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螭，未死？
“阿卿，你看我这样画，怎么样？”
云卿接过裴青棠手里的画笔，蘸水在画出的海棠花上勾勒几笔，笑道：“我觉得这样会更好些，是不是？”
画上海棠栩栩如生，裴青棠十分惊喜：“是呢！确实好得多！”
闻声，云骁放下手中书，带着好奇看向裴青棠面前的画，瞥了两眼后收回目光。
云卿知道他不爱画画，笑了笑没说什么，转向裴青棠问道：“小林花怎么还不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裴青棠摆摆手：“林花不会乱跑的，兴许是饿了，在找东西吃？”
正是因为林花胆小不乱跑，云卿反而更加担心，他正要让山行去寻林花，看到门口的空椅子才想到山行刚出去。
“不行，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还是去找找她吧。”
云卿搁下画笔站起，还未走出两步，便被云骁拦住，“阿父，在这沧茂山上还能发生什么意外吗？你等下再去找竹灵，先教我画画吧，好吗？”
“等一会儿。”
一种很强烈的不安袭上云卿心头，就像那次山行与阿花决斗前，他也是感受到不妙。
快步朝裴无竹家中跑去，院门孤孤零零开着一半，这更让云卿心惊胆战，难不成是谁将林花掳走了？
推开房门，四周静悄悄没有旁的声音，云卿嗅到一丝奇异的香气，循着香味一脚踹开裴青棠的房门，只见山行倚倒在地，“阿行！”
云卿急忙探他口鼻，发觉呼吸平稳后略松一口气，余光瞥见床上还有一个人影，是林花。
他同样试探林花的呼吸，确认她无事，只是发髻稍稍凌乱一些，“小林花？醒一醒。”
房间中弥漫着令人躁动不安的香味，云卿屏住呼吸，正要去打开窗户，手腕猝不及防被林花牵住，紧接着便是缠绕颈部的双臂，温热呼吸接近。
云卿心道不妙，急忙捏住林花肩膀将人推倒在床上，开窗通风，迅速拉上山行离开。
是谁要对山行和林花下手？甚至不惜用催情香动手脚，目的是什么？
“阿行、阿行！”
见山行仍没有反应，云卿拿起一杯水毫不犹豫泼在他脸上，对匆匆赶来的云骁和裴青棠笑笑，“阿棠，你去看看林花的情况，不过要小心些，她情况不大妙。”
正说话间山行已经转醒，边咳边抹一把脸上的水，愣愣地看着云卿，“我、我怎么在这儿？”
“那你应该在哪？阿行，你方才有见到谁吗？”
山行头疼欲裂，捂住后脑勺摇了摇头，“我想不起来了，就是，本来我打算去找柏杨的，然后就没意识了，嘶，头好疼。”
云卿深吸口气，伸手拉他起来在一旁坐下，“等下问问林花吧，或者找白泽过来看看你们的记忆。”
想来这种事，天道是不会告诉自己真相的。
“他、他会让我失去记忆吗？”山行惴惴不安，“你也知道九尾狐……卿卿、倘若有天我忘了你，你会伤心吗？”
云卿轻拍山行手背，摇头道：“白泽不会夺去你的记忆，如果哪天你忘了我。”那我会与你分离再不相见，因为我还会再度抛下你。
“我觉得你不会忘了我的。”
云骁垂眸看着云卿鞋面上的印花，袖下掩着攥到发白的手指，就差一点点，可恶！他突然有些讨厌云卿的强大！
不多时，裴青棠拉着林花从房间里出来，“阿卿，到底怎么了？”
当下对着一脸害怕的林花，云卿反而不忍心问她什么，摆摆手笑道：“没事，我们先回去，阿棠、林花，你们俩个不许拌嘴吵架，乖乖的。”
说罢，云卿拉着山行，带上云骁回家，在明黄符纸上写字要白泽见信后立刻赶来会面。
白泽一如既往的嬉皮笑脸，斜倚在门上抱臂摇头晃脑：“呦，螣蛇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啊？”
“沧茂山遭了贼，我倒不是怀疑你。”
云卿示意白泽布下结界，瞬间以长剑抵在他肩上，紧皱眉头审问：“我只问你，九尾狐最近在哪？”
“他、他我不知啊！他去哪儿又不会跟我说！”
白泽看那剑柄浮雕题有仁字，小心翼翼伸出手指推开些许距离，“有什么事你直说，让我猜干嘛啊？”
