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勿念 作品
86. 喜宴有凶（三）
李长曳从自家院子一路寻到永安坊的最西头，她没拿灯笼，只凭着月光与自己的耳力辨路。可惜绕来绕去，半个“吊舌鬼”的影子也没瞧见。
李长曳不由的心下犯嘀咕，案子查得七七八八，这“吊舌鬼”也该现身了，怎么偏偏这会儿藏得这么深？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墙头上，忽然有东西闪了一下。
李长曳猛地顿住脚步，手下意识搭在腰间佩剑处，可她现在穿的是喜服，根本没拿佩剑。
李长曳只得硬着头皮，仔细辨查起来。她突然发现那一闪一闪的好似是一双眼睛，只是那双眼睛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也不躲闪。
李长曳慢慢靠近几步，才看清那是一只全身乌黑的狸奴。
这只狸奴，两只眼珠泛着幽光。它蹭的一下子从院墙上跃了下来，慢慢地绕到李长曳脚边，绕了圈，轻轻蹭了她一下。
李长曳低头打量它。这狸奴体格偏瘦，但毛色亮得像是用油拭过似的，应该是有主的。李长曳蹲下身，试着伸手抚摸了一下那只狸奴。
她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却还没想清楚，就看到这狸奴突然弓起背，张大嘴，像是‘喵’了一声
但是完全没声。
一丁点儿声音也没有。
这狸奴竟然是个小哑巴。
李长曳心头一凛，眉头慢慢皱起来。
她盯着那狸奴看了好一会儿，心里的某个线索，逐渐完善。
此时，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李长曳立马将这狸奴轻轻抱入怀中，一跃跳上了这院墙上，隐藏好身形，仔细听了起来。
原来是有两人，好似在吵架。
一女子的声音传来：“我前几日不是说今晚有事，不能相见吗。”
一男子连声哄着：“这不今晚坊里都去那喜宴了嘛？你以前不是说，只要坊里无人看见，我们就能见一面。”
李长曳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狸奴，狸奴刚巧回望她一眼。四目相对，一人一狸奴都沉默了。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合着成个亲，还成了人家幽会的掩护。
那女子又开了口，声音中带着些急促：“孙郎，你要是再不来提亲，我娘就真要让我嫁给王老爷当妾了。他已经送来一堆首饰布匹，说是只要成亲就再送一匹英州锦！”
那男子过了许久，才支支吾吾道：“你别急，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嘛……”
那女子不说话了。
李长曳本欲再听几句，谁料，她怀中的狸奴忽然抖了抖耳朵，一挣，竟自己跳了出去。屁颠屁颠朝着那男子跑去，还在那男子脚边蹭了又蹭。
李长曳没法，只得现身。这事总得解决了，再拖下去，她的洞房都赶不上了。
“我说啊，”李长曳看向那女子，“你就别再瞎折腾了。此人的不值得你做这么多。你心里也该清楚吧，宋姑娘。”
月光正好落下来，照在李长曳的脸上。
那对男女瞬间僵在原地。那女子，竟然就是这吊舌头女鬼案子的第一个受害者，宋姑娘。
男子睁大了眼，支支吾吾：“你、你是……”
李长曳看了那男子一眼，忽而道：“你不是张坊正手下的孙侍卫吗？”
孙侍卫打了个激灵，像是才认出她来，立马变得异常恭敬。
宋姑娘一脸错愕：“你不是今日成亲吗？你怎么在这儿？”
李长曳指了指孙侍卫脚边乖乖趴着的狸奴：“它叫我来的。”
狸奴尾巴一甩，倒像是在应声。
李长曳接着说道：“宋姑娘，你为他做了这么多，可他一句再想办法就哄得你晕头转向……这等人，值不值得，自己掂量。”
宋姑娘咬了咬唇，垂着头没说话。
李长曳转头看向那孙侍卫，又补了一句：“你就没发现你和宋姑娘见面之时，这坊内都没人吗。”
孙侍卫被问住了，愣愣地点了点头：“确实，这些日子见她，正巧都没人。”
李长曳没好气地说道：“永安坊靠近集市，夜里最热闹不过，东头的沈姑娘之前每晚都得去茶楼听书，北边的王姑娘总爱和邻居打牌打到半夜。但是近日发生了一件事情，让她们都不敢出门了，你觉得是什么？”
孙侍卫挠了挠头：“不就是……那吊舌女鬼传说吗？”
李长曳点点头：“是啊，那你有没有想过，既然大家都吓得不敢出门，为什么第一个‘受害者’宋姑娘，她却一点儿都不怕，敢夜里跑出来和你相会？”
