乱地望向四周。


他看到那些往日与他在酒桌上推杯换盏、称兄道弟的同僚们,此刻却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敢与他对视,更别提为他说话了。


他又心怀一丝希望地望向自己的顶头上司高太傅,却只见高太傅也皱着眉头,眼神中没有丝毫袒护之意。


姜卢心中暗暗叫苦,这些银子本是他打算日后辞官归隐,用作颐养天年的资本,高太傅对此并不知情,而他此刻却还天真地指望着高太傅能看在他以往忠心追随的情分上,为他说上哪怕一句求情的话。


“陛下,这……这是臣为官三十载,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银子啊。”姜卢硬着头皮,声音颤抖地辩解。


赵祈听闻此言,怒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与愤怒:“好一个积攒下来的银子!朕倒是从未料到,一个户部尚书,一年的俸禄,充其量不过两千两白银。朕且来算算,三十年下来,即便是你不吃不喝,撑死也不过七万两银子罢了。可如今这摆在眼前的,多出来的这些金银珠宝,又是从何而来?哼!既然你不肯如实交代,那朕便先让你这些往日的同僚们,仔仔细细地清查一番,看看这些箱子里的银子究竟有多少。”


说罢,赵祈随即下令,命众官员开始清点。


清点这些银子足足耗费了两个时辰之久。


期间,众官员们又累又渴,但谁也不敢有丝毫怠慢的念头。


整个大殿内一片死寂,唯有官员们手中的笔在本子上记录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传来的金银碰撞声。


而赵祈则一言不发,静静地坐在龙椅上,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官员们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强忍着身体的不适,默默地拿着本子,一丝不苟地记录着每一笔账目。


终于,算出了数额。朱宝贞将一份详细的账目呈递给皇上,“陛下,经臣等仔细核算,殿内这所有的金银珠宝折合白银,约有四百万两,此外,田地良亩共计五千顷。”


赵祈双眸之中寒意顿生,紧紧盯着姜卢,声音冷冽如冰,字字诛心:“姜卢,你私吞了这么多金银珠宝,还屯积了这些良田沃土,下一步是不是要募兵造反了?”


姜卢听闻此言,吓得脸色惨白。


他要是按上了造反之名,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与贪墨之罪有着天壤之别。


当下,他慌忙伏地叩首,声嘶力竭地辩解道:“陛下,臣冤枉啊!臣的确是贪了些许银两和土地,但那不过是臣为日后退隐朝堂,安度余生所做的打算,绝无半分造反的念头啊!陛下明察秋毫,臣对大周、对陛下,一直是忠心耿耿啊!”


赵祈却对他的辩解置若罔闻,话锋陡然一转,犀利的目光射向高晋,森然说道:“高太傅,你身为先皇亲封的辅政大臣,在这朝堂之上德高望重,为官年头可比姜卢还要长久。朕倒是好奇,你这么多年下来,积攒的银子比之姜卢又差了多少?”


高晋心中猛地一震,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


他万万没有料到,皇上今日竟会使出这般釜底抽薪的手段,不仅将姜卢贪污的财物公然搬到殿上,让众人都目睹这惊人的罪证,更是直截了当地向他抛出如此尖锐的问题,这分明是在试探他,也是在警告他。


他心中暗自权衡利弊,此刻自己若为姜卢开口辩解,皇上必定会认定他与姜卢同流合污,如此一来,一旦被皇上揪住这个把柄,难以脱身。


可要是他对姜卢的事情完全不管不顾,袖手旁观,底下的官员们又会如何看待他呢?毕竟户部严侍郎才刚刚折进去,他为了避免被牵连其中,还曾向严煜承诺会保其儿子一条性命。


如今,倘若再眼睁睁地看着户部尚书也倒台,而他依旧毫无作为,那日后恐怕追随他的官员们都会纷纷倒向皇上那边,他多年来在朝堂上经营的势力也将会一点点瓦解。


思及此处,高晋镇定下来,“陛下,老臣承蒙先帝赏赐无数,早已衣食无忧。老臣一心只为大周的江山社稷着想,从无半点私心杂念,对于那些身外之物,从未有过过多的贪念。”言下之意,便是在向皇上表明,自己有先帝的赏赐,志不在金银珠宝,所图的唯有这大周的天下安稳。


赵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缓声道:“高太傅,你既是先帝生前倚重的肱股之臣,又是朕身边的心腹大臣,朕自然是信得过你的忠心。”


然而,高晋却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微微顿了顿,再次开口说道:“陛下,姜卢虽犯下贪墨大罪,罪证确凿,难逃律法的制裁,可他总归是先帝留下来的老臣啊!想当年,先帝在世之时,曾微服出宫,遭遇刺客袭击,危难关头,正是姜卢挺身而出,为先帝挡下了致命的一刀,这才保住了先帝的性命。如此大功,陛下不可不看在眼里啊!还望陛下看在姜卢往日功劳的份上,饶他死罪,也算是给先帝一个交代。”


高晋这一番话,看似是在为姜卢求情,实则暗藏玄机。他这是在拿先皇的救命之恩来逼迫皇上就范,倘若皇上应允了他的请求,那便是不顾律法,徇私枉法;可若是不应允,便会落得一个不念先皇旧情、刻薄寡恩的名声,无论如何,都让皇上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这时,齐忠站了出来,“高太傅,众人皆知平日里你与姜卢过从甚密,关系匪浅。如今这姜卢的罪行昭然若揭,说他是大周第一贪也毫不为过。可你却在此时,拿姜卢昔日对先皇的救命之恩,来要挟陛下免除他的死罪,你这般行径,岂不是故意在为难陛下吗?”


赵祈闻言,猛地将手中的账本狠狠地扔了出去,大声斥道:“姜卢!他既曾救过先皇的性命,先皇念其功劳,有意提拔他,让他坐到如今这高位之上,他便更应该时刻铭记先皇的恩泽,殚精竭虑地为江山社稷着想,为我大周的百姓谋福祉,而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肆意敛财,做出这等令天下人不齿的丑事!倘若先皇今日尚在人世,知晓了姜卢的种种恶行,又该是何等的痛心疾首!而你,高晋,身为朕的辅政大臣,本应以身作则,为朕分忧解难,为朝堂肃清贪污腐败之风,可你却在此刻,拿姜卢救过先皇一命的恩情来挟恩自重,你这般行为,是为不义!姜卢贪墨四百万白银,如此巨额的赃款,你身为辅政大臣,不想着如何协助朕妥善处置,反而在这里为他求情开脱,置国法于不顾,是为不忠!朕今日不愿再与你多费口舌,你且回去好好反思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吧!”


高晋被皇上这一番斥责说得哑口无言。他本想着凭借这一招先发制人,让皇上下不来台,却没想到反而被皇上抓住了把柄,狠狠地教训了一番,此刻只觉得颜面扫地。


第74章


赵祈看着齐忠的目光都柔和了几分,在这朝堂之上,敢公然对高太傅针锋相对的人,怕也只有他这位宿敌了。


赵祈神色平静,目光转向齐忠,轻声唤道:“齐忠。”


齐忠闻声望向皇上,赶忙上前一步,恭敬地回应:“臣在。”


赵祈微微颔首,面容严肃地说道:“姜卢此番贪墨之案,涉案数额之巨,令人触目惊心。朕现将这案子交予你,务必详尽彻查。若其间涉及抢占百姓的良田地皮等恶行,更要逐一查实,悉数上报于朕,朕定要让这等贪官污吏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还百姓一个公道。”


“臣遵旨!”


赵祈继而将目光投向朱宝贞,“宝贞。姜卢之子姜胥,胆大妄为,竟敢火烧如意坊,强抢民女。如今虽已查证其罪行,但朕料想此子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怕是不会只犯下这一桩恶行。朕命你去深入调查,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女子曾遭受这等伤害。若真有其事,务必为这些无辜女子讨回公道。让其受到应有的惩处。”


“臣遵旨!”朱宝贞亦是神色凛然。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若今日朝堂之上再无其他要紧之事,便就此散朝吧。”


赵祈挥了挥手,神色略显疲惫,这一场早朝下来,耗费了太多的心神。


众官员们早已在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早朝中被折腾得又惊又累。


此刻听闻散朝之令,如蒙大赦,纷纷拖着沉重的步伐退出大殿。


此时,日头早已高悬,已过了晌午时分,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却未能驱散他们心头的阴霾,众人心中皆是五味杂陈。


这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怕是才刚刚开始。


朝上所发生事情,也早就传到了后宫之中。


姜娥在宫中听闻父亲和哥哥都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她也知道父亲平日里的贪婪行径,如今东窗事发,怕是难以逃脱律法的严惩。


她去了养心殿见了太后,想探探这事情的口风。


这桩贪墨大案证据确凿,铁证如山,早已是无力回天的局面,此时的姜卢已成为了一颗弃子。


太后本就是心思深沉之人,在这等情况下,自然不会轻易见她。


姜娥在永寿殿外苦等许久,却始终未能见到太后的面。


她便明白,如今姜家倒下,自己在太后眼中也失去了利用的价值。


无奈之下,姜娥只得守在养心殿外,等待着皇上的到来。


此刻皇上的态度才是至关重要的。


赵祈散朝之后,径直回到了养心殿。


褚淳贤还在养心殿等着她用膳。


褚淳贤见姜娥在门口焦急地徘徊等待,心中便已明了她此番前来的目的。


赵祈亦是如此,她并未回避,迎了上去,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姜娥,想要看看她究竟要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姜娥见到赵祈,赶忙屈膝行礼,“臣妾见过陛下。”


赵祈神色淡淡地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淡淡地问道:“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姜娥紧咬下唇,犹豫了片刻,“臣妾……臣妾听闻爹和哥哥的事情,心中忐忑不安。臣妾……”她的话语断断续续,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惶恐与无助。


赵祈微微皱眉,面上已有了几分不耐,直言问道:“你是来为你父亲和哥哥求情的?”


“臣妾不敢!”姜娥猛地摇头,随即“扑通”一声跪在赵祈面前,眼中含泪说道:“臣妾是来请罪的。”


赵祈并未开口,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姜娥,她倒要看看,这姜娥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姜娥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声音带着一丝哭腔说道:“臣妾深知父亲犯下了滔天大祸,理应抄家问斩。臣妾如今身在宫内,心中实在是惶恐不安。”


赵祈听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原来这姜娥是想试探自己对她的态度,看看自己是否会因为姜卢的事情而将她一并治罪。


赵祈心中冷笑一声,这姜娥倒是有些小聪明。


“姜卢和姜胥所犯之罪,是他们自己咎由自取,你若没有参与,便与你并无干系,朕自不会怪罪于你。”赵祈神色平静地说道,语气中听不出丝毫的波澜。


姜娥眼眶微红,眼中满是无辜,“陛下圣明,臣妾深居后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实不知父亲与哥哥在外的所作所为。”


赵祈轻轻点头,“你既已是朕的妃子,朕自当护你周全。莫要再忧心忡忡,安心回宫去吧。”


姜娥闻听此言,心中的大石瞬间落了地,忙不迭地对赵祈连磕三个响头,额头触地,发出沉闷的声响,“臣妾谢陛下宽恕之恩!”


