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句流言 作品

40.参商(1)

围剿星罗宫,定在永宁五年的初秋。


此事当然秘密进行,谁都没有泄露。星罗宫行不义之事,背地里的所作所为要被一点点披露在江湖中,饲养怪兽、罔顾人命……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算上水月谷在内,共有五派参与围剿。这五派便依照决定,悄无声息地汇聚在星罗宫一百多里外。


月明星稀的夜,方撷真闲来无事,任手中的草梗落入篝火的巨口,遁入虚无。


去年冬天,白术便悄无声息地病死了。


他死得糊涂,真以为自己是病,却不知方撷真查清了他与星罗宫暗中的联络,晓得是他出卖自己,才命人给他下了一种无味无色的毒。


是白术将偷金乌翎一事卖了出去,是白术道破了破解水月谷山门机关的方法……


方撷真自诩做得仁慈,没有对白术动用重刑,还留了全尸,不过,那一味毒服下去,足够令白术痛苦得恨她恨到来世了。


“不要走神。”


耳畔响起一道话音,有许多次,方撷真都将这声音错认。


她徐徐抬起脸,果然不是武红英,而是水月谷二谷主武绿华。


武绿华蹙眉瞅了侄女几眼,寒声道:“我们拟订好的计划,你要在心中再过一遍。”


“我知道,不必你说。”方撷真不以为意,“把陈肃留给你杀。”


陈肃便是星罗宫宫主,他的侄子带头攻打水月谷,被武绿华剁了拿去喂狗。可武绿华犹不解气,还要拿他这做叔叔的出气。


武绿华没什么话需要多叮嘱的,遂放任了方撷真烧草梗玩。


倒是不断有徒子来向她汇报事宜,譬如其余四派的掌门啊、首徒啊来拜访,又或者哪个徒子经不住长途跋涉之苦,不幸病倒。


武绿华懒得理会的小事,就交给方撷真做。她虽被姐姐武红英收回权力多年,却始终是名正言顺的二谷主。


她生在水月谷,长在水月谷,长辈们看着她长大,后辈们受过她照拂——武红英昏迷不醒后,她比方撷真更得人心,也因阅历的丰富更有心机手段,轻易将大权独揽。


“等剿灭星罗宫,我母亲的事,你到底有没有头绪?”


母亲昏迷已有一年,那口蓝莹莹的冰棺,方撷真日日都要依上去,期盼着武红英能醒转,摸一摸她的头。


一年来,她除了常到瀑布后的石室里坐一坐,便是同姨母筹谋如何向星罗宫复仇,再就是不要命似的习武,连寻找枯心露最后一味原料都搁置了。


只待一切尘埃落定,只待尘埃落定。


等大仇得报,方撷真便可以去报“小仇”。


那个害她未见到武红英最后一面的人、极有可能酿成她终身遗憾的人、石头似的压在她心口许多年的人,必要付出代价。


武绿华不再年轻了,有时精力不济也是有的。她背靠一株枯树,手掌搁在膝头,以前这地方,总是睡着姐姐:“我比你心急。”


“是吗?”方撷真不屑地笑。


怕是巴不得武红英不要醒,好长久地把持住权力吧。


“你以为呢?”武绿华眸色晦暗,眼珠子幽幽地朝方撷真身上挪,“你不过是半路才找回来的,不比我陪着我姐姐四五十年。你也配和我比吗?”


方撷真哑然,深觉这话微妙极了。


她不觉得姐妹能比过母女,她是武红英的肚子里出来的,当然和武红英有更深刻的链接。


方撷真懒得和武绿华辩论什么,又道:“那便是暂且没有办法了。若是晓得鬼医的下落便好,兴许她有法子。”


找到鬼医便是一举两得,一来有望找到碧草灵花,二来武红英也有了醒转的希望。


武绿华没说话,全然当没听见,其实她还不清楚侄女的打算吗?


侄女心里还惦念着方虹,这就是她最看不上的地方,回了水月谷,受了姐姐那么多好,却还念着别人,这算什么?