“你不知我找你来干什么？”云卿冷笑，“真也好、假也罢，告诉我，是谁给我夫君和竹灵下药！”
“我要掐指算一算，你先别急，冷静些。”
眼看寒光越来越近，白泽心一横撤去结界，与云卿拉开距离，一手挡在身前义正言辞说道：“螣蛇，你若是再这样，我可要找朱雀评评理了啊！”
山行怕云卿气坏身子，忙在掌心以火烤热芋头，剥开皮递到他嘴边，“卿卿，正月里不宜舞刀弄枪的，快收了吧。”
白泽顺着山行的话连连点头，余光瞥到他手心，顿时发出一声尖叫：“你、你！”
一个鹰妖怎么能操纵掌心火？
不对劲！十足十的不对劲！
白泽下意识看向云骁，看到他阴沉的脸色更加肯定心中猜想：莫非……螭没死在两万年前那场浩劫中？
“究竟怎么了？”
云卿上前一步护住山行，脸色同样难看：“你到底说不说？”
“等等！”白泽上前两步挑起云卿的下巴，被一脚踹在膝盖疼到打哆嗦，颤颤巍巍捂住膝盖，蹲跪地上仰起脸看向满是不耐的云卿，他长叹一口气：螭，没死！
云卿就是螭！云卿绝对是螭！
怪不得蚺会心甘情愿地喊云卿为阿父……怪不得啊。
“我说！是云骁！云骁欲意诬陷山行，这才让我弄晕他！”
白泽对天起誓：“若我有半句虚言，即刻被天雷劈死。”
话音刚落，云卿目光落到云骁脸上，他微微眯了眯眼睛，语气中满是疑惑：“阿骁？”
难不成真是云骁？可云卿总他觉得不至于如此下作。
云骁膝盖一软，不由自主跪到在地，慌得连嘴唇都发白：“我…我…我冤枉啊！阿父！不是我！我没——”
霎时间，云卿长剑已经架在云骁肩上，声音轻描淡写，掷出的两个字却让云骁汗流浃背，“发誓。”
他不敢，云骁徒劳地闭上眼，俯身磕头承认：“是我，我，我想赶走山行。”
“为什么？”
云卿以脚勾起云骁下巴，眼中满是不解，身侧攥紧的拳头更是暴露他隐藏在风轻云淡下的惊涛骇浪，实在痛心至极。
明明之前的阿骁懂事又讲礼貌，为何一朝变成这样呢？
“阿骁你难道忘了他是你爹？也忘了他是我夫君？还是说，你忘了我是你阿父？”
“不不、当然不是！”
云骁支起身子紧紧抓住云卿的衣服下摆，他最喜欢云卿穿白衣，姿容胜雪、貌若天人，不，他阿父原本就是天人。
“我、我只是讨厌……”
他说不出山行的名字，也无需说出。
云卿一把挥开云骁的手，后撤两步面容冷淡，“你太让我失望了，阿骁，即便你讨厌山行，也不该用这样卑劣的手段谋划这些，太无耻了。”
“阿父……”
“是我哪里带坏了你吗？”
云卿垂眸盯着掌心剑柄，“云骁，你说，我应该怎么管教你？”
深深的挫败感让他几乎无力握紧手中长剑，干脆将剑掷到云骁面前，“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云骁愣愣地望着自己落空的手，他急切地膝行凑近揽住云卿的腰，哪怕剑刃划破了他的肌肤，鲜血染红衣衫，也不肯放开云卿，哽咽哭诉自己心中的委屈。
“阿父，我就是讨厌山行！原本我们在张家村过得多开心，因为他，阿花死了，你也开始厌弃我了，我不能讨厌他吗！”
“我何时厌弃过你？你我同族，是至亲骨血！”
云卿僵直着身子，不愿扶起云骁。
“若不是因为他，你会舍得送我去鹤鸣山吗？”
“送你去鹤鸣山这件事是我与你提前商定好的，如今倒成了我嫌弃你？云骁，你怎么能这样不讲理？”
云卿满目失望，再度后撤一步与云骁拉开距离，别过脸望向一旁。
“既然你与山行已经闹到这地步，想来，也不愿再待在我身边，回五行山去，我会托土神照顾你。”
“阿父，你不能不要我啊！”
“你记住！不是我不要你！是你作孽！”
积攒的怒气达到顶峰，云卿上前两步狠狠掴在云骁脸颊，声音响得听着便让人心惊胆战。
“你还不明白！你讨厌山行，为什么使出这样阴险下作的手段，不惜毁人清誉？倘若我没有及时发现异样，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局面呢？”
林花，可怜又无辜的林花会经历什么？