赵祈还是不太习惯旁人对她行三叩九拜的大礼。


她伸手扶起姜娥,又从怀中掏出一方绣工精致的明黄锦帕,动作轻柔地为姜娥擦拭着额头上的污渍,边擦边对身旁的锦清吩咐道:“你去找阿魏,取些消瘀膏来给淑妃敷用,瞧瞧这额头,都红肿一片了。”


姜娥见状,不禁受宠若惊。


面对皇上这体贴入微的举动,她没有半分抵触之意。


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原地,低垂着头,不敢贸然直视皇上的面容。


她的心中暗自诧异,明明陛下身为女子,按常理来说,自己应当会对同性的亲近生出些厌烦之感。


可此刻,不知为何,她的心却莫名慌乱起来,脸颊也微微泛起红晕。


赵祈见她呆如泥塑,还以为她对自己的触碰有所抵触,便将锦帕轻轻塞到她手中,柔声道:“你自己来吧。”


恰在此时,锦清已带着药瓶匆匆折返而归。


赵祈接过药瓶,转手递向姜娥,温言说道:“这药膏拿去,回去后让侍女帮你涂抹几次,红肿自然便会消退。”


“臣妾谢陛下关心。”姜娥双手从赵祈手中接过药瓶,眼中满是感激。


“朕今日有些乏了,若无他事,你便回宫歇着吧。”赵祈说罢,便向殿内走去。


身后,姜娥微微欠身行礼,目光一直追随着皇上的背影,直至皇上走到殿内,她才缓缓收回目光。


姜娥身旁的贴身侍女凑近她轻声说道:“小姐,奴婢瞧着陛下也是很关心您。”


姜娥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的药瓶。


“小姐,如今燕小将军已战死沙场,皇上又表示不会因老爷的事给您降下罪责。小姐不如往后便好生在宫内侍奉陛下,有皇上的庇佑,下半辈子定能安稳度日。”


姜娥的贴身侍女是从姜府带出来的,从小在身边伺候她的人。她说的话,姜娥倒是能听进去几分。


姜娥秀眉一蹙,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燕公子战死一事,和陛下并无关联。若不是褚淳贤与燕公子之间不清不楚,惹得皇上动怒,又怎会派燕公子前往西夏,以致他不幸殒命。”


倘若这话被赵祈听了去,不知道心里得翻多少个白眼,又是个拎不清的。


明明燕君烨是原主安排他到边疆杀敌。


赵祈现在对她稍假辞色,姜娥就将这笔账无端地算在了褚淳贤头上,实在是荒谬。


赵祈迈入殿内,一眼便瞧见褚淳贤已将膳食备好,菜肴摆满一桌。


侍女端上水盆,赵祈净了手。


褚淳贤静静地坐在一旁,面色看似淡然平静,实则刚才透过窗户,将赵祈在外头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她是根本没想到,赵祈会是个怜香惜玉之人。


不仅亲自为姜娥轻柔擦拭额头,还差遣锦清去找阿魏拿药,细致入微地关照姜娥的伤势。


目睹这一幕,褚淳贤心底莫名涌起一丝恼怒,那股子酸意悄然蔓延,连带着面色也愈发冷峻了几分。


赵祈倒是浑然未觉褚淳贤的异样,像往常一样,自然而然地走到桌前坐下,将方才姜娥在殿外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了褚淳贤听。


褚淳贤静静听完,微微顿了顿,轻声开口道:“姜卢贪墨数额巨大,依照律法,姜府上下恐难幸免。男子自是问斩,女子则要被充入军营沦为军妓。如此一来,姜娥的担忧也并非毫无道理。”


赵祈闻言,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神情间满是愤慨,语气也变得冷硬起来:“我还当她是惧怕姜家倒下了,自己会因此失了荣华富贵。可细细想来,男子犯下罪行,却要女子承受连带罪责,不是被送去军营为妓受尽屈辱,就是永世为奴为婢、惨遭奴役!这残害女子的混账律法,究竟是何人所定?”


褚淳贤见状,并未多言,只是为赵祈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递了过去。


赵祈接过参汤,却并未急着喝,而是又喃喃自语道:“我大概也能猜到,想必是高宗驾崩之后的帝王定下的吧。他们惧怕女子再度掌权,会损害男子的利益,这才处心积虑地制定这样的律法,不停地压迫女子,全然不把女子当人看,只当作随意消遣的玩物!


“不管之前律法如何,当下你是帝王。自雍王谋反那一事起,你便已不再让女子受牵连之罪,只是尚未明确修订律法条文。姜娥摸不准你的心思,才特意过来打探一番。”褚淳贤一边说着,一边又往赵祈碗里夹了几筷子她爱吃的菜,眼神温柔而专注。


“我饱了。”赵祈轻轻摇了摇头,看着满桌的膳食,却没了多少胃口。


褚淳贤瞧着这一桌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轻声劝道:“忧思过重,进食过少,你这身子骨如何受得了?多少再吃点儿吧。”


赵祈见她面上露出的担忧,终是又听了劝,缓缓拾起筷子,勉强吃了几口。


随后,赵祈将早朝上发生的事情,讲给了褚淳贤:“那高太傅今日在朝堂之上,被我当众斥责了一顿,他那脸色难看极了。”言语间,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你这一遭,可是彻底得罪他了。估摸这会儿,他正绞尽脑汁地寻思着招数,要对付你呢。”


赵祈却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我还怕他什么都不做呢。他若有所动作,我正好借机将他的势力连根拔起,省得日后再生事端!”


第75章


高太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腹亲信一个接一个地栽了跟头。


他又在朝堂之上惨遭皇上的当众训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颜面扫地,心中那股郁气在胸腔内翻涌,他脸色铁青满心愤懑。


下朝之后,他径直朝着永寿殿赶去。


踏入殿内,一眼便瞧见了自己的女儿高以柔,本就阴沉的面色愈发难看。


之前为女儿物色了那么多青年才俊,各个家世显赫才貌双全。


可她却不放在眼里,非要嫁给当今皇上为妃。


想到这里,高晋心底就一阵窝火。


倘若入后宫当真能得宠,倒也罢了,可如今呢?


皇上独宠褚淳贤,她在宫中根本帮不上半点忙,反倒成了个摆设!


“兄长脚步匆匆,瞧着可不像平日那般沉稳。”高瑾玉率先开口打破僵局,随即轻声吩咐身旁的侍女,“去为兄长斟茶。”


“这是刚呈上来的南滇国贡品,有宁神静气之效,兄长尝尝,也好舒缓舒缓心绪。”高瑾玉柔声说道。


高晋坐在椅子上,接过茶盏,轻轻吹了吹浮在表面的茶叶,在茶香的萦绕下,情绪才渐渐平复了些许。


高瑾玉见兄长神色稍缓,这才轻声开口:“朝上的事儿,我已知晓。实在没想到,皇上竟会命人将姜卢贪腐的那些银子直接抬到朝堂上证据确凿,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是我有心帮衬,怕是也无能为力了。”说着,她微微摇头,面露惋惜之色。


高晋闻听此言,手中的茶盏往桌上一放,茶水溅出些许,溅湿了桌面。


他怒道:“姜卢那儿子也是个蠢货!如意坊可是皇上亲自督造的产业,虽说归户部管辖,可他竟当成自家的后花园一般,肆意妄为想烧就烧。还胆大包天地将如意坊的掌柜掳走,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下可好,皇上正愁抓不到咱们的把柄,他倒好,主动送上门去,给了皇上绝佳的整治由头!”


高瑾玉微微皱眉,“事已至此,再抱怨这些已是无用。经此一事,朝堂上那帮官员见风使舵,对皇上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一个个都想重新站队。咱们可得想个法子,压压皇上的气焰,莫让她这般肆意张狂下去。”


高晋紧蹙眉头,沉思片刻后,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缓缓开口:“科举在即,这可是个关键契机。此次入选的士子,必须都得是咱们的人。”


他心中暗自盘算着,只要科举中名列前茅的士子都出自自家门下,尊他为师,往后将这些人安插到朝廷各处为官,那朝堂上下还不都得唯他马首是瞻?


高瑾玉听了兄长的打算,神色凝重地提醒道:“女科一事,我瞧着皇上格外重视,怕是不会如咱们所想的那般简单。”


在她看来,女科本是为后宫选拔官员而设,原以为不过是皇上心血来潮之举,可如今看来,皇上对此事的用心程度远超想象,绝不可掉以轻心。


高晋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微微眯起眼睛,满不在乎地说道:“女科之事,说到底不过是为后宫甄选办事之人,我一个外臣,实在不便插手。且由着皇上折腾去吧,一群女人料想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


高瑾玉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女科的事情皇上全权交予宝贞去操办,那孩子主意正得很,脾气又犟,一旦认定了什么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提及朱宝贞,高瑾玉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一脸的头疼模样。


虽说这朱宝贞品行端方,在赵禅面前也是千依百顺,温柔小意。


可偏偏在朝堂大事上,对皇上的指令言听计从,丝毫不给自己这边留半分情面,实在是让人又气又恼。


高晋冷哼一声,满脸的不悦:“哼,你这好女婿,明摆着是跟咱们公然作对。再这么下去可不行,得想法子把她手里的实权给撤了。让她乖乖回公主府,好生陪着禅儿。等哪天禅儿有了身孕,她在府里安心照料,那也是她的福气,总好过在外面给咱们添乱。”


高瑾玉说道:“就算我有心撤她的实权,眼下怕也是难以办到。如今皇上对她,百般重用,就算我想让她放下一切,只在公主府陪着禅儿,皇上又怎会应允?”


她心里门儿清,朱宝贞年纪轻轻就入朝为官,满怀着一腔热血与抱负。


要是贸然撤了她的职权,保不准这孩子心里会结下疙瘩。


万一逆反心理作祟,再被皇上稍加挑拨,转过头来对付自己这边,那可就真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后患无穷。


不过,要是赵禅能怀上孩子,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


有了血脉的羁绊,为人父母者,哪个不是满心满眼为子女打算?


到那时,朱宝贞自然会同皇上心生嫌隙,彻底决裂。


只是高瑾玉考虑周全,却独独疏忽了关键的一点:朱宝贞身为女子,根本不可能与赵禅孕育子嗣。


高晋站起身来,双手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官服上的褶皱,神色凝重说道:“科举之事,这里面的门道可深着呢,我得回去仔细谋划谋划。”


临了,他又看向女儿,目光中透着几分警示:“柔儿,你可千万别忘了自己进宫的初衷。莫要被这后宫的琐事迷了心智,误了大事。”


高以柔闻言,轻轻欠身行礼,送别了父亲。


待父亲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才微微叹了口气,“姑母,柔儿当真是有些不知所措了。皇上的心全系在褚淳贤一人身上,旁人根本插不进去。如今瞧着,皇上将沈檀的母亲接到宫里来,倒像是为了摆脱沈檀的纠缠似的。”


高瑾玉微微垂眸,沉思片刻,才缓缓抬眼,轻声问道:“沈檀母亲的身子如今可好些了?”