这话一出，孙侍卫突然脸色一变。
李长曳说道：“她根本就不怕，因为这吊舌鬼就是她编纂的。”
孙侍卫的目光一下子转向宋姑娘，眼里还带着一点茫然和不可置信。
宋姑娘垂着头，片刻后，她轻轻摇摇头，小声道：“不是我。”
李长曳并不急，只是看着她的袖口，忽然道：“你手上的伤，是这狸奴抓的吧。”
宋姑娘一怔，手下意识往回一收，最终还是说道：“终究……还是被你发现了。”
李长曳“嗯”了一声，接着说话：“第一次去你家时，我还没察觉，只觉得你屋里打理得太过干净。后来走了几户，去了沈姑娘家、王家那头……才慢慢觉得不对劲。”
“那些姑娘窗纸的痕迹，都不深，分明像是人用钩子浅浅划出来的。还有故意放在窗台上的叶子，每个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哪有鬼这么讲究规矩。”她顿了顿，语气平静地补了一句，“唯独你家的窗台不一样。”
“你家窗纸那划痕是活物留下的，有深有浅。我那时心里就有了数。”
宋姑娘咬着唇不语。
李长曳轻轻弯下腰，摸了摸那只还趴在地上的狸奴：“它毛色光亮，爪子干净，显然是有人养的。只是它似乎不怎么会叫，所以每次要进屋，便只能去你窗台上扒拉。”
她抬眼看宋姑娘：“你是不是在某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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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忽然想到，可以模仿这狸奴的样子，吓唬到别人？”
宋姑娘身子一抖，眼泪“啪”地一下掉下来：“别说了……是我，是我。”
李长曳看着她，指了指旁边那个一直在装缩头乌龟的孙侍卫：“是为了见他？”
孙侍卫立马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后退几步，连连摆手：“你别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什么吊舌女鬼的传闻，跟我一点干系都没有！”
他这话刚一出口，宋姑娘实在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全是委屈，像是早就知道会这样，却还是忍不住失望。
半晌后，宋姑娘像是想明白了，说道：“我与他情投意合，可我家中贫寒，爹娘非要我嫁给王老爷做妾，说王家给得起聘礼，还送了好多锦缎首饰来。我写信催了他好几次，他都推三阻四。后来我实在没办法，只能借着坊中夜晚无人，设了这个局……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机会见一面。”
说到最后，她抬起头，眼中泛红，却还是倔强：“我没想吓人，更没想害人，我就是、就是不想嫁给一个老头子做妾。”
李长曳叹了一口气，眼神却没有责备，只有一点点说不清的惋惜：“你倒是很聪明。”她看了一眼那边一动不动的孙侍卫，“可惜你所托非人，你觉得孙侍卫会帮你吗。”
孙侍卫还在那儿支支吾吾，半句话都没能挤出来。
李长曳扫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宋姑娘：“宋姑娘，你长得这般好看，人也聪明，没必要把心思死死栓在一个站在你面前却一句话都讲不出来的男人身上。”
宋姑娘愣了一下，眼泪噼里啪啦地又落了几颗。
李长曳站在原地看她，没出声。宋姑娘为人聪明，做事又很谨慎，懂得怎么做假痕迹，倒是探案验迹的一把好手。若不是自己这趟正好撞上，寻常坊里的捕快只怕连个狸奴都查不出来。此刻她虽犯了错，但还有改正的余地。
李长曳低头想了想，忽而开口：“过几日我会写封信给你，你拿着去找万年县的蒋县丞。他那儿正好有个差事，虽说不是什么高职，银子也不多，但若你肯做，养活自己不难，也能给家里分担些，就没人再逼你做妾了。”
宋姑娘一听这话，猛地跪下，哭着要磕头。
李长曳赶紧一把扶住：“磕什么头，我还不收徒呢。”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事儿，得你自己收尾。明儿一早，把这事原原本本告诉张坊正一声，别让他日日巡逻吹冷风；还有，去给沈姑娘她们几个道个歉。虽说没出什么大事，可几个姑娘确实被吓得不轻。”
宋姑娘连连点头，泣不成声。
李长曳拍了拍她的肩，站起身便走。
