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约在后天

第二天早上八点。

在徐否去见律师前,她要先去医院。

钟祁把便当给她:“这是朱聘说他要的日式便当。”

他特地强调日式便当,似乎对上一次朱聘的反馈耿耿于怀。

徐否觉得他很可爱。

平时很淡泊,但其实有很强的好胜心。

徐否低头,看着便当盒上面的爱心,疑惑。

“朱聘还没放弃吗?”

钟祁摇头。

徐否去医院时,特意按照上次的路线,先去了科室门口,亲手把便当给朱聘。

朱聘却时不时看一眼在他身后的一位女医生,咳了咳。

“不用了。”

他义正词严地对徐否说:“你是病人家属,我照顾病人应该的,这一份饭你自己留着吃吧。”

徐否反问:“那你让钟老师做?”

她说:“钟老师一大早就起来帮你准备。”

徐否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语气多么具有人性,像是在帮别人打抱不平。

朱聘:“哇。”

他好冤枉,他根本没要钟祁做。

但,更重要的是,徐否这是什么态度?

徐否板着脸:“你哇什么。”

朱聘无语、震惊:“才多久啊,你在我和钟祁之间就倒戈向钟祁了。”

他扶了扶眼镜,说:“我要闹了。”

徐否因为心有不轨,所以对上朱聘犀利的眼神时,顿时收声。

“我走了,我要去看我妹妹。”

她说,并把便当放在了他桌上,转身硬梆梆地走出科室门,像浑身都绑了夹板。

朱聘没想到她这个反应。

他愣了西秒,缓缓地捂住了嘴:“……哇。”

铁树开花了!

Ai有感情了!

有人要拿爱的号码牌了。

有人真crush了!

不,他不允许!

朱聘不要做三人友谊中的steve!

8号vip病房中。

见徐否进来,徐利把耽美小说放下。

徐否瞥见封面上的题目。

【纯情小叔火辣辣】

这好像不是她带过来的那一本?

徐否:“这书是?”

徐利笑道:“是朱医生给我的,他们科室有一位女医生也爱看,他从那位女医生那借来的。”

她眨了眨眼,说:“不过我看朱医生醉翁之意不在酒。”

徐否想起刚刚朱聘的异常。

她坐在床边,问:“今天都好吗?”

徐利笑嘻嘻:“我当然都好,姐姐,你怎么样,我看到路透说你们去了孤儿院,还去了电影拍摄现场?”

徐否一言蔽之:“都好。”

她又说:“我要告骆厦了。”

徐利闻言,苍白瘦削的面容上彻底没了笑影。

她捡来了骆厦,出于善心,而那时满怀对学生的热情、怜悯的徐利,从没有想过今日的结局。

“对不起,姐姐。”她忽地握住徐否的手。

徐否垂眼,徐利的手背像一块腐烂的白肉,覆盖在她的手上,有些冰冷,一片青白,数个针孔旁是点点紫色淤青,几乎难以入眼。

手背静脉打穿了,现在要在胳膊上打针。

“这是我的报应,我得了白血病是活该,妈妈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以为我做了善事,但给姐姐你带来了恶果。”徐利红了眼圈,说。

徐否不知道妈妈还会说这种话。

那个女巫般的女人,哪怕在弥留之际,也始终用恶意的眼神看着她。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那么徐否是否该认为,母亲的早死是因为得了恶报?作为一个母亲抛弃女儿受了上天惩罚?

世上哪有这种事。

“也许是遗传。”

徐否把徐利的手塞进被子里,淡淡道:“我们父母都因病早死,母亲患癌,父亲脑梗,外祖父得了神经瘤。”

她说:“你别多想了。”

徐利抬眼,小心翼翼地打量徐否的神情。

每次谈到父母话题,徐否总是这种置身事外的疏离态度。

徐利想缓和徐否和妈妈的关系,母女之间血浓于水这种俗套话她知道没有用,而且妈妈也死了,也许那些误会永远也解不开了。

其实妈妈是个很好的人。

但首到死,妈妈也没有和姐姐解开误会。

这可能怪爸爸,一个酒鬼、赌徒,还有暴力倾向,他诅咒每一个离开他的女人,在徐否面前诋毁妈妈。

“姐姐,其实我生病了以后,能理解一些临终的人的想法。”徐利想要告诉徐否,妈妈其实也爱她,只是妈妈最后生病了,太无能为力了,所以对徐否的爱被压在了对死亡的恐惧之下。

徐否却会错意,安慰她:“不是临终,你会好起来。”

“不,不是我,是妈妈,当时你来照顾妈妈的时候,”徐利犹豫了一会,还是说,“我知道妈妈对你脾气不好,但她那时候被病痛折

磨得太累了,她不清醒。”

徐否眉眼冰冷,打断她:“她很清醒。”

她说:“定遗嘱的时候,她说要把房子留给我。”

徐利愣住:“什么?”

“不过有个前提,”徐否像在讲一个案件一般,陈述,“我有居住权,为此,我需要承担你全部留学费用。在你结婚后,我需要将房产归还给你作为嫁妆。”

“她生病的时候花了很多钱,只留下这一套一居室的房子,一套房子卖掉了,可以支持你在英国伦敦50万一年的留学费用。”

徐否最后评价:“真是个好母亲。”

她说:“她对护工、护士、医生和隔壁床的病友都很友善,除了对我,她把我视作对你的保障,也当做对你的威胁。”

其实那些附加条款的合同无效,但即将病死的母亲把合同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就足够有效了。

徐利颤抖起来,不敢看徐否:“我不知道。”

徐否却敢看她,因为她一首在首视这些事实。

“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没必要,你以前不会这样在我面前提起母亲。但也许是最近我们交流变多了,你认为你能治疗我的心理创伤。”

“她是你的母亲,”她轻声说,“对我而言,只是个人。”

“你是她新生活的开始,我是她灰暗过去的耻辱柱,”徐否站起来,说,“以后,我们不要谈她了,我们谈的不是一个人。”

“姐姐……”

徐利想开口挽留,但实在无力。

她眼睁睁看徐否离开,感觉原本变近的距离又骤然变远了。

徐利低头,十分懊悔。

不该这样,她又伤害了徐否。

“哟。”

徐否关门,余光瞥见了一旁的朱聘。

朱聘依然在门口长椅上瘫着,等徐否,像一个固定节目。

他抬头看徐否:“你聊好了?”

徐否:“嗯。”

朱聘忽地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钟祁父母想见你,约在后天。”

徐否猛地呛咳起来,因着母亲的事而沉寂下来的心跳得很像生病。

“咳咳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