高以柔答道:“据沈檀身边的侍女来报,沈母依旧卧病在床,至今未曾有清醒的迹象。”


“皇上未曾去探望过她?”


高以柔轻轻点头,“沈檀这些时日一直日夜守在沈母床前悉心照料,未曾得到皇上的半点召见。”


高瑾玉不冷不淡地评价了一句:“哼,她倒还真是有孝心。”言下之意,似乎这孝心在当下的局势里,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高以柔心思机敏,立刻就领会了姑母话中的深意。


皇上独宠褚淳贤,对旁人的示好几乎视而不见,姑母这是有意让沈檀重回皇上身边,好分走一些宠爱,扰乱褚淳贤的心。


想到这儿,高以柔咬了咬牙,开口说道:“姑母,之前沈檀便是借着情药才得了皇上的宠爱。依柔儿看,不妨我也效仿此法,只要能与皇上有了肌肤之亲,天长日久,皇上的心总归能分一些到我身上来。”说罢,她的脸颊微微泛红,既是因为羞涩,也是因为气恼,这下药之举实属无奈,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下策。


高瑾玉目光凝视着她,没有立刻回应。


高以柔见状,便继续说道:“待到郑宓和褚淳贤的私情被坐实,铁板钉钉之时,皇上必定痛心疾首。待她伤心欲绝之际,回首发现一直守候在旁的人是我,哪怕是铁石心肠,也总会被感动些许。”她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深不见底的算计。


高瑾玉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郑宓和褚淳贤的事,一旦赵祈认定了她们二人有奸情。接着便拿出郑家谋反的证据。这样的接连打击,哀家不信皇上还会信任她们二人。此事拖延不得,必须马上行动。你这就派人去把沈檀叫来。”


沈檀守在殿内,照看卧病在床的娘亲。


听闻太后派人前来传唤,她心中不禁“咯噔”一下,暗自揣测太后此番又不知要谋划什么手段来对付皇上了。


大抵是想让她设法迷惑陛下,进而离间陛下与贤妃之间的情谊。


不多时,沈檀来到永寿殿内,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静候太后的吩咐。


高瑾玉抬眼望去,见沈檀依旧是那副柔顺乖巧的模样,脸上的神情缓和了几分,和声细语地问道:“你娘亲的身子如今可好些了?”


沈檀恭敬地答道:“回太后,娘亲虽至今仍未苏醒,然而承蒙太后恩泽,有宫内的上等药材悉心调养着,与在沈府时相比,状况不知好了多少。臣妾心中满是感激,这皆是太后您的好生之德所致。”言辞间,满是感恩戴德之意。


高瑾玉轻轻点了点头,“哀家不过略尽绵薄之力罢了。只是如今户部尚书的事儿,你可有听闻?”


沈檀面露懵懂之色,轻轻摇了摇头。


这些日子,她一心扑在照顾娘亲上,整日在殿内闭门不出,对朝廷中发生的诸多事情全然不知。


“臣妾未曾听说。”沈檀如实答道。


“也罢,那贤妃整日在皇上耳边进谗言,如今户部尚书一家怕是在劫难逃,即将遭受灭顶之灾*。哀家命你回皇上身边,想法子博得皇上的宠爱,也好让皇上免受贤妃迷惑,避免朝堂被其搅得乌烟瘴气。”


“臣妾谨遵太后旨意。”


沈檀低垂着头,顺从地应下,心中却暗暗叫苦,自己又被卷入了这后宫的纷争之中。


高瑾玉见她这般乖巧听话,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轻轻一挥,示意她退下。


待沈檀退下后,高瑾玉转而对高以柔说道:“再等两日,待沈檀成功缠住皇上,分散其精力,便安排你侍寝。”


高以柔站在一旁,心中已想得透彻明白。


褚淳贤一旦被除掉,在这后宫之中,能有机会上位的妃子,眼下看来便只有沈檀了。


可她又暗自思忖,倘若沈檀此刻的柔弱顺从皆是伪装,万一她日后上位,又发现娘亲所中的毒是姑母所为。


届时在皇上耳边吹起枕边风,那岂不是给自己凭空树立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思及此处,高以柔觉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着当下这个时机,与皇上有了肌肤之亲。


待褚淳贤被铲除之后,再寻机除掉沈檀,上位的人便只能是自己。


哪怕日后皇上被姑母设法换掉,她也能够与姑母一同辅佐新君,就如同姑母如今这般大权在握。


第76章


沈檀从永寿殿出来后,心里就一直盘算着太后交代的事儿。


她心里清楚,太后话已至此,那她必定得有所表示,才能不引起太后的怀疑。


当晚,她精心梳妆打扮一番,抱着琵琶,朝着养心殿走去。


赵祈正在养心殿的书案前,手握狼毫笔练习书法。


听闻沈檀前来,心中便已明了,定是太后又要开始针对褚淳贤了。


她抬眸看向沈檀,“兰妃今日怎么有空来见朕?”


沈檀轻移脚步,身姿婀娜地行了一礼,柔柔弱弱地回道:“臣妾多日不见陛下,心中实在是挂念万分,臣妾特意作了一首曲子,盼能博陛下欢心。”


赵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语气欣然:“朕听闻你这些时日日夜守在你娘亲床边,悉心照料,竟还有空闲为朕作曲,倒是难为你了。朕今日定要好好听一听。”说罢,赵祈轻轻挥手,示意周围侍奉的众人退下。


殿中便只剩下她与沈檀二人。


随着一群侍女退出去,大殿内,很快便响起了悠扬的琵琶之音,如泣如诉,似在诉说着无尽的情思。


自那日后,皇上又恢复了对兰妃的宠爱,连着几晚都去了兰妃的宫殿留宿。


高以柔这边,眼瞅着皇上的心思不再全然放在贤妃一人身上,心中暗喜,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便准备了一份亲手熬制的参汤,前往养心殿找皇上。


她踏入养心殿时,正值晚膳前夕,赵祈正等着褚淳贤前来用膳。


高以柔见到皇上先是盈盈下拜,柔声道:“听闻表姐近日为户部尚书的事情操劳烦心,臣妾心中担忧,特意亲手熬制了参汤,愿能为表姐补补身子,聊表臣妾的一片心意。”


说罢,她亲手将参汤端到赵祈面前。


待赵祈接过参汤,趁热喝了一碗。


高以柔见皇上并无抗拒之意,又挨着赵祈坐下,笑语盈盈地说道:“陛下,您可还记得臣妾入宫前,与您一同在御花园赏花的情景?那时百花争艳,美不胜收,臣妾当时就想,若能常伴陛下身侧,日日欣赏这宫中美景,该是何等的幸事。如今美梦成真,臣妾心底也欢喜。”她边说边轻轻靠在赵祈肩上。


赵祈见高以柔靠在她肩上,刚欲微微挪动身子,避开这突如其来的亲昵接触,却猛地感觉小腹处涌起一股温热,紧接着,胸口似有一股滚烫的热意直往上冲。


她心头一惊,赶忙强压下这股异样之感,面上仍竭力维持着镇定,开口道:“朕还有事在身,你若是没什么事儿,便先行退下吧。”


高以柔见皇上这般反应,心底不禁犯起了嘀咕,还以为自己准备的情药并未起效。


她暗自思忖,想到此前沈檀便是用这同样的法子才与皇上有了亲密接触,自己此番为求万无一失,甚至特意加大了药量。


可眼下皇上却如没事儿人一般,这让她满心狐疑,那沈檀到底是如何得手的?


难不成从始至终,沈檀都在糊弄她们?


念及此处,高以柔立刻起身,打算速速回永寿殿,将这一情况如实禀报给太后。


临行前,她又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了一番赵祈的神情,见其确实没有丝毫异样之处,只好心有不甘地说道:“臣妾便先告退了。”说罢,她匆匆转身,往外走去。


谁料,刚走到门口,迎面撞上了前来用膳的褚淳贤。


二人皆是一愣,随即各自微微欠身,简单打了个招呼。


高以柔轻声说道:“贤妃姐姐,许久不见。”


褚淳贤亦是面带微笑,礼貌回应:“以柔表妹,别来无恙。”


二人言语间,客气疏离之感尽显。


打过招呼后,褚淳贤走进殿内。


高以柔往前走了几步后,心中却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与不甘,又鬼使神差地转身跟在褚淳贤身后。


此时,殿内的赵祈已是面色通红,双眸之中,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她只觉脑袋昏沉,身体燥热难耐,仿佛有一团烈火在体内熊熊燃烧。


正煎熬之际,恍惚间见有人影靠近,她下意识地伸手按住对方的胳膊,一股熟悉的冷冽清香悠悠钻进鼻腔,那是褚淳贤身上的气息。


这熟悉的味道让她的理智防线彻底崩塌,赵祈再也抑制不住体内翻涌的情愫,双手一伸,猛地将眼前之人紧紧拥入怀中,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寻得一丝慰藉,缓解身子和心里的双重煎熬。


赵祈揽住褚淳贤的纤细腰肢,倾身向前,急切地吻了上去。


一时间,唇舌交缠,炽热的气息相互交融,赵祈只觉心跳如雷,一声声剧烈的跳动全然不似往常的沉稳律动。


脸颊也滚烫如火,烧得她双颊绯红,身子更像是被置入了火炉之中,燥热之感源源不断地从四肢百骸涌起,令她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手指下意识地与褚淳贤的十指紧紧相扣,似是要通过这样的触碰,汲取更多的心安。


在这迷乱的瞬间,赵祈心底有个声音无比清晰地响起,面前的这个人,在自己心中的位置真的是于旁人不同的。


目睹这一幕亲昵场景,高以柔气得浑身发抖,银牙紧咬。


她满心妒火中烧,不愿再多看一眼这令她心烦的画面,猛地一转身,快步疾走而去。


殿内,褚淳贤被赵祈突如其来的热情惊得花容失色,慌乱之中忙不迭地别过脸去。


她高声呼喊:“阿魏,快进来!”声音里带着几分焦急与无措。


阿魏听到呼唤,立马进到殿内,见此情景,心下了然。


二人齐心协力将赵祈按住,让她坐在椅子上。


此时的赵祈,双眼布满血丝,猩红色的眼眸透着无尽的欲望与疯狂。


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褚淳贤身上,那眼神中的渴望炽热得仿佛能将人灼伤,喉咙干渴得仿若要冒烟,紧盯着褚淳贤湿润的朱唇,下意识地不停吞咽着,试图缓解口腔内的干涩。


阿魏不敢有丝毫耽搁,迅速从怀中掏出金针,手法娴熟地扎在赵祈的几处穴位上。


随着金针入穴,赵祈的身体渐渐停止了挣扎,安稳地坐在椅子上。


不一会儿,阿魏小心翼翼地收起金针,赵祈缓缓睁开双眼,眼中的混沌迷茫已然褪去,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只是,那药性仍在体内肆虐,身子依旧燥热难耐,看向褚淳贤的目光里,依旧带着丝丝缕缕撩人的灼热。


阿魏微微躬身,恭敬地说道:“陛下,您的神志暂时已恢复清明,只是这身子,还得受药性影响一阵子。”


褚淳贤心急如焚,柳眉紧蹙,对着阿魏道:“那你还不快去配药?这般耽搁下去,如何是好!”


