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蚺的妄想

凤凰趁着这会忙将衣服脱下铺开,稍一侧目看向身后,凑近再度含住螭的舌尖,鼻息混乱扑在彼此脸上,支吾不清提醒道:“蚺跟过来了。”

“嗯。”

螭紧紧抱住凤凰的脖子,顺手拔下他的发簪逆风振腕甩出,木簪直接钉穿蚺扶着的竹子,驱赶意图明显。

蚺慌忙收手,看向梧桐木所制的发簪所钉位置,距离他方才指尖不过两指宽。

无奈咬牙,蚺拂袖离开。

“走了。”螭慢条斯理解开所有扣子,抱着凤凰的头任由对方采撷,“嗯、唔,好热。”

颤抖仿佛被水浸润的声音渐渐不成调。

“你好香,阿螭。”凤凰一手扣住螭两手腕骨,轻抚盘在腰上的软滑肌肤。

发簪插入竹身会疼吗?

螭很想思考这个问题,但他无法集中注意力,只能徒劳地微张嘴唇寻求亲吻。

凤凰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可以跟螭紧密相依的机会,在他舌尖探出的下一瞬立即俯身衔住吮吸。

许久,螭长出一口气,绵软无力地将双臂挂在凤凰肩上,“唔,好厉害。”

“喜欢吗?”

“好喜欢。”

凤凰轻笑,“我也好喜欢你。”

“嗯,我也是。”螭懒散地半靠在凤凰肩上,任由对方将自己敞开的衣服拢好仔细系上扣子。

凉风习习,凤凰并不着急穿衣服。

螭目光在对方身上巡视,确认没有伤口后重新闭上眼睛。

“回去洗一洗,蚺应该准备好药浴了。”

一想到浸泡在热得要把皮肤烫出水泡的药汤中,螭不自觉微皱眉眉头,“不洗。”

凤凰抖掉衣服上的枯竹叶,穿好衣服从袖中摸出一支木簪挽发,站在螭身后同样替对方梳好头发,温声劝道:“那你身体好不起来,乖些听话,好不好嘛?”

螭极小幅度地点头,拂去凤凰肩上的残留落叶,牵起对方的手慢慢走回竹屋。

到家,蚺果然已经备好药浴,热水袅袅雾气腾腾。

“大父,我来照料你沐浴吧?”蚺挤走凤凰扶住螭,顺手将门合上。

凤凰知道螭有话要问蚺,自去换洗。

“说。”螭站在衣架旁抬眸看向身前低头为自己解衣服的蚺。

不知不觉中,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果然像凤凰,比自己高多了。

蚺心知螭在询问自己与凤凰打斗的原因,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本能讨厌凤凰一直占据螭的视线,让他仅能短暂地依偎在大父的怀抱。

他已经很久没能这样和螭单独待在一起了。

“大父。”蚺单膝跪地抱住螭的腰腹,将脸紧紧贴在对方身上,“您、很久没有替我束发了,也很久没有关心我冷暖饱饥,多关心阿蚺一些吧,阿蚺求您了。”

“这不是我能接受的理由。”螭伸手挑起蚺的下巴,静静盯着对方脸上两行清泪。

这张脸,眼含清泪楚楚可怜的样子,实在太像凤凰。

“罢了。”螭收回手,“明日。”

明日为蚺束发。

蚺闻言兴高采烈,起身紧紧抱住螭的肩膀,声音里满是喜悦,“多谢大父,你最好了!”

“嗯,我不想泡药。”螭轻声叹息,低声抱怨道:“好烫,烫得我都要熟了。”

蚺解衣衫的手一顿,试探性道:“那不泡了?”

螭闻言眼睛立即亮了,“好,不泡了,我睡会。”他打着哈欠走到榻旁坐下,“水凉叫我。”

“好,大父你放心,等时间差不多我就叫醒你,不会被凤凰发现的。要我说这药浴也没什么用,你看着还是体虚瘦弱,应该找朱雀护法要药丸吃。实在不行,该把白泽护法找来医治你。”

蚺边说脱去螭的鞋袜,打来热水擦洗对方冰冷的脚,担忧道:“大父,为何你会这样啊?凤凰不告诉我。”

“你确定要这样称呼他吗?”