她沉默了会儿,仰头一望天色。


月亮快行到西山山头了,再过几个时辰,天便要亮。


这时有人来报:“二谷主,时候到了。前面的探子回来传话,我们可以动身了。”


武绿华凝眸,吩咐诸人启程。


*


攻入星罗宫时,天就快亮了。


武绿华本不准备光明正大,意欲暗中进攻,打一个猝不及防,奈何同盟们自认为此举极正义,若是偷偷摸摸,倒显得不够磊落坦荡。


她不由发笑,什么磊落坦荡,本就不管她的事。哪有杀人复仇还将就光明磊落的?岂不是笑话。


但也无妨,大事未成,不好起内讧,武绿华终是同意了同盟们的提议,将所有可能存在的情况都反复推演。


随林间一声乌鸦的鸣啼,星罗宫大门被攻破,掌门陈肃携徒子抵抗无果,竟埋头逃去。


方撷真自是不放过这机会,凭什么要将陈肃的命让给武绿华?她偏不!


便在武绿华提剑前,她牟足了劲儿运转轻功,身轻如燕地腾挪一段距离后,稳稳拦住了陈肃的去路:“还想跑?”


陈肃大惊,又要折返换个方向逃,却不想来路也被堵住,他插翅也难飞:“岂有此理!你们仗势欺人、以多欺少,这便是所谓豪侠?!——来人,来人啊!”


哪里有人肯救他,自从星罗宫背后做的丑事传了出去,出走的徒子不在少数,留下的即使有忠于门派的,却也大难临头各自飞,只顾得上自己了。


方撷真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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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发了笑,犹记得去岁云州遇见陈肃这老头,还当他圆滑内敛,原来只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老头:“你欠我母亲的命,慢慢还吧。”


说罢,她竟不此陈肃,而是飞身挑开了武绿华捅来的剑:“不要杀他!留着命,慢慢折磨!”


武绿华起先还不以为然,觉得陈肃的贱命不值多活一日,她向来是个杀伐果断的人,不以折磨人为乐,武红英也不许她这么做。


但转念一想,方撷真或许还真能叫陈肃生不如死,遂勾唇笑道:“那便看紧他。”


星罗宫的地势易守难攻,只因多是深长峡谷,阵型施展不开,好在人心涣散是最大的致命伤,不到半日,便死的死、伤的伤、投降的投降。


从今往后,世上不再有有关星罗宫的故事。


星罗宫立派宫主是何等的侠肝义胆、义薄云天,她怎能料到自己一手建立的门派与侠名,全在今日毁于一旦。


各派皆有死伤,武绿华略一思虑,决定还是将医治伤员、清点死伤以及与各派沟通的事宜交由自己的心腹,不叫方撷真插手。


一年以来都是这样,方撷真慢慢失去在谷中话语权,她再不服气,也奈何不了势单力薄。再后悔也已经晚了,要笼络人心实在要耗费太多光阴。


方撷真唯有一步一步来。


她请龙葵探听过自己在同门里的风评,结果诸人大都闭口不提,生怕得罪了什么人似的——方撷真便从大家的恐惧里察觉端倪,她啊,不得人心。


武红英教会女儿很多事,要有少谷主的自觉,要勤学苦练,要心狠果决,独独忘了教圆滑处世。


“姨母,我随大家看看伤员。”方撷真说罢便要走,却在转身的一瞬,骤然觉得天色暗了。


而且只暗了她这一块。


从阴影里掀起眸,只见近处的山崖上,立着一道挺拔身影。


靛蓝衣裳,银白长剑,身形比记忆里瘦了许多。


程芙站得不高,一二十尺罢了,可她投下的阴影,却彻底将方撷真笼住,宛若一张难以挣脱的网。


在她身边,还跟着一个怯生生的姑娘,像是没见过大战后的血腥场面,正吓得瑟瑟发抖。


方撷真认出这姑娘,她曾在留阳村见过她。


“光熙二年,你与魔教血刃峰达成了交易,在雪原上设下陷阱,欲以人命做条件,向血刃峰投诚。那年你杀了第一个无辜的人。”


“光熙三年,伏光门魏澄,是你杀的第二个人。……永宁元年夏天,你在留阳村,杀了三位罪不至死的无辜百姓。”


程芙拔剑出鞘,语气中似有不忍,更多的却是坚决:


“这些年,你手上沾了多少人命?方撷真,你还有话要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