阿魏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小声解释道:“娘娘,这情药虽霸道,可毕竟是不伤身的。况且,您此刻就在这儿,可不就是那最好的解药……”


话未说完,她便偷偷抬眼,瞧了瞧褚淳贤的脸色,又赶忙低下头去,不敢再多言。


赵祈听了阿魏的话,眉头瞬间拧紧,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火,这还是头一回,她竟对着阿魏动了怒,大声呵斥道:“放肆!你把贤妃当成什么人了?岂容你如此轻慢!”


阿魏满心委屈,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她这番话本也是为陛下的身子着想啊。


陛下与贤妃平日里亲密无间,床笫之欢也不在少数,在她看来,这本就是两情相悦之事,何须再用药去压制这汹涌的药性。


“陛下,阿魏绝无半分不尊重贤妃娘娘之意,是阿魏思虑不周,言辞莽撞了。阿魏这就去配药,还望陛下您暂且忍耐片刻。”


阿魏赶忙躬身告退,脚步匆匆地去配药了,生怕再惹陛下不快。


褚淳贤见此情景,轻轻上前扶起赵祈,柔声道:“你身子不适,到内殿躺着歇歇吧。”


赵祈此刻正被体内那股燥热折磨得苦不堪言,心想阿魏这一来一回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若能睡上一觉,或许正好能缓解这澎湃汹涌的热意,便也点头应允,随着褚淳贤向内殿走去。


刚将赵祈扶到床上,褚淳贤便瞧见赵祈低垂着头,满脸疲惫与隐忍,不禁心疼地问道:“你还好吗?”


赵祈缓缓抬起头,双眸布满血丝,仿若一只受伤的小兽。


此时,她的脑海中被一个念头完全占据,只想将面前这个人紧紧拥入怀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慰藉她此刻的痛苦与煎熬。


念头一起,她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伸手猛地一拉,将褚淳贤拽到身前,让她坐在自己的双腿上。


褚淳贤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愣,身体瞬间僵住,一动也不敢动。


赵祈凝视着褚淳贤的双眸,眼中的欲望燃烧。


随后,她缓缓低下头,双唇轻轻印上褚淳贤的额头,接着是眉毛、眼睛、脸颊,一路向下,最终与她的唇舌交缠。


褚淳贤被这炽热的情感冲击得嘤咛一声。


娇柔的声音仿若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赵祈的心脏,让她脑袋里“嗡”的一声,仿若要炸开一般。


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塌,赵祈猛地一个转身,将褚淳贤压在身下。


褚淳贤心中一惊,双手下意识地按住赵祈的肩膀,试图唤醒她的理智“你可知我是谁?”


赵祈身形一滞,目光深深地锁住褚淳贤的眼睛,喉咙干涩,缓缓念道:“褚……淳……贤。”


褚淳贤见赵祈还保有一丝清醒,心中稍安,继而双手搂住她的脖颈,不再抗拒,迎合着赵祈铺天盖地而来的热吻。


一时间,屋内温度急剧上升,两人身上的衣物也在这热烈的纠缠中所剩无几。


赵祈的唇沿着褚淳贤的脖颈一路向上,最终落在她的耳边。


褚淳贤情难自已,轻声唤道:“祈儿……”这一声呼唤,仿若一道咒语,熟悉又陌生,让赵祈的动作瞬间僵住,整个人一愣再愣。


第77章


刹那间,心口那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好似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


赵祈第一次如此厌恶自己的这个名字,心中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揉搓,一下又一下,搅得她又酸又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赵祈死死地望着褚淳贤的眼眸,想要一个确认的答案,“你口中的祈儿,到底是哪一个?”


褚淳贤听闻此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地伸出手臂,轻轻地搭在赵祈的肩膀上,她微微抬头,眼神中含着柔情,将自己的双唇轻轻地印在了赵祈的唇角。


这个吻,如春风拂面,在赵祈心里泛起层层涟漪。


褚淳贤这样主动的亲热,轻而易举地打破了赵祈心中那道怀疑防线。


赵祈所有的猜忌在这一瞬间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抑制的欢喜。


赵祈被褚淳贤那一声嘤咛撩拨得情难自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冲动,她噙住褚淳贤的唇,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的气息交融,赵祈双手在被子底下急切地摩挲,指尖颤抖着,要褪下褚淳贤最后一件衣裳。


就在这时,阿魏端着药,风风火火地从外面闯了进来,扯着嗓子急吼吼地喊道:“娘娘,陛下的药熬好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三个人六目相对,阿魏瞧见床上叠在一起的两人,整个人瞬间呆立当场,眼睛瞪得滚圆,嘴巴惊愕地张大,活像一尊木雕。


褚淳贤的脸颊烧得通红,红晕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娇艳欲滴,仿佛下一秒就要滴出血来。


赵祈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她狠狠瞪了阿魏一眼,羞恼道:“出去!”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窘迫。


阿魏灰溜溜地端着药退到外殿,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她满心懊悔,直埋怨自己今日出门前没好好算上一卦,怎么就这么倒霉。


本想着让娘娘给陛下“解毒”,结果被陛下训斥了一顿;好不容易熬好了药,想着赶紧送进来,结果又撞见这般尴尬场景,再次被陛下训斥。


阿魏站在外殿,竖起耳朵,小心翼翼地听着殿内的动静,里面倒是没有一丝声响。


而殿内,赵祈和褚淳贤的面色同样尴尬到了极点。


赵祈将滚烫的脸深深埋进褚淳贤的脖颈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羞愤,低低地嘟囔道:“我非得把阿魏灭口不可!”


褚淳贤听着她这般孩子气的话语,唇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笑意。


赵祈的脸颊紧贴在她的脖子上,烫得她的心也跟着暖烘烘的。


赵祈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欲|火。


阿魏还在外殿端着解药等着,若是真要继续下去,她和褚淳贤可就真的颜面扫地了。


两人缓缓起身,整理好凌乱的衣着,走出内殿。


赵祈一瞧见阿魏沉着脸站在一旁,她清了清嗓子,故作威严地问道:“你怎么不通报一声就闯进来了?”


阿魏满脸委屈,赶忙解释道:“阿魏实在是担忧陛下的身子,这才急着送药进来,一时疏忽,忘了通报,还望陛下恕罪。”


赵祈微微皱眉,伸手示意阿魏将药端过来。


阿魏见状,忙不迭地快步上前,双手将药碗恭恭敬敬地递到赵祈面前。


赵祈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随后,阿魏又上前为她诊脉,片刻后,阿魏说道:“陛下,喝药解毒后,您还需悉心调养,近些日子,怕是不宜行房事。”


这话一出口,褚淳贤微微低下头,脸色瞬间又涨红了起来。


赵祈也同样窘迫不已,脸上一阵发烫。


她强装镇定,冷着脸问道:“既如此,你为何之前还让贤妃为我解毒?”


阿魏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这情药若是通过行房事化解,可调节身心,不会留下什么隐患;但若是配药解毒,便会损伤肾精,所以陛下需要好好调养身子几日。”说罢,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陛下和贤妃娘娘的脸色,生怕又说错什么话。


这时,锦清匆匆走进来,俯身禀报:“陛下,徐玟求见,正在殿外候着。”


赵祈闻言微微颔首,挥了挥手,示意让徐玟进殿,同时也让阿魏退下。


阿魏如获大赦,一溜烟便快步离开了养心殿。


徐玟走进殿内,看着阿魏逃似的举动,心生疑惑。


又瞧着陛下和贤妃面色沉沉,便知道阿魏惹了主子不快。


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递上,“陛下,这是郑宓从边疆传来的密件。”


赵祈伸出手,接过那封信。


信中,郑宓先是一如既往的表达了对表姐的想念之情。


接着又说起西夏派来了使者到边疆一事。


使者称当今大周皇帝要谋害她,诬陷她谋反,让她务必有所防范。那使者口口声声表示,此番前来是惜才之举,实在不忍心看着她这样的良将被朝廷无端谋害,所以特地前来通风报信,要她早做打算。她听了使者几句狗吠之语,便将人给轰走了。


赵祈看完信后,面色平静。她将信递给了一旁的褚淳贤,说道:“你也看看。”


褚淳贤接过信,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待看完信后,缓缓开口道:“这使者的身份着实可疑,其背后指使可能是西夏,也极有可能是太后派人假扮的。若是西夏的使者,那他们的目的大概率是想挑起郑家与朝廷的纷争,煽动郑家出兵反叛朝廷。”


说到这儿,褚淳贤微微顿了顿,接着说道:“可若是太后派去的,便是想让朝廷知晓郑家和西夏有联络,营造出一种郑宓意图谋反的假象。按照太后一贯的行事,很快就会有其他信件被送到宫内,坐实郑宓谋反的罪名。怕是连我也会被牵扯进去。”


赵祈冷笑一声,“咱们等着便知。”


傍晚时分,太后竟破天荒地差人传召赵祈与褚淳贤前来用膳。


事出反常必有妖。


赵祈微微眯起双眸,心中暗自思忖。太后此番举动,必定暗藏玄机。不过,这也正合她意,她倒要瞧瞧,太后究竟又在谋划什么。


待到了晚膳时,永寿殿内热闹非凡。


不仅赵祈与褚淳贤应|召而至,高以柔和沈檀也被太后一同叫了过来。众人落座,殿内的气氛看似融洽,却又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意味。


赵祈目光缓缓扫过在座的众人,这席间唯独少了姜娥。


想来是因为她父兄犯案,深陷泥潭,再无翻身之日,所以被太后当成了弃子。


高瑾玉今日心情似乎格外舒畅,笑意盈盈地命宫女为众人斟酒。


“母后,今日真是好雅兴。”赵祈端起酒杯,轻抿一口,不动声色地说道。


高瑾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哀家老了,越发喜欢年轻人多在身边陪着。你整日为国事操劳,能陪哀家的日子是越来越少了。今日难得大家都有空,和你的一众妃子们一同陪着哀家用膳,哀家心里头高兴。”


赵祈皮笑肉不笑道:“母后所言极是,是儿臣疏忽了。日后儿臣定会多抽些时间,陪伴在母后身边。”


褚淳贤为赵祈布菜,她的眼神中满是温柔,透着情意。


赵祈抬眸,眼中笑意盈盈,注视着褚淳贤的一举一动,目光中尽是情愫。


二人之间的浓情蜜意,恰似春日繁花,令人心生艳羡。


这般亲昵的场景,却如同一把匕首,直直刺进高以柔的心窝。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看着她们卿卿我我,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高瑾玉坐在主位,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你们此刻越是亲密,一会儿翻脸的时候,便越是精彩。她就不信,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赵祈还能对褚淳贤深信不疑。


酒过三巡,众人脸上都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这时,时嬷嬷神色匆匆走进殿内。


她微微弓着身子,快步来到太后身旁,俯身在其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高瑾玉原本平和的面容瞬间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旋即抬高声音说道:“快,让人呈上来!”


