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廷弼 作品

31. 破破烂烂

王惠的宫缩没有频率可言,就那么硬生生疼了一晚上,她眼睁睁看着病房外的天由黑变亮。


除了宫缩的绞肉酷刑以外,医生还要给她做内检。


内检的疼痛媲美宫缩,就像有人拿着一双筷子在下面用力搅搅搅......那种极具冲击感的、尖锐的疼和灵魂上的羞耻让王惠瞬间爆哭。


王博和陆琳儿听说王惠即将生产,两口子放下手里的活儿,赶紧来了医院。


陆琳儿拉着王惠的手不断安抚,“小惠,别怕啊,咱们这次在医院生,不怕大出血了,妈年纪大了,我替她来照顾你,你想吃什么,让你二哥回去跟妈说,妈给你做。”


王惠一边疼一边苦笑,实际上她什么都吃不下。


第二天上午医生来查房,叮嘱她下床运动有助于开指,于是在赵梅和向华的搀扶下,王惠艰难在楼道里缓慢穿梭。


直到晚上十一点,她的宫缩频率到两三分钟一次,疼得王惠崩溃大哭,她再也受不了了。


赵梅在一旁不停地抱怨,“我说不来医院,在家我给你接生不一样的?真是有钱烧得你们俩。”


向华去把医生喊来,经过医生检查,她只开到了两指,仍然不到进产房的生产指标。


于是,王惠又一夜没睡,两三分钟疼一次,每疼一次就上一次绞肉酷刑。


这一夜,她是数着秒过的。


第二天一大早,赵梅买来了早餐,“惠啊,今天估计能生,你多吃点儿,生的时候有劲儿。”


王惠逼着自己尽量多吃,可任凭她怎么塞,都已经吃不下去了。


医生们来查房时,查看完王惠的情况,说:“宫口没开呢啊,建议产妇挂一下催产素,要不然一直这样太受罪了。”


赵梅没听过什么是催产素,便追问道:“催产素对我孙子有影响吗?”


医生耐心道:“正确使用的话,不会有影响的。”


“多少钱?贵吗?”赵梅脱口而出。


“怎么衡量贵或不贵呢?先减少孕妇的疼痛吧。”


赵梅四处张望一圈儿,确认王博和陆琳儿还没赶过来,她问医生:“挂催产素能指定孩子的出生时间吗?”


“不能。”医生皱眉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赵梅追问:“医生,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孙子在晚上七点五十八分生出来?”


“为什么要这个时间出生?”医生反问。


“这个时辰是吉日吉时,八字好,将来能旺我们一家三代的。”赵梅笑得洋洋得意,仿佛自己聪明至极。


“顺产没有办法保证,除非选择剖腹产。”医生冷脸丢下这句话,便转身查看另一病床的人。


“剖腹产是什么?”赵梅追着医生问。


“就是做手术,把产妇肚子剖开,孩子取出来再缝合。”医生简单解释。


“肚子上划一大口子?那得多少钱啊?我儿媳妇恢复得快吗?”赵梅问。


“快不了。”医生耐心即将耗尽。


“会影响我儿媳妇以后再生孩子吗?”


“不会影响,就是两年之内不能要。”


“噢......那不行。”


此时的王惠已经是一分钟疼一次,一次疼半分钟,明明肚子里已经没有任何食物了,还是疼得她咕咕往外吐水。


医生走后,赵梅和向华强行把王惠架下床来,王惠根本站不住,疼得直喊:“妈...妈...不行...疼!疼啊......”


“疼也得忍着点儿,哪个女人生孩子不疼?”两个人架着她往病房外走,赵梅继续说:“你赶紧多动动,今天是9月12号,我查了是个吉日,晚上七点五十八分是吉时,你争口气,准时准点儿把我孙子生下来。”


“妈!!!”王惠难得的发飙了,她脚一沾地就疼,是那种牵动着小腹的刺疼,她哭求:“真的动不了了妈,叫医生打催产素,我等不到晚上了。”


“你傻呀小惠,吉日吉时生出来的孙子八字好,能旺咱们一家三代。”


王惠立不住,总是往下出溜,她调整着呼吸,哭求:“妈,我等不到晚上,太疼了,我也信不了你的吉时,你这吉时要我命。”


“傻不傻你这孩子,你生仨了,哪个我给你接生的时候没等过吉时?”王惠满脸汗水和泪水,她弯着腰,僵硬地仰头看赵梅,她从来没有觉得赵梅如此可怕。


“小惠!”就在这时,王博和陆琳儿来医院了。


王惠的眼泪像决堤一般喷涌而出,肚子像被人疯狂往下拽,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抗争,她委屈地喊:“二嫂,我疼!”