临走前余光一扫，正瞧见那孙侍卫在原地犹豫半天，想伸手去扶宋姑娘，手才抬一半，犹犹豫豫，又给悄悄收了回去。
李长曳脚下没停，心里却冷不丁地哼了一声：“宋姑娘，日后走远些，别再为这等人，折了脚。”
李长曳不由的心下犯嘀咕，案子查得七七八八，这“吊舌鬼”也该现身了，怎么偏偏这会儿藏得这么深？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墙头上，忽然有东西闪了一下。
李长曳猛地顿住脚步，手下意识搭在腰间佩剑处，可她现在穿的是喜服，根本没拿佩剑。
李长曳只得硬着头皮，仔细辨查起来。她突然发现那一闪一闪的好似是一双眼睛，只是那双眼睛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也不躲闪。
李长曳慢慢靠近几步，才看清那是一只全身乌黑的狸奴。
这只狸奴，两只眼珠泛着幽光。它蹭的一下子从院墙上跃了下来，慢慢地绕到李长曳脚边，绕了圈，轻轻蹭了她一下。
李长曳低头打量它。这狸奴体格偏瘦，但毛色亮得像是用油拭过似的，应该是有主的。李长曳蹲下身，试着伸手抚摸了一下那只狸奴。
她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却还没想清楚，就看到这狸奴突然弓起背，张大嘴，像是‘喵’了一声
但是完全没声。
一丁点儿声音也没有。
这狸奴竟然是个小哑巴。
李长曳心头一凛，眉头慢慢皱起来。
她盯着那狸奴看了好一会儿，心里的某个线索，逐渐完善。
此时，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李长曳立马将这狸奴轻轻抱入怀中，一跃跳上了这院墙上，隐藏好身形，仔细听了起来。
原来是有两人，好似在吵架。
一女子的声音传来：“我前几日不是说今晚有事，不能相见吗。”
一男子连声哄着：“这不今晚坊里都去那喜宴了嘛？你以前不是说，只要坊里无人看见，我们就能见一面。”
李长曳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狸奴，狸奴刚巧回望她一眼。四目相对，一人一狸奴都沉默了。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合着成个亲，还成了人家幽会的掩护。
那女子又开了口，声音中带着些急促：“孙郎，你要是再不来提亲，我娘就真要让我嫁给王老爷当妾了。他已经送来一堆首饰布匹，说是只要成亲就再送一匹英州锦！”
那男子过了许久，才支支吾吾道：“你别急，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嘛……”
那女子不说话了。
李长曳本欲再听几句，谁料，她怀中的狸奴忽然抖了抖耳朵，一挣，竟自己跳了出去。屁颠屁颠朝着那男子跑去，还在那男子脚边蹭了又蹭。
李长曳没法，只得现身。这事总得解决了，再拖下去，她的洞房都赶不上了。
“我说啊，”李长曳看向那女子，“你就别再瞎折腾了。此人的不值得你做这么多。你心里也该清楚吧，宋姑娘。”
月光正好落下来，照在李长曳的脸上。
那对男女瞬间僵在原地。那女子，竟然就是这吊舌头女鬼案子的第一个受害者，宋姑娘。
男子睁大了眼，支支吾吾：“你、你是……”
李长曳看了那男子一眼，忽而道：“你不是张坊正手下的孙侍卫吗？”
孙侍卫打了个激灵，像是才认出她来，立马变得异常恭敬。
宋姑娘一脸错愕：“你不是今日成亲吗？你怎么在这儿？”
李长曳指了指孙侍卫脚边乖乖趴着的狸奴：“它叫我来的。”
狸奴尾巴一甩，倒像是在应声。
李长曳接着说道：“宋姑娘，你为他做了这么多，可他一句再想办法就哄得你晕头转向……这等人，值不值得，自己掂量。”
宋姑娘咬了咬唇，垂着头没说话。
李长曳转头看向那孙侍卫，又补了一句：“你就没发现你和宋姑娘见面之时，这坊内都没人吗。”
孙侍卫被问住了，愣愣地点了点头：“确实，这些日子见她，正巧都没人。”
李长曳没好气地说道：“永安坊靠近集市，夜里最热闹不过，东头的沈姑娘之前每晚都得去茶楼听书，北边的王姑娘总爱和邻居打牌打到半夜。但是近日发生了一件事情，让她们都不敢出门了，你觉得是什么？”
孙侍卫挠了挠头：“不就是……那吊舌女鬼传说吗？”
李长曳点点头：“是啊，那你有没有想过，既然大家都吓得不敢出门，为什么第一个‘受害者’宋姑娘，她却一点儿都不怕，敢夜里跑出来和你相会？”
这话一出，孙侍卫突然脸色一变。