话音刚落,内务府的内侍便缓步走进殿内。


他双膝跪地,依次对众人行礼,而后缓缓起身,双手高高将信件举过头顶,恭敬地说道:“太后娘娘,这是刚从边疆送来的信件,按要求是要交由贤妃娘娘的。”


高瑾玉微微抬了抬手,示意内侍将信件呈上。她接过信件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


“皇帝啊,这信都送到永寿殿了,是郑宓给贤妃的。哀家实在好奇,这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


赵祈神色平静,端起酒杯,又轻轻抿了一口酒,回应道:“朕也想知道。”


高瑾玉见状,立刻命身旁的侍女展开信件,高声朗读出来。


信中,郑宓先是情意绵绵,倾诉着对褚淳贤的无尽思念,一字一句,饱含深情。


而后又提及,收到了褚淳贤的回信,她反复品读,视若珍宝。


然而,最为关键的内容是,信中明确写出,此前刺杀皇帝之事不幸失败,她已决心举兵北上,直指京城。


不仅如此,她还要求褚淳贤在宫内暗中做好内应,以便里应外合,推翻大周的统治。甚至信末还大胆表示,事成之后,她们二人便可双宿双飞,从此逍遥自在,再无任何人能够打扰。


殿内众人听完信中的内容,脸上皆是一副震惊不已的神情。


而赵祈,面色阴沉下来,她缓缓转过头直直地看向褚淳贤。


高瑾玉瞧着赵祈的反应,知道她终是对褚淳贤起了疑心,心中暗自窃喜。


她立刻吩咐身旁的侍女:“去,传哀家旨意,速速将各位辅政大臣都召集到永寿殿,哀家有极其重要的国事与他们商议。”她的声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此刻已经胜券在握,即将掌控全局。


太后以为赵祈望向褚淳贤的那一眼,必定是愤怒的,可她却彻彻底底地误解了赵祈的意思。


实际上,赵祈这一眼中对褚淳贤传递的是,此事发生与我此前所料毫无二致的笃定。


而褚淳贤,也瞬间领会了赵祈的意思,心中也不禁为赵祈的先见之明惊叹。


赵祈缓缓站起身来,开口说道:“此事关系重大,绝非小事。郑宓身为朕的心腹爱将,朕对她信任有加,实难相信她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朕担忧是有人蓄意陷害,妄图冤枉于她,此事朕定当查明清楚。可若最终坐实了她的罪证,朕也绝不会因私情而偏袒,定将依法严惩,绝不轻饶。”


赵祈微微顿了顿扫视了一圈殿内众人,接着说道:“此事确实应当让诸位大臣都知晓。不过,不必劳烦侍女去传召了。当务之急,是先彻查这信件的来源,看看此事究竟是真是假。朕明日早朝便将此事提出来,在朝堂之上与诸位大臣共同商议,定要将这一事件查个水落石出。”


高瑾玉听闻赵祈这番话,想着赵祈所言也确实在理。


朝堂之上,本就是商议国事的正途,在那里讨论此事,相较于在永寿殿私下议论,无疑更加名正言顺,也更能服众。


但她转念又想,这会不会是赵祈的缓兵之计呢?


郑宓远在边疆,她一时半会儿确实难以掌控。


可褚淳贤此刻就在眼前,若现在做实褚淳贤与郑宓的暗中私情,那除掉她不还是小菜一碟?!


第78章


高瑾玉目光如炬,落在赵祈身上,见她面容平静,看不出这桩对褚淳贤突如其来的指控有任何不满。


高瑾玉心中暗自狐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开口道:“真没想到,贤妃与郑宓的关系竟如此密切,恐怕连皇帝你都被蒙在鼓里吧?”


赵祈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略带嘲讽的笑意,“这等无中生有的谣言,朕岂会轻信?贤妃对朕的一片真心,朕了然于心,岂是这些无端揣测所能诋毁的。”


这一下,轮到高瑾玉一头雾水了。既然赵祈对这信件内容压根不信,却又执意要在朝堂上公开讨论,这其中究竟有何深意?


一旦此事在百官面前宣扬开来,无论褚淳贤是否真的与郑宓有私情,她都难免会遭受众人的怀疑与非议。


而赵祈作为一国之君,也定会成为众人私下议论的焦点,难道她真的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好,既然皇帝如此信任贤妃,不忍心亲自审问,那便由哀家来问个清楚。”


高瑾玉咬了咬牙。


她绝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定要借此将褚淳贤从赵祈身边彻底铲除。


高瑾玉转过头,眼神如刀般射向褚淳贤,冷冷地问道:“哀家问你,你究竟给郑宓寄了什么信?你们是不是密谋着要刺杀皇帝?”


面对太后咄咄逼人的质问,褚淳贤神色镇定自若。


她微微抬眸,目光坦然地迎上高瑾玉的视线,“臣妾实在冤枉,根本不知太后口中所言的信件究竟是何物。臣妾与郑宓,平日里仅有姐妹间的情谊,绝无私情往来,更从未给她写过任何可疑的信件。臣妾怀疑,这封所谓寄给臣妾的信,不过是有人蓄意伪造,用来污蔑臣妾的。”


高瑾玉闻言,不屑地冷笑一声:“你还真是伶牙俐齿,哀家原本还想着,要是你识趣承认了,还能从轻发落。现在看来,你是打算拒不承认了?”


“臣妾从未做过的事情,又如何承认?莫非要臣妾凭空捏造,自证其罪不成?”褚淳贤言辞犀利地反驳道。


高瑾玉眼神一转,如寒风般扫向她身旁的明华,“你日夜侍奉在贤妃身边,可曾察觉到她有什么举止异常之处?”


明华听到太后突然点到自己,浑身一震,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她低垂着头,声音微微颤抖地说道:“奴婢不敢有丝毫隐瞒太后,确实发现了贤妃娘娘一些不妥之处。”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明华身上,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惊愕。


明华怯生生地抬起头,偷偷瞥了一眼褚淳贤,又慌乱地低下了头,双手不自觉地在身前绞着衣角。


高瑾玉见状,脸上露出了一抹看似慈祥的笑容,轻声说道:“别怕,你无需惧怕任何人,将你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说与哀家听。”


明华犹豫了片刻,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呈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回太后,这是贤妃娘娘曾让奴婢寄给郑宓的信中内容。当时奴婢就觉得,娘娘私下与郑宓通信,实在非同小可,便留了个心眼,私自打开看了。信中的内容,着实让奴婢震惊不已,所以便将信件抄写了下来。”说罢,她战战兢兢地将信件递到太后手中。


高瑾玉接过明华呈上的信件,装模作样地将信纸展开,眼神在纸面上来回游走。不过须臾,她便重重地将信拍在桌上,脸上瞬间堆满愤怒,指着褚淳贤大声呵斥:“褚淳贤,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与郑宓私下勾结,妄图谋害皇上,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言罢,她一甩衣袖,对身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命令道:“把信呈给陛下,让陛下也看看这铁证如山的背叛!”


宫女连忙捧着信,小步跑到赵祈面前,恭恭敬敬地递上。


谁料,赵祈将信拿在手里,瞧都未瞧那信一眼。


这一举动,让高瑾玉心中愈发恼怒。


“皇帝,哀家知道你向来宠信贤妃,可她如今分明是要取你性命!你怎能如此不在意?”


赵祈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明华,她朝着明华一步一步缓缓走近。


待到明华跟前,赵祈俯身,将那封信狠狠扔在她身上,喝道:“平日里,贤妃待你不薄,朕都看在眼里。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究竟是谁在背后主使你,让你诬陷贤妃?”


赵祈的声音透着刺骨的寒意,明华吓得浑身颤抖,瘫倒在赵祈脚下,哆哆嗦嗦地说道:“陛下,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陛下对贤妃娘娘的种种关切,奴婢也都看在眼里。只是,只是实在不忍见贤妃娘娘这般欺瞒陛下啊……”


这时,高以柔也按捺不住,在一旁插嘴道:“表姐,你对贤妃一片痴心,对郑宓也是信任有加,可她们俩却合起伙来蒙骗你。事到如今,你怎么还在自欺欺人,为贤妃说话呢?”


然而,高以柔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赵祈和褚淳贤投来的两道冰冷目光硬生生地噎了回去。


赵祈转过头,望向太后,神色冷峻,一字一句地说道:“仅靠一个宫人的手写信,就妄图给贤妃定罪,这等行径实在可笑。朕定要将这幕后黑手揪出来,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


“徐玟。”赵祈高声唤道。


“臣在!”徐玟立刻上前,单膝跪地,回应道。


“去,将朱宝贞速速招来。朕要让她彻查此事,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贤妃背后搞鬼。”


“是!”徐玟领命后,转身快步离去。


赵祈又看向太后,语气缓和了些许,“太后,您先别忙着给贤妃定罪。这案子牵涉后宫妃嫔与边疆手握重兵的郑家,关系重大。朱宝贞办案公正严明,让她将人带回刑部好好审理一番,真相自会大白于天下。”


赵祈知道朱宝贞的为人,坚信她绝不会与太后狼狈为奸,冤枉褚淳贤和郑宓。


再者朱宝贞可是太后最得意的女婿,要是她真的坏了太后的计划,太后心里指不定要气成什么样。


想到这儿,赵祈心里又舒坦了几分。


高瑾玉一听赵祈要让朱宝贞查办此事,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皇帝,宝贞虽是朝中不可多得的能臣,可这毕竟是后宫之事,怎能让一个外臣插手呢?依哀家看,还是由哀家亲自审理,这样才更为妥当。”


赵祈微微眯起眼睛,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紧不慢地回应道:“母后,此事不仅事关贤妃名节,它牵扯到边疆与朝堂稳定,郑宓手握重兵在外,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大乱。朱宝贞公正严明,朕信得过她。她定能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给太后您一个交代。”


太后心中怒火中烧,但又不能当场发作,只能暗自咬牙切齿。


她知晓朱宝贞性格刚直,一旦接手此案,自己的布局很可能会被全盘打乱*。


但此刻赵祈态度坚决,她也一时无计可施。再要强行阻拦,恐怕所有人都会怀疑此事是她在背后一手策划的了。


赵祈轻轻抬手,将褚淳贤扶至一旁,动作轻柔,顺势缓缓握住了她的手。


那双手,柔软温暖。


褚淳贤感受到掌心的温度,眼眸中波光流转,侧过头,与赵祈对视。


两人眉眼间情意绵绵自然至极。


这一幕直直刺进高以柔的心窝。


就在刚才,她还被赵祈那冰冷的眼神呵斥,心中本就窝着一团火,此刻瞧见赵祈与褚淳贤如此亲昵,心中的气恼更盛。


没过多久,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朱宝贞身着一袭官服,身姿挺拔,速速赶到了永寿殿。


令众人诧异的是,平日里刁蛮任性的公主赵禅,此时乖巧的跟在朱宝贞身后。


赵祈抬眸望去,目光在赵禅身上停留片刻。


她与赵禅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而赵禅留给她的印象,一直是个刁蛮任性的公主。


之前,赵禅对朱宝贞轻则厉声呵斥,重则拳脚相加,时不时还能看着朱宝贞脸上带着或浅浅的伤痕。


可眼前这一幕,小公主这般温顺乖巧的模样,实在与以往大相径庭,这不禁勾起了赵祈的好奇。


短短几日,朱宝贞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能让这只“小辣椒”变得如此服帖?