螭打个哈欠,仰下巴点点还冒着袅袅热气的药桶,“这就是朱雀给的。”

“我就想这样称呼他,不叫他阿父。”

蚺有些后悔纵容螭不泡药浴,暗暗安慰自己道一次不泡也没什么事,往后天天紧盯对方。

螭睁眼定定看向蚺,看清蚺眼中的认真的央求后轻易妥协,“好吧。”

“大父你最好了!”蚺握着螭冰凉纤细的脚踝,忍不住低头亲吻他的脚背,“大父,您睡吧,阿蚺一直在。”

螭轻“嗯”一声,拍拍身旁位置,“冷。”

蚺会意坐到螭旁边,环抱他的肩膀将人揽在怀中,拉过裘锦盖好,觉得自己像在抱一块冰。

可怀里的人分明是软的、香的带着甜味。

蚺用鼻尖轻蹭躺在腿上已经安稳入睡的螭,从额间螣蛇图腾紧密地碰到鼻尖,盯着对方红润饱满的嘴唇,不明缘由的瘙痒从心底蔓延,宛如魔族制造的瘟疫一样迅速扩散。

“大父、大父。”

如梦中呓语般的低喃,蚺伸手捧住螭的脸颊,“真的好讨厌凤凰,我们把他赶走好不好?这样、我们就能过两个人的生活,你完全属于我,我完全属于你。”

意料之中没有应答。

看着面前熟睡的人,蚺痴痴地笑了,眼底是极度想要独占的欲望。

轻声哼起幼时常常听到的歌谣,蚺如怀抱婴孩般拍打螭的后背。

大父,我已经许久没这样挨近过您了。

阿蚺好像永远待在您身边,永远、永远不跟您分开。

凤凰能做到的事,阿蚺一样能够做到,而且阿蚺相信可以比凤凰做得更好。

无人知晓蚺的想法,他也知道这样的妄言只会换来凤凰一句“痴心妄想”,只是倘若连想都不敢想,那愿望,自然是不可能实现的。

蚺满一千岁那年,已经成长到能与凤凰打斗中占据上风。

凤凰不想真的伤到蚺,但见对方攻势越发狠厉,暗暗皱眉的同时越发疑惑蚺这样不顾父子情分出手的原因。

“娲神亲封庇佑,神力贯通三界,螣蛇自能调令,杀!”

漫天杀气当头而下,凤凰心惊不已,蚺是真想要自己死!

隐忍多次的怒意顿时爆发,凤凰掌心凝聚明红火焰。

“涅盘之火,去!”

霎那间,灼烧炙烤感将蚺完全包围,立刻如牢笼困兽般毫无躲藏之处。

“到底为什么?”

凤凰平复呼吸,掌心还留有火焰灼烧过的余温。

蚺垂眸掩饰目中凶光,轻声求饶:“阿父,我错了,我不该任性处处挑衅,你放了我吧,这火要将我烤熟了。”

“我说,到底为什么?”

掌心火焰再度燃起,凤凰言语之间愠怒几乎无法控制,“我不会要你的命,但早就看你这张与我八分相似的脸不耐烦,索性毁了,也免得瞧你日日蹭在你大父面前心生厌恶。”

蚺闻言心中震惊,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神情认真的凤凰,“阿父、你、在说什么啊?你要毁掉我的脸?”

“我、我可是你的孩子啊!阿父!你不能!你不能!”

若他毁了容貌,怎么好意思让螭日日对着自己的丑陋面庞?

火焰裂开入口,凤凰缓步走进火焰造就的牢笼,看着跪坐在地惊慌失措的蚺轻叹口气。

“为什么不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方才那个口诀我没听你大父念过?当初我跟他并肩作战的时候还没你呢!”

“你想杀我,我今日总算确定了。”

凤凰蹲身捏紧蚺的下巴,“你、到底为何这样做?”

蚺如筛糠抖动,上下牙齿打战,低声道:“我、我是为了——”右手利刃猛起直刺凤凰侧颈,“你死!”

然而短刀无端融化,右手僵直如被冰冻冷封。

凤凰反掌将蚺扇到在地,“在这片火焰围成的结界中,你无力反抗,不想被烧伤脸就如实招来。”

幽香自凤凰身后悄然而至。

“我、我、大父!大父!你救救我!”

蚺如看到暗夜星灯,急到四肢并用从地上爬起,直接扑跪在螭身前,狼狈不堪揪住对方的衣服哭嚎缀泣,“大父!救我!”

“别哭。”

螭握住蚺的肩膀,皱眉看向身前凤凰目露不解:“承天,为何?”