李长曳说道：“她根本就不怕，因为这吊舌鬼就是她编纂的。”
孙侍卫的目光一下子转向宋姑娘，眼里还带着一点茫然和不可置信。
宋姑娘垂着头，片刻后，她轻轻摇摇头，小声道：“不是我。”
李长曳并不急，只是看着她的袖口，忽然道：“你手上的伤，是这狸奴抓的吧。”
宋姑娘一怔，手下意识往回一收，最终还是说道：“终究……还是被你发现了。”
李长曳“嗯”了一声，接着说话：“第一次去你家时，我还没察觉，只觉得你屋里打理得太过干净。后来走了几户，去了沈姑娘家、王家那头……才慢慢觉得不对劲。”
“那些姑娘窗纸的痕迹，都不深，分明像是人用钩子浅浅划出来的。还有故意放在窗台上的叶子，每个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哪有鬼这么讲究规矩。”她顿了顿，语气平静地补了一句，“唯独你家的窗台不一样。”
“你家窗纸那划痕是活物留下的，有深有浅。我那时心里就有了数。”
宋姑娘咬着唇不语。
李长曳轻轻弯下腰，摸了摸那只还趴在地上的狸奴：“它毛色光亮，爪子干净，显然是有人养的。只是它似乎不怎么会叫，所以每次要进屋，便只能去你窗台上扒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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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侍卫立马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后退几步，连连摆手：“你别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什么吊舌女鬼的传闻，跟我一点干系都没有！”
他这话刚一出口，宋姑娘实在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全是委屈，像是早就知道会这样，却还是忍不住失望。
半晌后，宋姑娘像是想明白了，说道：“我与他情投意合，可我家中贫寒，爹娘非要我嫁给王老爷做妾，说王家给得起聘礼，还送了好多锦缎首饰来。我写信催了他好几次，他都推三阻四。后来我实在没办法，只能借着坊中夜晚无人，设了这个局……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机会见一面。”
说到最后，她抬起头，眼中泛红，却还是倔强：“我没想吓人，更没想害人，我就是、就是不想嫁给一个老头子做妾。”
李长曳叹了一口气，眼神却没有责备，只有一点点说不清的惋惜：“你倒是很聪明。”她看了一眼那边一动不动的孙侍卫，“可惜你所托非人，你觉得孙侍卫会帮你吗。”
孙侍卫还在那儿支支吾吾，半句话都没能挤出来。
李长曳扫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宋姑娘：“宋姑娘，你长得这般好看，人也聪明，没必要把心思死死栓在一个站在你面前却一句话都讲不出来的男人身上。”
宋姑娘愣了一下，眼泪噼里啪啦地又落了几颗。
李长曳站在原地看她，没出声。宋姑娘为人聪明，做事又很谨慎，懂得怎么做假痕迹，倒是探案验迹的一把好手。若不是自己这趟正好撞上，寻常坊里的捕快只怕连个狸奴都查不出来。此刻她虽犯了错，但还有改正的余地。
李长曳低头想了想，忽而开口：“过几日我会写封信给你，你拿着去找万年县的蒋县丞。他那儿正好有个差事，虽说不是什么高职，银子也不多，但若你肯做，养活自己不难，也能给家里分担些，就没人再逼你做妾了。”
宋姑娘一听这话，猛地跪下，哭着要磕头。
李长曳赶紧一把扶住：“磕什么头，我还不收徒呢。”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事儿，得你自己收尾。明儿一早，把这事原原本本告诉张坊正一声，别让他日日巡逻吹冷风；还有，去给沈姑娘她们几个道个歉。虽说没出什么大事，可几个姑娘确实被吓得不轻。”
宋姑娘连连点头，泣不成声。
李长曳拍了拍她的肩，站起身便走。
临走前余光一扫，正瞧见那孙侍卫在原地犹豫半天，想伸手去扶宋姑娘，手才抬一半，犹犹豫豫，又给悄悄收了回去。
李长曳脚下没停，心里却冷不丁地哼了一声：“宋姑娘，日后走远些，别再为这等人，折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