原来,赵禅一直对大婚之日的事耿耿于怀。


在她心中是认定朱宝贞趁着酒醉之际,强行夺取了她的贞洁,这份怨恨在她心底扎根。


此后相处的日子里,她总是想尽办法刁难朱宝贞,时不时就给她找点不痛快,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平息她心中的怒火。


可朱宝贞面对她的种种刁难,却总是像个没事人一样。


无论她如何冷嘲热讽、拳脚相向,朱宝贞都不为所动。


朱宝贞又时常刻意避开赵禅,任由她胡闹,这种不温不火的态度,反倒让赵禅更加恼火,心中的烦闷愈发难以排解。


直到前几日,赵禅又气冲冲地闯进朱宝贞的书房,一心想着要好好教训她一番。


可当她推开门的瞬间,却看到了令她震惊不已的一幕。


只见朱宝贞正站在屏风后,解开上衣,准备更换衣物,一圈又一圈的白色布条正从她胸前缓缓滑落。赵禅的眼睛瞪得滚圆,大脑一片空白,她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位状元郎,她的驸马,竟然是个女子!


那一刻,赵禅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大婚之夜的场景。


床上那两处醒目的血渍,一直是她心中的痛,此刻,她终于明白,其中一处,竟是朱宝贞的。


饶是赵禅平日里飞扬跋扈、天不怕地不怕,可在这一瞬间,也彻底慌了神。


她呆立在原地,双腿像是被钉住一般无法挪动,嘴唇微微颤抖,许久,才结结巴巴地质问道:“你……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女扮男装考取状元?”


朱宝贞听到声音,猛地转过头,看到赵禅站在门口,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她手忙脚乱地系上衣裳。


待整理好衣物,她抬起头,面色平静,淡淡地回道:“殿下,如今这世道,女子不能入朝为官。臣一心想为国家效力,施展抱负,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女扮男装考取状元。”


赵禅张了张嘴,“大婚那日,你对我所做……”


话未说完又被朱宝贞打断,“殿下,大婚那日皆是因为太后送来的酒掺杂了情药,之后发生的一切,实非殿下与臣所能控制。臣从未怪罪殿下当日的鲁莽,如今殿下知晓臣的身份,也不必为此事自责。”朱宝贞的声音轻柔却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定心丸,让赵禅原本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赵禅回想起这些日子,自己对朱宝贞动辄鞭子伺候,肆意训斥,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强烈的愧疚之感。


她垂下头,不敢直视朱宝贞的眼睛,脸颊微微泛红。


此刻,她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朱宝贞女子之身的震惊,也有对自己往日行为的懊悔。


朱宝贞缓了缓,继续说道:“殿下,若您执意要检举臣的身份,臣绝无半句怨言,愿坦然接受惩处。只是当下姜卢之案错综复杂,关乎社稷民生,判决在即。一旦臣的身份在此时暴露,朝堂之上必定会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生出波折,耽搁国事。”


赵禅向来对朝中国事置若罔闻,可眼前朱宝贞,同样身为女子,却胸怀这般宏大志向,实在令她动容。


她抬眸看向朱宝贞,“你放心,本宫以公主之名起誓,绝不会将你的秘密泄露给任何人。”


朱宝贞的身份一旦公之于众,依照律法,必定难逃死罪。赵禅实在不忍,也绝不愿看到这样一位才情卓绝的女子,落得个凄惨悲凉的下场。


可是又想到自己的驸马竟然是个女子,两人还曾有过肌肤之亲,这样荒唐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赵禅一时之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好在有皇姐为先例,她对朱宝贞的女子之身并无太大的抵触。


朱宝贞何等聪慧,早就察觉到,这位小公主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她身份被发现后,便适时在公主面前放下身段,言语谦逊温和。


果不其然,公主的心肠瞬间软了下来,对她生出了怜香惜玉之情。


朱宝贞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所行的这一险招,总算没有白费力气。


从今往后,也不用再整日提心吊胆,被这小公主三天两头地刁难找麻烦了。


说来也奇怪,自那之后,赵禅像是转了性子,彻底变了一个人。不仅不再刁难朱宝贞,反而开始主动关心起她的生活起居。


赵禅心思单纯,心底一直觉得,朱宝贞的身子是在自己手中失去的,她又身为公主,总要为人家姑娘的名节负责。


今日,赵祈传召朱宝贞前往永寿殿,赵禅听后,便跟了过来。


一路上,她紧紧跟在朱宝贞身后,眼神不自觉地落在朱宝贞身上。


到了永寿殿,赵禅站在一旁,静静看着朱宝贞。


只见她在皇姐和母后面前不卑不亢,举手投足间仪态大方,尽显从容。


赵禅望着眼前的朱宝贞,脑海中突然毫无征兆地冒出一句感慨:“我家驸马真绝色。”


这念头一出现,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仔细想想,自从成婚之后,那个曾经在她心中占据一席之地的燕君烨,竟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心中不知何时开始已经被自家驸马牵引住了。


第79章


朱宝贞步入殿内,向皇上和太后行了礼。


赵祈抬手示意身旁侍从,将两封信递与朱宝贞。


朱宝贞接过信笺,展开细阅,不过片刻,秀眉微微蹙起,“郑宓姑娘是陛下的表妹对陛下一片忠心,如何会做出刺杀谋逆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至于贤妃娘娘对陛下的心意,更是毋庸置疑。臣以为,此事背后必暗藏玄机。”


赵祈抬手指向跪在地上的明华,沉声道:“此女你想必熟悉,你手中贤妃的那封回信,她自称是由她抄写下来的。你将她带回刑部,仔细审问。”


朱宝贞立刻领命,“臣遵旨!臣即刻回刑部,审理此案。”


赵禅在一旁听着,好奇心顿起,也想跟着去刑部一探究竟,“驸马,本宫想同你一道去刑部瞧瞧。”


朱宝贞面露为难之色,赶忙好言相劝:“公主殿下,刑部大牢环境恶劣,昏暗无光,常年潮湿,弥漫着难闻的气味。更何况如今天色已晚,牢内阴冷刺骨寒气逼人,实在不是您这样金枝玉叶的尊贵之人该去的地方。”


赵禅却任性地耍起了小脾气,倔强道:“既然你能去,本宫为何去不得?”


朱宝贞一脸无奈。


高瑾玉心疼女儿,看向朱宝贞,语气温柔又自带威严:“都这么晚了,就别折腾禅儿了。你明日再去刑部审问吧,可别让禅儿在牢里受了寒气。”


太后发话,朱宝贞又看了眼陛下,见陛下并未出言阻拦,便恭敬地应下。随后,她命人将明华押回刑部,吩咐务必严加看守。


赵祈对朱宝贞说道:“明华是贤妃的贴身婢女,如今却受人蛊惑,冤枉贤妃。你审讯之时,一定要格外仔细,查出幕后黑手。朕绝不会轻饶任何陷害贤妃之人!”


高瑾玉此时也开口道:“既然事情牵扯到贤妃,理应将她一并带回刑部审问。”


赵祈眉头微皱,“朕绝不相信贤妃会做出这等事。若是真有此事,便由朕亲自看管。但若是有人蓄意冤枉贤妃和郑宓,朕必定昭告天下,还她们一个清白!”


高瑾玉听了这话,心口气血翻涌,下意识地捏紧了身下紫檀木椅的把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脸上却强装镇定。


赵祈看到高瑾玉脸上泛起一抹不正常的红色,料想她是气得不轻,便笑着道:“时候也不早了,贤妃今日受了惊吓,该早些回去歇息。儿臣这便告退了。”


言罢,赵祈与褚淳贤向太后行了礼,携手回了云光殿。


高瑾玉伫立在原地,目光盯着那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的怒意翻涌。


转眼,她又瞥见朱宝贞静静地站在殿内,那股无名怒火瞬间烧得更旺,可她却如鲠在喉,无从发泄,只能暗自咬牙切齿。


她心里明白,一旦朱宝贞深入彻查明华,自己安排明华潜伏在褚淳贤身边这件事,怕是要暴露了。


皇上和褚淳贤或许会猜到是她安排的。


可刑部一旦查明真相,昭告天下。


太后陷害保卫边疆的郑家和后宫妃子的事,必将天下皆知。


念及此,高瑾玉心中一凛,她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正是皇上特意安排朱宝贞审理此案的目的所在。


高瑾玉只觉烦闷至极,仿佛有一团乱麻在心头缠绕,怎么也解不开。


她反复思量,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才致使自己步步错算,所有的谋划都付诸东流。


与此同时,云光殿内,红烛摇曳,暖光四溢。


赵祈和褚淳贤刚刚各自沐浴完毕,二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赵祈发丝尚未干透,几缕湿漉漉的碎发随意地散落在肩头,她身姿慵懒地坐在妆台前,对着铜镜,眼神中透着几分惬意。


褚淳贤静静地走到她身后,动作轻柔地拿起一把檀木梳子,缓缓地梳理着赵祈的长发。


赵祈透过铜镜,静静地凝视着褚淳贤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她嘴角微微上扬,浅笑道:“贤妃,你这梳头的手艺,都快赶上锦清了。”


褚淳贤手中的梳子顿时停在半空,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这人真是不解风情。


她又说道:“果真如你之前所料,太后把刺客的事情全都栽赃到郑宓身上了。为了把我也牵扯进去,她竟不惜让明华暴露身份。”


赵祈把玩着自己的发丝,回道:“她如今已无法像从前那样操控我了。尤其是高晋被我当众训斥,颜面扫地之后,她更想一门心思地要尽快除掉我。你和郑宓是我的左膀右臂,她自然视你们为眼中钉不除不快。一旦郑家倒了,她想要将我拉下皇位,便易如反掌。”


就在这时,殿门被人轻轻敲响,门外传来锦清的声音:“陛下,锦清求见。”