“你问他。”

凤凰挥手撤去周围火焰,冷哼一声难得恼怒。

螭示意蚺起身,这样毫无体面地扑跪地上,实在难看。

“不成体统,说。”

“我、我只是、想与阿父切磋,可他却将我困在结界里要毁掉我的脸!他要毁掉我的容颜!”

蚺双手捂住脸颊再度蹲跪在螭脚下。

“大父、大父,我可是你与他的亲生攘地,他竟对我下如此毒手,他究竟是恨我还是恨您?”

螭后退两步与蚺拉开距离,招手示意凤凰走过来,牵住对方的手低声询问:“是这样吗?”

“他想杀我,我只毁他的脸已经够心慈手软,你难道要袒护你的攘地?”

“不是这个。”螭微微摇头。

凤凰愣了愣才意识到螭关心的重点在自己是不是恨他,他松了口气,满腔委屈气愤如烟散去,轻抚螭的掌心笑道:“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恨你?你少听蚺扯谎。”

“嗯。你们随意,我先去歇息。”

螭转身就走,凤凰心知他嘴上无所谓,心里到底偏袒蚺,忙快步跟上牵住手。

“好了,你都这么着急忙慌地赶过来了,我就放过他,全都是看在他是你孕育的份上,否则我早就还手了。”

螭没有说话。

在两人走出些许距离后,凤凰以为螭不会接话正要说起别的时,对方才摇头。

“不必。”

“不必?不必什么?”

凤凰挡在螭身前拦住路,“不必杀他?不必毁他容颜?不必同他计较?还是不必还手,由着他杀我?”

凤凰有些赌气,“到底你的攘地在你眼里千好万好,我算什么?”

“不必纵容他。”

螭抬眸,目光真挚神情恳切,“他是你我的攘地,但倘若他不将血缘当回事,你我何必一味忍让?”

说着,螭将手中短刀递给凤凰,“不必纵容。”

“凤凰,你,算我的。”螭拉住凤凰的手放在心口,“这里,你在这里。”

难以言说的喜悦、激动让凤凰一度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下意识重复道:“我在你心里?”

“嗯。”螭放开凤凰的手,再次将刀柄递给他,“收下。”

即便这千百年里他还没完全养好身子,那毕竟是失了半颗心,加上种种原由,怕是到死也补不回亏空,不过看着蚺日益强大,心里不免欣慰。

只是如今蚺越发放肆,少不得要关心一二。

夜深,月光之下,竹影如画,父子俩不知不觉深入竹林。

蚺十分珍惜此刻与螭独处的时光,伸手攥住他的袖子拉着人放慢脚步。

“大父,我疼,走不快。”

螭顿了顿,走到蚺面前蹲下身子,“上来,我背你。”

“多谢大父!”

蚺欢欢喜喜趴到螭背上,低头嗅着他身上幽香,不等螭问,主动说出与凤凰决斗的原因,“我觉得,大父对他比对我好太多,我心里发酸呢。”

“不必嫉妒,你与凤凰,都是我在意的人。”

螭没有蚺长得高,掂了掂把人往肩上送,低头看着两人的影子,“明日,我带你去见娲神,等给你分了居地,就不用再与我们挤在这里了。”

“什么?”

蚺挣扎起来,下地拉住螭的手急忙摇头:“我不要与你分开!大父!你别留我自己一个人啊,我会害怕的!况且、我都听白泽护法说了,你做过的恶事,可比我做的多多了!”

“娲神可从来没赶过你,是你自己开了情窍懂事起来的,为何对我就这样苛刻?”

被揭了老底,螭轻咳一声坦然承认,“是,我从前确实不懂事,只是我如今改了许多,故而不想让你多走弯路,不好吗?”

“不好!你就是苛待我!”

蚺耍起无赖,蹲跪地上抱住螭的腿,“你都被娲神罚跪过砧骨池,我可没闹到那般地步过!就算我瞧不惯凤凰,也没真正伤着他,你呢?可没少做动刀动枪的事!”

螭心道自己被困在梦中时,白泽这是与蚺说了多少自己的坏话?

“嗯,那你这是要像我当年那样比着样子做了?”

“没有!我只是舍不得你!”

轻哼一声,螭又道:“罢了,你既然不愿与我分开,那就等你想开了再说。”

或许正如蚺说的那样,是自己太苛待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