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捡梧桐花
“不是采,是捡。免费看书就搜:看书屋 ”
徐否强调。
夏鸥不甚在意:“有花堪折首须折。”
他就是要当采花大盗又怎样。
于奶奶在一楼忙活,看到他们三个人走下来,擦了擦手,说:“你们要去哪儿啊?”
窗外的天色泛了鱼肚白,隐约可见金光。
从这座窗子看出去,能看见在后山腰上有一棵巨大、茂盛的老梧桐树,树身上还缠了些其他植物,将这棵大树拴在了地上。
徐否说:“我们去梧桐树那边。”
“奶奶在煮什么呀,好香呀,”夏鸥笑眯眯地说,“奶奶,我们保证会在早饭之前赶回来。”
他撒娇卖乖:“奶奶,我还想吃猪油渣。”
徐否震惊地看他。
厉害。
钟祁也自然地提出需求:“我也想吃猪油渣,谢谢奶奶。”
徐否:“……”
钟祁也很厉害。
她看向于奶奶,于奶奶很高兴。
“好,幸好昨晚还剩了很多。”
于奶奶没有说“麻烦死了”,也没说“要求这么多干什么”,更没有露出微妙的不耐烦表情。
她对徐否说:“小徐,奶奶给你的粥里多放几个蜜红枣,甜甜的,还能补气血。”
难以拒绝好意。
可也许徐否该试着变成一个麻烦一点的人。
变成一个不“讨喜”的孩子。
徐否犹豫一会,小心地说:“奶奶,我不喜欢吃红枣,皮太涩了。”
她说得有点忐忑。
因为她很少提出自己的口味。
她从小就说自己什么都吃。
但她是谎话精。
“奶奶知道,”于奶奶随意地笑着接话,“你昨天喝鸭汤就把红枣都挑出去了,奶奶看见了,你和温温一样。不过你不讨厌红枣的味道吧?奶奶到时候把你碗里的红枣皮都挑出去。”
徐否被宠得有点头昏脑涨。
受宠若惊,原来是这个意思。
“你们三个人一起去捡花呀?”于奶奶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夏鸥,又看了一眼钟祁。
最后,她老道的目光落在徐否身上。
“真好,”于奶奶在菜板上切着自家腌制的咸笋,怀念道,“以前我们镇上的男孩要向姑娘表白,就得挑梧桐花开的时候,站在梧桐树下面,如果花落到你手里,你就带着花去向喜欢的人表白。”
真浪漫。
徐否又想。
那倒霉的人怎么办?
夏鸥打趣:“奶奶当年是不是收了很多花呀?”
于奶奶“噗嗤”笑了出来:“哪有,我喜欢的人可文静了,还得是我去梧桐树那等花掉下来,想和他表白,哎呀,那花就是不掉进我手里,把我着急死了。”
她看了眼天色,催促道:“快去吧,待会热起来了。”
夏鸥显然来了兴致。
去捡梧桐花是个正确的决定。
他低头在本子上勾勾画画。
钟祁和徐否等他记录。
越过几片田,再走上山间的石梯,左拐,就能到梧桐树的荫蔽下,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枝头上长满了一簇簇浅绿色的梧桐花。
地上铺了许多梧桐花,但有些花瓣残缺,有些己经烂了,成了新的养分。
徐否蹲下,用小袋子装花。
她想要捡的是一整枝花,保存得更完好,但极少有一整枝花从树上落下。
红色的七星瓢虫在爬。
这是童话故事里经常会见到的虫子,通常在国产动画片里扮演正派,在学校里也经常见到,奇怪的是,它们似乎会随着人的年龄长大而逐渐消失。
七星瓢虫飞走了。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镇上的人还挺有文化,知道这首诗歌里的梧桐花象征着坚贞不渝的爱情,”夏鸥坐在一旁的石墩子上,一边闲散地写写画画,一边道,“挺有意思。”
他轻哼了一声。
徐否不太能跟上夏鸥的思维。
在她看来,镇子上的人大概就是因为这梧桐花好看,所以当做了定情信物。
徐否问夏鸥:“什么意思?”
夏鸥沉浸于记录,没有搭理她。
她把夏鸥的话重复给钟祁听,又问:“什么意思?”