陆琳儿赶紧冲过来,半抱住王惠,王惠紧紧攥住她的手,说:“让二哥去问问能不能打催产素,我不行了。”


“好!好!王博快去。”


由于她已经疼了45个小时,仍然没有开到三指,医生采纳产妇本人的意见,先给她做了内检,然后打上催产素。


打催产素的疼比宫缩的疼还要更甚,宫缩是一抽一抽的绞碎了一样的疼,打催产素的疼就是直接一辆渣土车在腰上来回碾轧。


王惠出了一身的冷汗,身体止不住地发抖,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足足打了三个半小时才开到三指。


从三指开到十指用了一个半小时,这一个半小时王惠就只能在病床上躺着,说是躺着,其实她躺不下,也坐不起,整个人反复煎熬,不知道怎么办才能缓解自己的痛苦,只能咬牙忍着,挨着。


临推进产房前,王惠已经筋疲力尽,陆琳儿赶紧喂给她一小杯白糖水。自从王博和陆琳儿来了以后,赵梅就全程耷拉着脸,因为王惠不按她算好的吉时生孩子而生气,她也不敢当着王博的面抱怨王惠半句。


躺在产房里很久,王惠终于感觉肚子一下子被掏空,紧接着孩子的啼哭声传来,此时正值1994年9月12日下午1点43分。


王惠躺在手术台上,两行热泪自眼角滚落,她虚弱地问:“是儿子吗......是儿子吗......”


医生们一阵手忙脚乱,没有人听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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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


过了一会儿,医生给孩子擦洗好才抱来王惠身边,说:“恭喜啊,是千金。”


王惠听完,千斤压顶,眼前一黑,瞬间晕了过去。


对于这个小孩来说,她的妈妈不想生她,她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护士发现王惠晕了以后,疯狂拍打她的胳膊,把她叫醒。


确保她在清醒的情况下,真正的痛苦来了。


护士把自己整条手臂消毒,继而把手赤裸裸伸到王惠子宫里剥离胎盘,胎盘和子宫的神经、血管都紧紧相连,对于产妇来说,相当于硬生生扯下来一块血肉。


王惠疼得已经喊不出了,她眼球浑浊,浑身发颤,汗淋淋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像是死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王惠渐渐苏醒,模糊中她看到向华抱着孩子,陆琳儿和王博在一旁边看着,似乎脸色不太好看。


王惠生产完,孩子先被抱出来,赵梅一听又是个女儿,冷着脸撇嘴说‘晦气’。


赵梅立在病床前自言自语,倾尽全力发泄她对于生女儿的不满:


“这个儿媳妇能干啥使?就会生丫头,连个儿子都不会生,真是个天生的绝户命......”


王博在一旁边听得忍无可忍,他怼道:“不生儿子赖她吗?闺女不是个人吗?”


“她生的,不赖她赖谁?那你说赖谁?”赵梅那农村泼妇劲儿上来,往前挫着对王博喊,她正愁有气儿没地方撒,“我们一家子整整等了十个月,又生了个丫头,连儿子都生不出,要她有什么用?”


陆琳儿见状把王博往后拉,王博气得直抖,“亏你自己也是个女人!”


赵梅撒完泼,把一大包婴儿用品狠狠丢在桌上,转身就走。


王惠听到这动静,心里咯噔一下,她瞬间感到很害怕,害怕被人看不起,害怕到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她想:又生了一个丫头,这下要怎么办?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是我肚子不争气,是我生不出儿子来,只会没完没了地生丫头,李武这一脉真的要断送在我手里了吗?怎么会又是个丫头呢?......


就在这时,护士进来给王惠换液,问:“产妇还没醒吗?”


“没有呢。”王博答。


护士换好液,狐疑地拍王惠的胳膊,说:“按说早该醒了,3号,3号床,醒醒。”


王惠这才缓缓地睁开眼,眼泪也顺着眼角滚落不停。


“感觉怎么样?头脑清醒吗?”护士问。


王惠沉默地点头,之后她也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看女儿一眼。


“清醒就行,来压肚子了。”护士说完,清退了病房里的人,调整王惠的躺姿,医生带着两个实习医生过来给王惠压肚子,也就是清子宫恶漏,王惠疼得啊啊大叫。


接着就是给她疏通乳/房,俗称挤奶,后来孩子吃奶都把乳/头吃裂了,每喂一次奶就像用刀割一次。


王惠狼狈地躺在病床上,她心念一动,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破破烂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