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螣蛇之怒

“所谓凤凰涅盘之火,其实不过如此,三百年前是我懦弱无能。”

蚺踩住凤凰肩膀,居高临下看着仰倒在地,嘴角鲜血直流的人,“你想知道我为何要杀你吗?”

埋藏心中数百年的秘密此刻终于能够光明正大说出口,蚺激动到需要默念清心诀平复情绪。

“咳咳说、说吧,让我死也死得明白。”

凤凰全身无力,仰头愣愣地看着天空,蚺不愧也是螣蛇,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力量。

“因为我。”蚺拔出长剑刺入凤凰肩膀,“要独自霸占螭。”

“你是螭的承天,打败你,我就有资格成为螭的承天,就算我是你跟螭的攘地,可我与螭是同族,我们在一起是顺理成章,你与九尾一样,不过是替我先照顾螭一段时间的等闲人。”

“不,从现在开始,我不是螭的攘地,我只是借着他的肚子出生,我与他都是娲神的攘地。”

“看在你过去几次饶我性命的份上,我也勉强放你一马,只是。”

蚺蹲下,长剑变作短刀贴在凤凰脸上,“我与你一样,同样憎恶你这张与我相似的脸,反正螭有我了,我就把你的脸划破吧?你说,怎么样啊?”

如花落声响自前方悄然而至。

蚺丢下手中短刀,缓步向螭走去,像凤凰那样不紧不慢,连步伐呼吸都一致。

蚺无数次目睹凤凰的背影,细心观察模仿对方是如何照顾螭,以便自己能细致入微,不犯丁点错。

“螭,我长大了,请你与我交尾。”

螭望向站在自己面前一步距离已经长高长大的蚺,微皱眉随即绕过他走向凤凰。

从袖中摸出丹药喂他服下,螭坐地将凤凰安置在腿上,“还好吗?”

“不太好,他都不认我这个阿父了,噢,也不认你这个大父呢。”

螭捂住凤凰的嘴,“休息。”

凤凰轻笑一声,捏过嘴上的手十指相扣,紧密地依偎在对方怀中,嗅着幽香渐渐安睡。

蚺站在原地,死死盯住躺在螭膝上的凤凰,眼中弥漫着滔天恨意。

“明明我已经打败——”

“嘘。”

螭还是没什么表情,“噤声。”

又过一时半刻,螭轻轻移开凤凰,起身朝蚺走去,“跟上。”

蚺大喜过望,忙快步走在螭身侧,“阿螭、我方才说的话,你同意了?”

“什么?”

螭躲过蚺牵手动作,并不是没听到他的话,而是摆明不以为然,压根没当回事。

眼看与凤凰所在位置拉开距离,螭站定再次抬眼打量面前高大的蚺。

“我是你大父。”你不能直呼我的名字,不可以肖想我,不可以对我有不敬之心。

“可我已打败凤凰,我有资格与能力这样直直地站在你面前!我与你都是娲神创造,我才不是你的攘地,只是借你的肚子来到这世间而已!”

螭无奈地叹息一声,神力凝聚为手中长剑,左手轻抚剑鞘,剑身蛇尾轻微震颤。

“我已有五百年未幻化长剑,倒有些生疏了。”螭后退摆出防御架势,“蚺,你打败凤凰是你的事,但想获得与我交尾的资格,必须要打败我。”

“大父,你原来可以说这么多的话。”

蚺亦变出长剑,剑刃寒光闪闪,他见螭剑鞘犹在,嘴边不由扬起淡淡笑意。

“您会对我手下留情吗?你果然还是心里有我的,对吧?”

“不,我只是、咳畏寒,休养几百年仍未能补全亏虚。”螭目光平静。

“长剑颤,见血止。”

“你我都了解这件事,你现在跪下唤我大父,我可以不与你计较方才失言的错。但倘若你不知悔改,我一定会重伤你。”

“我会赢,但我舍不得伤你,螭,不如我们。”

蚺从袖中摸出凤凰羽翼,“这片羽毛落地时,谁倒地便算输。”

螭收起长剑,望向蚺手中带血羽翼,“你、生拔下他的羽毛?”

“是啊,原本打算郑重献于你,当做与你交尾的邀请礼,此刻先拿出来倒少些惊喜。不过没关系,阿螭,我会为你准备更好的礼物,你觉得。”

蚺挥手将羽翼抛出,身影如光迅速移到螭身侧,“凤凰的尾羽如何?”