“出自孟郊的《列女操》,”钟祁捡起一枝梧桐花,说,“描写了烈女夫死而终生不嫁,夫死而以身相殉的坚贞之心。维护封建礼教道德,迫害女子,现代人应给予批判。”
徐否看着那细长枝条上的淡绿色花朵。
“……啊。”
这样好看的一棵花树,难道是一座贞节牌坊?
她眨巴眼睛,对自己捡的一袋子梧桐花突然生起了奇怪的观感。
钟祁蹲下来,把梧桐花放进她的袋子里,说:“不过,梧桐花入药可做药膳,清热解毒,利尿消肿,祛风散寒,还可抗菌消炎。”
徐否想了想,说:“也是,都是旧时代的故事了
,不影响它的本质。”
她挪着小碎步,继续挑挑拣拣。
“啪。”
一簇梧桐花正打在她肩上,卡在后衣领里。
“啊,”徐否把马尾撩开,伸手去取,“什么东西?”
钟祁帮她取下来,递给她:“是花。”
是一小枝花。
视觉焦点模糊,再次聚焦。
徐否看向梧桐花后的钟祁,他很适合手里拿点枝条什么的,像德鲁伊,也像花草妖怪,梧桐花的浅绿色衬得他非人的气质更突出了。
她忽然好想在家里养一盆“钟祁”。
为什么不能人手一盆“钟祁”呢?
夏鸥抬头盯了他们好一会,手里铅笔转了个圈。
他随手把笔别在耳后,站起身,轻笑说:“于奶奶说要把梧桐花送给自己喜欢的人,你接了钟老师这花,可是有点说法的。”
徐否知道钟祁听不见这些尴尬的话。
她安心地接过钟祁手里的花,放进小袋子里。
“谢谢。”
徐否又抬头,对夏鸥说:“你要收集素材我不在意,夏导,但你别把你那文艺电影的套路硬往人身上套。”
她叹气:“你看到男女就想凑Cp的毛病也该改改了。”
“青天大老爷,我又没拍工业糖精。”
夏鸥蹲下来,百无聊赖地用树枝挑开地上的枯叶,伸冤道:“你这意见不该向我提吧,我为了保证质量,可是每天损失这么多个零也坚持停拍了。”
他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数字。
“是,”徐否低头搜着花,说,“你做得很好了。”
夏鸥坐在地上,用力仰头,看向逐渐明朗的天空,呼出了一口气。
“这要你说。”
过了会,他懒洋洋地问。
“徐否,你当时怎么想的,干了那么久的行业说放弃就放弃了,陪了骆厦那么久,你也说走就走了。”
徐否不假思索地回答:“有点像睡醒了。”
“睡醒了?”
夏鸥知道徐否是个天马行空的人,看着规规矩矩,实则有点边缘化,脑子里都不是正常想法。
他催促:“你详细点。”
“我不适合当艺人的经纪人,从第一天入职我就知道,”徐否边捡花,边小心地避开蚂蚁,说,“我也从第一天就知道骆厦本质不好,但我还是接受了他和这份职业。”
“可能有人从出生就给我喂了安眠药,因为是在梦里,所以什么样的事都可以接受,没有反抗的必要,往前走就好,接受安排就好。”
她忽然看夏鸥:“我不是说真的吃安眠药。”
夏鸥翻了个白眼:“这我能不懂?”
他是文艺片导演。
文艺片都抽象。
夏鸥吸了一口花香和草籽、泥土的气味,用力地叹气,把身体这个皮囊里装的酒气、烟火气都挤出去。
徐否看他:“你怎么了?”
夏鸥像是无所谓般地问:“按你这么说,万一我这么多年拍电影,也是别人给我下了安眠药,让我做了一场梦,可怎么办呢。”
“不知道,”徐否质问他,“你为什么不捡花?”
袋子里都是她和钟祁的劳动成果。
“我们不分你。”她说。
夏鸥:“哇,小气鬼,在这里我年纪最小,你们怎么不让着点我?”
窸窸窣窣,在树下忙碌了许久,他们搜罗了一小袋梧桐花。
远远地,隔着田地,传来于奶奶的呼唤声。
“回来吃饭啦——”
夏鸥站起身,把手拢成喇叭:“好的奶奶——”
徐否拍拍身上的草,站起身,抬头,看到在民建房的天台上有一个大字型的黑影。
——啊,是任浙。
他在张开双臂跟他们打招呼。
“你——们——出——去——玩——不——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