“我、我知错，阿父……我知错了。”
“好好悔过，在我消气之前，我不想再看到你。”
云卿看向白泽，后者十分有眼见地走到云骁身旁，一改前日畏缩样子，趾高气昂扬着下巴命令：“还不快起来？等我扶你啊？”
云骁定定地看着云卿，眼见他没分给自己半个眼神，心下明白已是定局，更加气愤白泽言而无信，偏当着云卿的面不好发泄，他撑着地慢慢站起，弓着身子一瘸一拐向外走。
白泽朝云卿点点头，又跟山行赔笑，“那个、鹰妖啊，你好好劝劝螣蛇，生气伤身体呢，你可是他的夫君，万事要以他为先。”
山行没说话，走到云卿身旁扶人坐下，夫妻俩相互依偎，俨然没把白泽放在眼里。
白泽倒也不气，摸摸鼻子转身消失，再找到云骁时，他已经出现在五行山结界前。
“喂，小螣蛇，你是——”
不是两个字卡在白泽嘴边，半臂长的短刃带着破空声来到他颈边，白泽矮身躲过，一时没收住在地上打了个滚，这才稳住身子，谩骂还未说出口。
下一瞬，云骁的蛇尾便已卷住他的脖颈，熟悉的窒息感，白泽又一次怀疑自己濒临死亡。
“你言而无信，该死。”
云骁却是放开白泽，将人摔在地上，不紧不慢地擦拭手中刀柄，他冷眼看着拼命气喘咳嗽的白泽，哼笑道：“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别怪我拧断你的脖子。”
说着他蹲下，晃晃手中单尾蛇头的剑柄，语气越发轻飘飘，“难不成，你认出我大父了？”
岂止啊！
白泽平复剧烈的呼吸，撑坐在冰雪之中，他收敛怒意，正色道：“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螭不是死在两万年前了吗？而且凤凰前些日子——”
他猛然反应过来：当初从云卿为肃清魔气回到五行山，九尾遇到凤凰，到凤凰去找镇山鹤，再到凤凰回长安，中间的时间差完全够蚺分身应对。
所以那个一言不合对九尾狐动手的人是云骁！
那么云骁必定是在云卿离开鹤鸣山后觉醒记忆了。
“是不是？”
“你很聪明，正如你所见那样，螣蛇螭没死，螭就是云卿，也是如今的万重。”
云骁手在面上拂过，变出与凤凰一模一样的相貌，“长话短说，就是之前他受重伤，周身灵力残缺，只好封印部分记忆。”
螭忘了自己的姓名面貌，自上次两代螣蛇同出镇压动乱，一直沉睡到他以为自己出生的三千年前。
云骁犹豫要不要说出另一个必定令白泽惊讶至极的真相：螣蛇，便是所谓的天道。
螣蛇，也不止有一个。
三千一百年前，螭即将入世，他算得如今将有大动乱，一早安排好全部，命蚺与他一同进入凡间，目的就是两人能够携手并进。
百年前云卿能够免受九尾狐频频骚扰，因为那时候的天道为蚺掌控。
所以，云卿与山行的重逢，是螭算好的。
云骁深吸口气，抬头望向天空，透过苍白日光，他口中喃喃低语：“阿父……”
你就这么在意凤凰吗？
那日进入五行山顶的“凤凰”是云骁，真正的凤凰是——山行。
螭与凤凰在娲神面前立过誓，云卿与山行拜过天地，万重与山行跪过螣蛇图腾。
他们可真恩爱啊，恩爱到令云骁嫉妒！
“那……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山行是、是。”
白泽不敢当着蚺的面提起凤凰，父子俩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境地，当然，是蚺单方面痛恶凤凰。
而螭，一向不掺和这种小事，只要两人不当着他的面打起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过去了。
“非也，我也是到张家村才知道的。”
掌心淬火，不是一般妖能够得到的能力。
“那你还想着赶他走！你知不知道今天之前我一直以为螭死了！凤凰在沉眠！你这个！”
白泽深吸一口气，怒吼道：“无！敌！惹！祸！小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