螭轻松躲过,一掌劈在蚺颈间被对方右臂挡住。

“阿螭,我听凤凰说过,你对他示爱时将九尾狐的狐尾送与他,如今我向你示好,也会送凤凰的尾巴给你。”

蚺钳住螭右肩,正欲压制按倒,反落于对方左掌下。

“你就不怕有人砍下你的蛇尾?”

螭抬头,半空中带血羽毛随风飘荡,想到方才凤凰气息奄奄倒在地上,莫名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情绪,只想快些结束这场无意义的打斗,早些回去照顾重伤的凤凰。

“为了你,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不自量力。”

螭腾起接住羽毛,在羽上鲜血沾到掌心的那一瞬,他迟钝地意识到方才是什么情绪,他在愤怒。

“去死。”

螭绕后伸手掐住蚺的脖子,一脚踹在对方膝弯使其跪倒在地,犹嫌不够发泄心中恨意。

毫无疑问的全面压制,蚺觉得自己如抽去所有力量一样只能仰倒在地。

螭挥拳重重砸向蚺面门,一下又一下,“去死。”

直到手下人进气多出气少,口鼻眼角全是紫青淤痕血迹,螭大半怒气发泄,将袖中落羽掷在地上,随即很快唤来清风再度吹入手中,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蚺。

“你输了。”

螭蹲在蚺腿旁,默念口诀召出对方蛇尾,捏住尾尖鳞片狠狠拔下。

“你该庆幸你觊觎我而不是凤凰,否则在你第一次袭击时我就会毫不留情地杀死你。”

“你已战败,老实唤我阿父。如若再对我有不轨之心,我必定杀死你,而后斩下你的蛇尾赠于凤凰。”

“今日饶过你,也只是看在你是凤凰之子的份上。”

握住带血的羽毛和鳞片,螭直接移到凤凰身边,探过呼吸后长出一口气,再度将人抱在怀中,轻抚脸颊嘴唇。

“凤凰、凤凰。”

“还活着呢,承天,你把蚺杀了?”

凤凰擦去嘴边血迹,感受到螭在帮助自己恢复肩上伤口,同时嗅到对方身上血腥气。

“没有。”螭将鳞片塞到凤凰手中,“蚺的。”

“我一定好好收着你给我的东西,但我想问这算什么?赔礼?”

“嗯。”

螭闭目同样躺在草地上,揽住凤凰枕在自己肩处。

“补偿我什么?蚺伤我不是你的错,先前我总以为他是和你那时一样喜欢打架,今日才知道他是对你有心思,迫不及待要将我取代。”

“他不能。”

没有人可以取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往后,蚺算什么?我们的攘地?还是向你求欢的仰慕者?亦或是与我争抢你的对头?”

“不重要。”螭侧身抱住凤凰,“在我这,他是你的攘地,但你怎样待他,我无所谓。”

“我不知道,承天,如果你是我,你会怎样做?”

“打败蚺,让他安分守己。”

“显然我做不到。”

“没关系,我能打败他就可以了。”

螭伸手捂住凤凰的眼睛,侧身亲吻他的脸颊,“安心歇一会儿吧,等下我去找白泽过来。”

“我还没重伤到那种程度,略躺下歇一歇就好了,不必找白泽来。”

“那便去见朱雀吧,你带蚺一起,我累了,想歇着。”

凤凰哭笑不得,打横抱起蜷缩成团的螭,“你倒真放心我和他,就不怕路上我们再斗起来?”

“你若实在怕他,那我再去断他双手?”

“那倒不用。”

轻轻将螭放到榻上,凤凰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看着人阖上眼,等到他呼吸均匀才起身离开。

走到蚺身边,凤凰伸手拎起他的领口,满意地欣赏螭的杰作,“我说了,我承天永远都是我承天,哪怕你痴心妄想,也只不过是虚空一场。”

数百年中父子相争,白泽见怪不怪,朱雀却实打实讶然不已,甚至问出是否为螭所伤两人这种荒唐的问题。

凤凰轻笑不语,摆摆手不欲多言,否则实在落在蚺的面子。

白泽倒是笑嘻嘻帮蚺上药,随口侃着:“那肯定是螭打的,他那个臭脾气,啧啧啧,实在不得了。”

“谨言。”

朱雀眼神警告,示意白泽小心。

蚺看着白泽,又看看凤凰,冷不丁笑道:“其实我这伤,是我阿父打的,他瞧我不顺眼,拿我撒气呢。”

“不信。”白泽不假思索,“你要是说螭拿你撒气,我信,但凤凰可是最和善的性子,绝计不能做出这等事。”

“不信算了。”

蚺盯着白泽漆黑的瞳孔,忽而有些犯困,眨了眨眼身子一歪,趴到桌上睡着了。

朱雀急忙推他醒来,被白泽拦住,他露出一个坏笑,“攘地就是攘地,既然年岁还小,可不要多睡些觉?”