“进来吧。”赵祈应道。


锦清轻轻推开殿门,身后还跟着阿魏。


锦清走到陛下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开口禀报道:“陛下,刑部那边来人传话说,明华想见阿魏一面。阿魏特来询问陛下的意思,看是否应允。”


赵祈微微点头看向阿魏,“你和明华平日里朝夕相伴,总归是有些情谊的。去见她一面吧,也无妨。”


阿魏闻言,连忙跪地叩首,感激道:“谢陛下恩典。”


待阿魏和锦清退下,殿门重新关上,赵祈若有所思地开口道:“我瞧着阿魏对锦清的态度,似乎有些特别,我还以为……”


褚淳贤微微一笑,接话道:“阿魏和明华相处已久,明华平日里对阿魏也多有照顾。阿魏心地善良,为人柔软,心里肯定对明华有几分牵挂。既然明华指明要见阿魏,陛下明日不妨让人告知她,若是能当众说出幕后之人,便可饶她一命。或许,能让她觉得自己和阿魏还有一线可能,说不定会乖乖配合。”


“你所言极是。”赵祈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


她轻缓抻了抻腰,移步至褚淳贤身后。双手轻轻环上褚淳贤的肩膀,将她满满地纳入怀中。


赵祈微微俯身,下颌轻柔地搭在褚淳贤肩头,一缕清幽冷冽的香气,丝丝缕缕萦绕鼻尖。


按捺不住心底的情思,赵祈的脸颊不自觉在褚淳贤的脖颈处轻轻摩挲。


褚淳贤抬眸,目光触及铜镜中映出的亲昵画面,双颊瞬间泛起红晕。她缓缓转过头,凝望着赵祈,眼眸深处涌动的是藏不住的情谊。


赵祈迎着褚淳贤的目光,缓缓抬眼,两人的目光交汇。


赵祈的视线缓缓下移,最终落在褚淳贤的唇上,她的心砰砰地跳动。


随即,她微微前倾,双唇轻柔地贴上了褚淳贤的唇。


褚淳贤闭上双眼,长睫微微颤动,沉浸在这缱绻的温柔里,任由赵祈的唇在自己周身游走。


不知何时,她的身子缓缓向后倾倒,落在柔软的榻上。


她仰起头,喉咙间溢出不成调的嘤咛,她的指尖轻轻抚上赵祈的发丝。


再次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赵祈那微微泛红的面庞,以及那湿润的唇角,带着无尽的缠绵之意。


褚淳贤见此,羞意更浓,贝齿轻咬下唇,又一次羞涩地闭上双眼,沉浸在这浓情之中。


直到赵祈重新攀到她身前,抬手轻轻扯下那层轻薄的床幔,将两人的天地温柔包裹。


随后,赵祈的双唇再次印上褚淳贤的眉眼,落下一个个轻柔的吻。


这一夜,爱意缱绻。


晨曦微露,微光透过窗棂悄然洒入殿内。


徐玟一大早就已候在殿外,不住地来回踱步,时不时望向紧闭的殿门。


瞧见锦清走来,她急忙迎上前,“锦清姑娘,我有要事急需面禀陛下,陛下可还未起身?”


锦清昨夜守在内殿门口,听了半宿令人面红耳赤的缠绵之音,即便此刻,耳根依旧滚烫泛红。


她轻咳一声,轻步走到殿门前,抬手轻叩几下,见无人回应,便又加重几分力道敲了一次。


片刻后,殿内传来赵祈慵懒且带着几分不悦的声音:“何事?”


锦清微微欠身回应:“徐玟大人一早便在殿外,有要事启奏陛下。”


榻上,褚淳贤轻轻推了推赵祈的肩膀,声音轻柔,带着几分嗔怪:“快些起来吧,哪有人一大早就做这事儿的。”


赵祈面色有些不满,小声嘟囔:“这徐玟一大早,扰人清闲。”


褚淳贤看着她,声音愈发温柔:“时辰不早了,你一会儿还要上早朝呢。”


赵祈皱起眉头,摇着脑袋:“不要,朕不要上早朝,朕要你。”说罢,又将脸深埋进褚淳贤柔软的怀中,双臂紧紧环住她,不愿松开。


褚淳贤无奈轻笑,再次轻轻推开她,起身将贴身衣物一件件穿戴整齐。


而后,她拿起赵祈的衣物,动作轻柔地帮她穿上,整理妥当后,才对着门外的锦清说道:“陛下起身了,进来吧。”


徐玟声音中带着几分自责:“陛下,昨夜明华在刑部大牢咬舌自尽了。”


“怎么回事?”


徐玟低垂着头说道:“明华昨夜被押至刑部大牢后,提出要见阿魏一面。臣随即命人通知了阿魏。阿魏离开后不久,明华便咬舌自尽了。这皆是臣办事不周,恳请陛下降罪责罚。”


赵祈摆了摆手,神色如常:“此事事发突然,你也难以预料,不必过于自责。将阿魏叫来,问清楚昨夜明华和她说了什么。”


没过多久,阿魏捧着一个箱子,走进殿内。


赵祈面色如常,她倒是没有怀疑阿魏会跟明华有什么牵扯,“明华昨夜于牢内咬舌自尽了。”


阿魏听后神情悲伤起来。


昨日在太后殿内,她也在旁伺候着,她看着明华跪在地上冤枉娘娘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想不明白明华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明陛下和娘娘对她们已是极好的了。


为什么她要陷害娘娘。


她眼睁睁看着明华被人几乎是拖着带走的。


没过多久刑部的人告诉她,明华要见自己。


她也想去见明华一面,当面问问她为什么这么对娘娘。


刑部大牢,果真如朱大人所言,阴冷潮湿。


她见到明华时,平日里打理的整洁乖俏的发髻已经散开了,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狼狈。


她想问明华为什么要冤枉娘娘和郑宓姑娘。


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明华,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了你喜欢茯苓糕,你吃些。”


阿魏拿出怀中糕点递给了明华。


明华看着她,接过糕点,一只手一点一点地将糕点送入口中,另一只手轻轻抬起,抚上阿魏的脸。


阿魏没有躲开,她看到明华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见她如此,阿魏质问的话堵在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口。


明华开口说道:“阿魏,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好奇,你这么小小的身子,怎么能有那么大的胃口,吃下那么多东西。在这宫中,人人都身不由己,可你却好似是个例外,心思单纯,每天都过得自在快乐。和你在一起,我仿佛忘却了所有烦恼……”


阿魏说道:“明华,你待我也是极好的。”


明华笑了,“你这个呆子,什么也不懂。”


明华凑近了她,在她脸上落下了淡淡一吻。


阿魏呆愣了半晌,明华轻轻摸了摸阿魏的脸颊,“果真是个呆子,我的床榻下有一个暗格,那里藏着我存下的银钱,都留给你。你走吧。”


明华说完便喊来了狱卒,阿魏懵懵懂懂的起了身。


一步三回头,望着明华,明华只是对着她笑。


阿魏的心蓦的一痛,只觉得这是见明华的最后一面了。


明华突然开口说道:“是恩人救了我的命,从那时起,我便发誓,要为恩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句话当时阿魏是不明白的,此刻面对陛下时,她懂了。


这话其实是说给陛下听得,明华是早料到陛下会在今日召见她的。


赵祈抬手,打开了小箱子。


箱内静静躺着几锭银元宝。


元宝旁,有一个绣工精致的荷包,荷包一面绣着两只亲昵相依的雌鸳鸯;另一面则绣着一个娟秀的“魏”字,一看便知是精心为阿魏准备的。


此外,还有一支做工略显粗糙的竹簪,静静躺在一旁。


阿魏的目光触及那支竹簪,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说道:“这是我送给明华的。”


当时,她买了两支簪子送给锦清。被明华瞧见,跟她索要。


她那时手头拮据,就找了个竹簪敷衍她。


明华拿到手后,还狠狠骂了她一顿。


自那以后,她从未见明华戴过,还以为明华嫌弃,早就扔了,没想到,她竟一直收着。


阿魏的语调低沉,满心都是懊悔,“早知如此,我当时就该向宫中姐妹借些银子,给她买个更好的簪子,让她能天天戴着。”


赵祈心中已然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便让阿魏退下。


见阿魏转身时,面色憔悴,神情哀伤,她又转头对锦清叮嘱道:“她心里正难受,你去陪陪她,好好宽慰几句。”


锦清领命而去,阿魏形单影只,背影透着说不出的落寞,整个人沉浸在低落的情绪中。


锦清走上前去,轻声劝慰:“阿魏,你可要知道,明华是太后安插在娘娘身边的人,她一心想着要害陛下和娘娘。你这般为她伤心难过,陛下宠信你,不怪罪你,可要是被旁人瞧见,难免会说三道四。”


阿魏微微抬起头,喃喃道:“可是,她从未害过我呀。”


锦清轻轻点了点阿魏的额头,“你糊涂啊!若是陛下和娘娘遭遇不测,你觉得我们还能有活路吗?到时候,被关进大牢的,恐怕就是你我了。”


阿魏听了这话,沉默不语。


锦清见状,缓了缓语气,继续说道:“她要是能和陛下、娘娘站在一处,又怎会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阿魏心中一阵悲戚,忍不住将头靠在锦清的肩头,长叹一口气:“罢了,大家各为其主,身不由己。”


锦清身手摸了摸阿魏的头。


阿魏突然抬头,看着锦清的眼神都与往常不同了。


“锦清姐姐,我想我心中对你的情谊是不同旁人的,就如陛下和娘娘,你能明白吗?”


锦清面色骤然一红,这呆子果然是受了刺|激。


阿魏见锦清沉默不语,心中不禁一阵失落,但她还是鼓起勇气,继续说道:“锦清姐姐,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我不想留下遗憾,就想珍惜当下。所以,我想问你,你对我可有那种不同于姐妹的情谊?”


这番直接的问话,难不成这呆子突然被刺|激的开窍了。


锦清咬了咬唇,轻轻点了点头。


阿魏转而扬起笑意,“我就知道锦清姐姐对我也是不同旁人的。”


第80章


金銮殿上,赵祈高坐于龙椅之上,俯瞰着殿下群臣。


她仍记得第一次上朝时,满朝官员中,不少人对她这位女帝多有轻视,举止间满是傲慢。


到了今日,朝堂局势不知不觉中发生改变。放眼望去,除了高晋那一党仍心怀不轨、阳奉阴违,其余众人皆对她恭恭敬敬,行礼叩拜间,尽显臣服之意。


赵祈心中清楚,如今朝政大权,已逐渐稳稳落入自己手中。


此时,朱宝贞踏出一步,“陛下,姜卢父子的种种罪证,臣已全部查实。证据确凿,还请陛下定夺。”言罢,她将手中的折子呈递上前,内侍快步上前,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捧至赵祈面前。


姜卢父子该如何处置,此前赵祈已与褚淳贤在私下反复探讨过。


依照律法,一人犯罪,全家遭殃,不论男女老少,皆难逃脱刑罚惩处。


以姜卢犯下的罪行,男子当判死罪,女子则会被充为官妓。


“将姜卢父子的罪行一一详细列出,张贴于各处榜单之上,让天下百姓都能知晓。再将他们游街示众,以儆效尤。同时,没收姜家全部家产,姜卢当街斩首,姜胥则施以凌迟之刑。”


凌迟,乃极为残酷的刑罚,极少使用,唯有对待那些真正罪大恶极、令人发指的凶徒,才会动用此刑。


赵祈心中思量,这姜家父子,尤其是姜胥,残害女子的手段令人发指,恶劣至极,用凌迟之刑惩处他都不为过。


况且,将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百姓心中自有评判,朝中官员见此,也定会心生忌惮,往后不敢轻易犯下如此恶行。


高晋听闻,心中一紧,赶忙出列,拱手说道:“陛下,凌迟处死,是不是过于严苛了些?”


