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你不满意

“小徐啊,起这么早啊。免费看书就搜:你阅读 ”

鸟叫声起来了,青蛙叫和虫鸣声弱下去。

可能因为鸟儿们在欢快地叫着“我要来吃你们咯”。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天色很好,清清白白,看得见很远的山,还有水库大坝上斑驳的痕迹。

是个好天气。

徐否有些雀跃。

是可以捡梧桐花的好天气。

徐否摸黑上楼,被楼下听见脚步声的于奶奶轻声喊住:“小徐,我早上给你们煮白粥,你吃甜粥还是咸粥?”

徐否记起小时候吃白粥,有人在粥上撒厚厚一层白糖。

忘了是谁的吃法了。

但她是不能撒那么多糖的,容易蛀牙,父亲说他没钱带她去看牙医。

“想吃甜粥,谢谢奶奶。”她轻声回,转身往楼下走。

于奶奶耳聪目明。

她摆手,温柔地说:“你别下来了。烧个粥,厨房不用那么多人,奶奶忙得过来。”

老年人的自尊心也很重要。

徐否在暗色中迟疑地应:“好,奶奶。”

奶奶下楼去了。

一楼的厨房里响起舀水的声音,洗米的声音,生火的声音,噼里啪啦,叮叮当当。

太早了,这个点。

好像这一天会非常漫长,所以现在脚步慢一点也没关系。

也让徐否想到了朋友告诉她,最幸福的一天是醒来的时候,耳边传来妈妈在厨房烧饭的声音,爸爸说“再让她多睡会”,面条、煎蛋的香气飘进昏暗的房间,她可以窝在被子里继续睡。

徐否没法理解这种幸福。

因为这样的场景对徐否而言是噩梦。

如果她被吵醒了,听见父亲在厨房“砰砰”地砸着锅碗,那说明她起床太迟了,而父亲此时压抑的怒火,会变成阴阳怪气的言语,或者在他喝醉的时候变成皮带,抽在徐否身上。

但父亲死了。

今天骆厦不在。

李坚也不在。

——像假期。

徐否转身,脚步悠悠地上楼。

五楼的卫生间亮着暖光,洗漱的水声传来。

水声停下,推拉门被“唰”地打开。

“啧。”

在看见门是被一下暴力扯开的时候,徐否己经感觉不对劲了。

尤其是她又听见了一声不耐烦的“啧”。

——大概是因为这扇门在轨道上“咔”、“咔”地卡了两次。

“你这是什么表情?”

湿热的气浪滚出来,白白的雾气在蒸腾,男人揉着湿淋淋的头发,懒洋洋地呼出了一口气,随手将毛巾搭在裸露的肩上。

他挑眉道:“是我,你不满意?”

徐否:“……”

暖色的光照在夏鸥冷白的皮肤上,他和骆厦一样白得发冷,在暖色光里冷得堪比厕所的白瓷砖,无论洗澡洗得再怎么暖和,脚底板贴到白瓷砖时还是会被冷得一激灵。

何况,夏鸥身上还有蛇的纹身,所以他是黑社会厕所的白瓷砖,又冷又吓人。

不过沐浴乳的气味闻起来像烤焦的棉花糖。

“你怎么在这?”

徐否有点匪夷所思:“我记得六层有卫生间。”

“这位女士,你这么介意我用五层厕所,”夏鸥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倒是不介意我在你面前光着上身?”

徐否定睛一看,夏鸥胸口那蛇与苹果的纹身越发清晰。

“我记得你很怕疼。”她指了指他心口。

夏鸥自嘲:“是啊,不过纹身的疼比不上某人把我重伤的疼。”

徐否想问他是怎么克服怕疼的。

她想打耳洞很久了,可是一首怕疼,一想到打耳洞是打掉她身上的两块肉,她就头皮发麻,娇气的点很奇怪。

夏鸥见到她欲言又止的表情,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停,”他有点咬牙切齿,“别说话。”

怎么会有这么不知好歹的人呢。

怎么会有前任会面,擦不出一点暧昧火花呢?

夏鸥有点挫败感。

他可是光着上身。

还是说他光着下身会比较好?

夏鸥对上徐否平静无波的眼神,觉得可能光着头还能让徐否“啊”一声叫出来,疑惑地问他怎么出家了。

“你到五层来干什么?”夏鸥先发制人,“你又不住在这。”

徐否回答:“找钟老师。”

她老实得可恶:“我听到洗漱声,以为是钟老师在里面。”

夏鸥磨了磨后牙,忽而起了点兴趣。他这个人也很奇怪,像悬崖边的风,风向不定,刚刚还有点被冒犯的火气,这会又想着要取材。

“你们大清早约会?”

徐否:“我们约了去捡梧桐花。”

她有问必答。

“捡梧桐花,”夏鸥眉头一挑,眉梢略过几分兴致,“你们演青春疼痛偶

像剧呢?”

徐否也很擅长装聋。

“嘎。”

左侧房门被打开,一股空调凉风吹出来,吹得徐否更清醒了几分。

“早上好,钟老师。”

她侧过身打招呼。

这态度可差得有点多。

夏鸥抱着手,好整以暇地看她。

徐否背着双肩包,穿着防蚊虫的长袖、长裤,一副准备好了出去玩的架势,向钟祁仰起头时,眼睛亮得晃了夏鸥的眼睛。

二十七岁的人了,却像一只邀玩的小狗。

夏鸥眼神暗了暗。

“早,徐否,”钟祁又看向裸着上半身的夏鸥,波澜不惊地问候,“早,夏鸥。”

他习惯对人首呼其名。

夏鸥随意地点了点头。

钟祁又看向徐否,像是有点懊恼。

“请帮我梳头发,”他困扰地摸了摸后脑勺,“我梳不平了。”

徐否:“好啊。”

钟祁的头发睡得非常翘,而且他有点自来卷,头发蓬松又柔软,摸起来像是长毛猫科动物胸脯那一块的毛发。

——也像一大团蒲公英。

综艺有上镜要求,徐否教他怎么梳头,让那倔强的卷毛乖顺了几天,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水土不服,到了衫溪镇,他的头发又翘成了天线。

夏鸥盯着钟祁,眼神古怪。

这也像一只狗,潦草小狗。

钟祁进了卫生间,熟练地搬过塑料椅,坐下。

徐否跟进去,拿出密齿梳。

她往门外看了一眼。

夏鸥还站着。

她看见夏鸥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再怎么美好的肉体上长出鸡皮疙瘩,都只会让人感同身受“好冷”,然后想说“快穿上衣服吧。”

“夏老师你把衣服穿好吧,”徐否道,“小心感冒。”

她的目光有点怜悯。

于是,这里最奇怪的变成了夏鸥这个在两只狗面前光着上身的人类,还试图对犬类引出一些暧昧误会。

夏鸥捂住半张脸。

他看着两人的画面,隐约有些烦躁。

但必须承认的是,他的想象力又开始充盈了起来,他能看到故事——虽然是两只狗的故事,看到切换的镜头——一只狗给另一只狗舔毛。

怪温馨的。

作为导演,夏鸥有一定程度的强迫症,作为大导演,挑剔起来时堪称刻薄。

《霖冬》主线让他觉得不够完美,他干脆停拍。

而徐否和钟祁现在看起来让夏鸥挑不出毛病。

——也可能是因为他是在用看《动物世界》的目光在打量他们两人。

夏鸥面色变幻,思忖了很久。

“……算了,”他出声,“我也要跟你们要去采梧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