淡淡幽香环绕身前笔尖,蚺睁开眼,面前是螭挨的极近的脸,眸子半睁,贝齿轻咬下唇,一副极不情愿的模样。

“大——螭?”

蚺这才发觉自己手中拿着长剑,剑锋划开螭的下巴,留下一道浅浅带血红痕。

他忽然想起来了,两人相约决斗,他赢了,他可以与螭交尾了!

“螭!我要你与你交尾。”蚺想丢开手中长剑,但还是多了个心眼,再度重复确认:“你输了,认不认!”

“……认。”

极低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却让蚺更加兴奋,他丢开剑俯身贴住螭的脸颊,顺着螭的肩膀握住手。

两人十指相扣,忍耐许久的、躁动的,情绪在发酵,蚺觉得自己再不能忍耐一刻。

终于,他坐到螭的小腹上,顺着白皙光洁的锁骨抚摸到脸颊,低头亲吻时,晕眩到根本坐不稳身体,干脆躺到螭的身侧。

冰凉的鳞片相互缠绕,追逐着需要开扩的疆土。

莺啼般的喘息在耳畔响起,带有幽香的呼吸扑在脸上,蚺能清晰感受到螭动作时肌肉的变化。

“阿螭……你该对我好的,你总是不疼我。”

他勾住螭的尾尖,伸手探指,身边人突然开始猛烈挣扎,方才那种可以忽视的紧张演变为肉眼可见的害怕。

螭在发抖,他摇头,死死摁住蚺的手,“不、不要。”

“为什么不行?”

蚺屈膝顶在螭腿间,以绝对不容拒绝的姿态压住身下人,一手钳住他的下巴,饶有兴致地抚摸柔软唇瓣,“嗯?”

他尾音带着上挑的笑意,眼中满是兴味,重复问道:“为什么不行?”

“我、后悔了,我不该用这件事跟你赌,不可以这样。”

似是满心悔恨,螭眼中薄薄泪光如雾,竟是央求着,“阿蚺,你不可以这样,我是你的大父,我们这样不合规矩。”

“不,我们都是螣蛇,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行。”

啪嗒,一滴泪自螭眼角滑落到嫩绿草地,叶片无力承载这滴泪,娇弱地低下了头。

蚺眼睁睁看着这滴泪消匿在地上,再看螭眼尾通红,心里无端有些惴惴不安,下意识丢开人坐起,沉默着拢好他身上的衣服。

“大父……”

他低声道:“阿蚺知错了。”

没有听到螭的回答。

蚺鼓足勇气趴俯到螭小腹处,脸颊贴近,拉过螭的手抚摸自己的侧脸,他低声埋怨道:“阿蚺只是觉得,你应该对阿蚺再好一些,不是拼了命才诞育我的吗?为何又轻飘飘视我为无物?合该把我当成你的命对待,好不好?”

周身忽而发软,蚺还没等到螭的回答,再睁开眼,草地、螭都不见了。

耳边传来白泽满是幸灾乐祸的声音,“嘻嘻,睡得怎么样啊?”

“我要回去!”

蚺站起,他突然好想见螭,他想要螭哭给自己看。

螭会和梦里那样,带着惊慌失措的眼泪在自己身下求饶吗?难以言说的兴奋,自心中不可言说的阴暗处繁茂、膨胀,快要将他整个淹没。

“小螣蛇——”身后传来朱雀的阻拦声。

蚺充耳不闻,径直回到栖凤林。

螭原本还在休息,听到脚步声坐起,不等他穿好衣服下床,蚺便风风火火推门进来了。

“大父!你快,哭给我看!”

“……”

螭愣了愣,仍未反应过来蚺方才说了什么,他皱眉流露不解,“你……伤到哪里了吗?”

“没有!我就是想要你哭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