高晋之所以敢站出来为姜胥求情,一是见赵祈此次并未株连姜家满门,想着或许还有回旋余地;二来,姜卢本就是他阵营中的人,若是此刻自己无动于衷,日后怎能服众?其他人又怎会继续追随于他?他知皇上一心想要施行仁政,便想着试探一番,若能免去姜胥的凌迟之刑,那便是最好不过。


赵祈冷冷看向高晋,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哦?那依高太傅之见,应当如何处置才合适?”


高晋微微抬头,理了理思绪,振振有词道:“姜胥并未有贪|污受贿之举,其罪状不过是虐杀了几名小妾。可妾室的身家性命,本就由主家掌控,即便被主家处置,也算不上什么大罪。再者,他虽火烧如意坊,但如意坊并未遭受重大损失,坊主也安然无恙。依臣之见,罪不至死,理应从轻发落。”


赵祈冷冷的看着高晋,目光像是要淬出冰一般,有这样的人担任大周的辅政大臣,大周前世走向衰败,实在是情理之中,怪不得旁人。


满朝文武见状,皆察觉到皇帝已然动怒,


大殿内瞬间一片寂静。


又听皇上开口道:“高太傅!身为大周辅政大臣,你竟说出这悖逆之言,实在让朕心寒至极!”


“妾室,那也是堂堂正正的人!她们有血有肉有尊严,不是任由主家肆意践踏的蝼蚁!姜胥虐杀小妾数量多达二十人,其手段之残忍,行径之恶劣,简直丧心病狂畜生也做不到对同类如此!怎能妄图用一句‘身家性命由主家做主’,就轻描淡写地抹去他的滔天罪孽?”


“再者,姜胥火烧如意坊,这一恶行怎可轻易饶恕?即便坊主侥幸保全性命,可那大火,烧尽的是工匠日日夜夜的心血,毁掉的是坊内众人赖以生存的根基,扰乱的是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岂是一句轻贱的‘没受大的损失’,就能将这一切罪孽一笔勾销?”


“我大周,以仁政为本,立国治世。律法的存在,是为了筑牢公平正义的坚实壁垒,是为了庇佑每一位百姓的身家性命、幸福安康!若对姜胥这等恶行,不施以严惩,反而从轻发落,试问,我们如何去慰藉那些含冤而死、在九泉之下难以瞑目的冤魂?又凭什么让天下百姓对我大周律法的威严深信不疑,敬畏有加?”


“高太傅!莫要以为朕不知你与姜胥的关联!莫要因你二人的些许交情,便利令智昏,罔顾事实真相,肆意颠倒黑白!今日,若朕放过姜胥,便是向天下昭示,恶行可以被容忍,罪孽能够被宽宥。明日,就会有无数个姜胥冒出来,效仿他的残忍行径。长此以往,我大周梦寐以求的太平盛世,必将土崩瓦解,化为乌有!”


赵祈的怒斥声在朝堂之上滚滚回荡。


众官员被这排山倒海般的怒火所震慑,纷纷“扑通”一声跪地,大气都不敢出,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高晋见此情形,只觉双腿发软,几近瘫倒,却仍硬撑着身子,勉强站在原地,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说道:“臣……臣绝非此意……”


然而,赵祈根本不想听他的任何辩解,她目光如隼,扫视朝堂一周,高声说道:“皇权更替,律法也不能一成不变,不合理之处理应加以修正。”


“朱宝贞!”


“臣在!”朱宝贞迅速起身,恭敬应答。


“朕命你会同刑部尚书、都察院御史、大理寺卿,共同修订律法中不合理之处。一切以民为本,以公平正义为准绳完善律法。”


“臣遵旨!”。


修正律法,本就是为国为民的大事,如今又有三部协同共议,且在皇帝的严令督促之下。众官员无人敢提出反对意见。


金銮殿内,高晋如芒在背,尴尬地僵立着。


原本还在朝堂上暗自支持他的人,此刻纷纷移开目光,没有一人敢与他对视。


他只觉颜面扫地,眼神陡然一沉,高声喊道:“陛下,昨夜太后娘娘遣人送来一封急信。信中所言,实在令臣震惊不已!贤妃与郑宓暗通款曲,存有奸|情,二人合谋刺杀陛下未遂,竟妄图举兵北上,谋权篡位!郑家手握三十万精兵,这等大事,陛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定要早做防备啊!”


此语一出,满朝哗然。


大臣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皇上身上。


“陛下,太傅所言极是,郑家此举狼子野心,不得不防啊!”


“是啊,这可是关乎社稷存亡的大事!”


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附和之声此起彼伏,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乱了分寸。


朱宝贞眉头紧皱,挺身而出,“陛下,此事重大,绝不能仅凭一封不知出处的信件就仓促定罪。若无确凿证据,怎可轻易判定贤妃和郑宓将军有罪?”


高晋冷哼一声,反驳道:驸马,无风不起浪。若郑家没有谋反之心,这信件又怎会凭空出现?若贤妃与郑宓之间清清白白,又怎会传出这般流言蜚语?”


赵祈面色沉静,扫视着朝堂,缓缓开口:“此事关乎重大,不可草率。朕决定,即刻宣郑宓回京,彻查此事。若证据确凿,朕绝不姑息;但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任何人都不许妄加揣测、冤枉贤妃和郑宓。”


退朝之后,赵祈匆匆返回云光殿。此时,褚淳贤早已在殿内等候,桌上摆满了精致的早膳,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见赵祈归来,她迎上前,为赵祈盛了一碗热燕窝粥。


赵祈接过粥碗,顺势握住褚淳贤的手。


褚淳贤轻轻抽回手,拿起勺子,耐心地在粥碗里慢慢搅动,待热气渐渐散去,才将碗稳稳地放在赵祈面前,轻声说道:“陛下,先用膳吧。”


赵祈一边吃着粥,一边将早朝之事告诉了褚淳贤。


“我打算让郑宓想办法带几万精兵回京。有她在京城镇守,太后等人必定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同时,也可寻找燕啸鸿勾结西夏的证据,一旦坐实,便一举将他拿下。如此一来,京城便再无后顾之忧,之后的事,我们便可徐徐图之。”


褚淳贤沉思片刻后说道:“你在朝中的根基已慢慢稳固,如今时机看似成熟,可还是要小心谨慎。就怕燕啸鸿得知消息后,在京城发动兵变。若是那样,恐怕京城会陷入一场腥风血雨之中。”


“无妨,有郑宓和徐岩鄂在,量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赵祈自信满满地说道。


褚淳贤轻轻摇头,忧心忡忡地说:“若燕啸鸿知道你要对他动手,他必定会狗急跳墙,无所顾忌。依我之见,不如先下旨让他前往边疆,与郑宓交换兵权。待他到了边疆,郑宓再将他一举拿下,*坐实他通敌卖国的罪名。如此这般,收拾他岂不是更容易些?”


“我不能这么做。要是下旨让燕啸鸿接替了郑家的兵权,那也相当于告诉别人你与郑宓有情,旁人指点我不在意,可是太后不会轻易放过你,我若护着你,便坏了这瓮中捉鳖之计,但要是我坐视不管,任由你陷入危险,我也做不到。”


褚淳贤看着她,目光里皆是柔情。


赵祈握着褚淳贤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我既然同你一起,便不会让你涉险。”


吃完早膳后,赵祈又书信一封,命徐玟派亲信去边疆将密信送给郑宓。


这头永寿殿内,高瑾玉与高晋相对而坐,正密谋商量着如何做实郑宓谋反的罪证。


高瑾玉缓缓开口:“如今,我们只需让皇帝对郑宓起疑即可。既然在皇帝那边难以下手,那便从郑宓身上找突破口。兄长,你即刻安排隐在边疆的人手,全力挑唆郑宓,让她带着兵马回京。皇帝让她回京调查,她却带着兵马回京,她的举动岂不是摆明了有谋反之心?皇帝又怎会不起疑?”


高晋微微皱眉,面露担忧之色:“可若是皇上不为所动,咱们又该如何是好?”


高瑾玉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这世上之人,皆有弱点,贪嗔痴慢疑,赵祈也不例外。之前她痴恋褚淳贤,如今心思大多放在朝堂之上。那我们就投其所好,安排人使劲儿捧着她、奉承她,对她百般尊崇。待她放松警惕,与我们的人亲近之后,再慢慢挑唆她与郑家的关系。即便她嘴上不说,心里也难免会犯嘀咕。届时,无需多言,她自己就会怀疑郑宓是否有谋逆之心。毕竟,没有哪个皇帝不渴望将兵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如今大周兵力最强、数量最多的部队都在边疆郑家手里。赵祈现在帝位尚未坐稳,自然要倚仗郑家;可一旦她根基稳固,第一个要对付的,恐怕就是郑家。”


高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问道:“朝中势力错综复杂,咱们安排谁去做这件事比较合适呢?”


高瑾玉轻轻敲打着桌面,思索片刻后说道:“她不是极为重视科举吗?无论是男科还是女科,兄长都要在暗中安插|我们的人。这些人切不可是草包,表面上必须要对皇上忠心耿耿,与我们彻底撇清关系。你看,她如今信任郑宓、信任齐忠,不就是因为他们与我们没有关联吗?”


提及此处,高瑾玉突然想起朱宝贞,神色间闪过一丝懊悔,当初真不该招朱宝贞为胥。可如今木已成舟,后悔也来不及了。若朱宝贞继续与自己作对,必须想个办法,将她困在公主府,绝不能让她再涉足朝政。”


说罢,高瑾玉靠在身后的檀木椅上,回想起之前自己的种种谋划,她才幡然醒悟。


曾经,她以为皇帝只是个沉溺于儿女情长的人,事事听从褚淳贤的安排,便想从褚淳贤入手,给皇帝招纳几个妃子,分散皇帝对褚淳贤的感情,进而控制皇帝。


可经过这些日子的较量,她彻底明白了,无论处于那个至高无上位置的人是男是女,性子是柔弱是强硬。


一旦坐上皇位,又有谁会轻易放弃手中的权力,又怎会真的无心朝政。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