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试炼
魔界幻境一如云卿当初所见。
黄沙遍地，不见植被，天茫茫尽是荒芜之色。
“万重师尊，这是传讯符纸，您要是遇到危险，千万记得联络大家。”
云卿点点头，收下空递来的符纸，朝云骁眨眼示意他跟着自己。
各道派均遣弟子六十，师尊四位，长老一人。
照理说每个师尊都应该带十五位弟子，不过云卿发现空并未均等分配。
他这一小队算上云骁只有五个人，另两位剑修分别叫言念、庄颜，丹修李委和器修申涯。
看上去大概十七八岁，正是青春大好年华之时。
他如今虽然比不上延须道人那样熟练使用符修法术，不过对驭空颇为熟悉，加之长剑在手，还是自信满满，此次必定能助鹤鸣山夺得第一。
“咳，诸位师兄师姐，万重师尊患有喉疾，因而还请诸位听从我的调度，多谢诸位。”
几位弟子面面相觑，见师尊并无反对，他们自然皆无异议。
天道自然知道幻渊当中哪里魔物最多，可云卿扪心自问，总觉得天道不会这样轻易地告诉自己，况且他也不屑于借助外力。
——往右再行三百步，入石林，有百十只煞蜂。
云卿顿了顿脚步，煞蜂？
要知道魔物按照怨、煞、毒、恶四个级别划分，最难对付的当属恶兽。
那煞蜂足有成年男子拳头那么大，数量越多越难对付，因为成群煞蜂的振翅声可与鸣鼓声相提并论，且皆有三个尾针。
也就是说，一只煞蜂能蛰三次人，不过这东西怕火，倒也不算难对付。
若是云卿身负法力，只需一招即可瞬间斩杀全部。
但当下，他不想带着四个弟子们涉险。
“怎么了，阿、万重师尊？”
云卿摆手，调转方向朝东南方位走去。
东南近水，大约会遇见鱼怪类的魔物，只要与水域保持距离，鱼怪必不敢上岸。
忽然，耳边传来些许怪异声响。
云卿当即握住剑柄，擦过地面飞到一块巨石之后，手起刀落，怨豹啸的头颅在结板戈壁上滚了两圈，魔血颜色漆黑发臭。
“师尊！”
几位弟子忙向云卿这边赶来，正巧看见怨豹啸的头颅变作一片鳞甲。
“这……您就这样解决了？”
庄颜离鳞甲最近，忙不迭捡起双手奉与云卿，由衷赞叹道：“师尊好身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剑修呢。”
云卿摆手，示意庄颜收好鳞甲，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略一点头，扬扬下巴意思继续前行。
不使用神力，也挺有意思的。
因着云卿一言不发，云骁不想同旁人说话，余下四人有心想谈论此行情况，在这安静的气氛下也变得沉默。
到约摸午时，六人寻了处空旷地方休整，各自摸出包裹中的羊皮水囊和干粮。
云卿只装了水，左右仅在这幻境里度过五天，他不怕饿，担忧弟子们万一受伤，必得要干净的水处理伤口，故而多背了两只羊皮囊。
“万重师尊，请您吃这个。”
云卿瞥一眼云骁递来的糕点，摇摇头拒绝了。
这一路走来，他又杀了四只怨豹啸、三只怨耳鼠和六只怨鳄鸟。
幸亏申涯带了许多铁镖刀，让云卿能够轻松杀死怨鳄鸟。
他反应太快，除了第一次发现怨鳄鸟时，向申涯描述镖刀费了功夫，其余几次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魔物便已被杀死。
使得四人更加赞叹，又苦于师尊患有喉疾，不方便说话。
云卿喝了水，盘膝静坐养神，从风中听到脚步声，有人在他们附近，暂时不确定是哪个道山上的弟子。
“师尊，你什么都不吃怎么行？还是把这个吃了吧，否则身体扛不住的。”
云骁不自觉撒娇，将糕点放在云卿嘴边，一时忘了身边还有四个外人。
云卿迟疑一瞬，还是张口咬住糕点，睁开眼正要朝云骁笑一笑，便看见四个弟子面色各异。
他这才反应过来不该同云骁这样亲昵，忍不住叹息一声，朝四人笑了笑，向其中一人招手。
言念离得最近，见师尊唤自己，忙起身走近，姿态恭敬地蹲跪在地，“师尊。”
云卿用镖刀在地上写字：这一上午累吗，可有什么想问的。
“回师尊，弟子确有问题。”
云卿边听言念说话，边朝剩下几人招手示意凑近，虽然只一个人有问题，但还是让大家都听一听比较好。
“师尊，弟子想问，您是怎么发现那些魔物的踪迹？反应好快，若勤加练习，弟子是否也能像您一样？”
云卿思考片刻，如实写下：我并未刻意训练过，实在不能解答。
言念眼中崇拜更甚：“那意思是，师尊是天赋异禀了？当真令人艳羡。”
云卿摇头：不知。
丹修李委扬起右手询问：“师尊，弟子想为您把脉，早些让您的喉疾痊愈。”
云卿还是摇了摇头：不必，过段时间便会好转。
“弟子可以为您研制丸药！师尊是不放心弟子吗？弟子师从二长老，还请师尊相信弟子！”
云骁接过话，“师尊说了不用，李委师姐，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为好。”
倒不是为难不为难，只是云卿的情况确实不是外力可以医治。
庄颜轻咳一声，拉拉李委的袖子暗中安慰，笑道：“师尊到山上多久了？之前好像从未见过您。”
这个问题难住云卿了，说多说少都不好。
他答：有年头了，我记不清，等下问鹤空师尊吧。
虽说云卿并未完全解答几位弟子的问题，但他的态度多少让庄颜几人心里松口气：这位万重师尊还算平易近人。
稍作休整后，六人再次出发上路。
远远地看见一处长着翠绿藤蔓的土坡，云卿停住脚步，抬手制止住几人前进的脚步。
幻渊当中天气变换莫测，一步之隔温度迥然，可能上一瞬还是炎炎烈日，下一瞬就成了凛冽寒风。
几人现在所处的地方温度适宜，颇有些和风暖煦的意思，只是危险往往会潜藏在风平浪静的伪装之下。
“师、师尊？怎么了？”
云骁护在云卿左侧，见状也停下脚步，抽出长剑面露紧张。
云卿竖起手指挡在唇前，立掌施诀，从袖中变出百张符纸，汇聚成绳圈出一方结界，指了指示意几人进去：待在此地稍安勿躁。
缓行五十步，他屏住呼吸，走到藤蔓根处，状似不设防，直直握住藤蔓的叶子。
瞬间，方才还细长的藤蔓爆长膨胀，立即缠住云卿手足，紧接着缠绕勒住他的脖颈。
是迷怨藤。
“啊！师尊他遇到危险了！”
言念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就想提剑帮忙，反被云骁一把按住，“师尊说过不许我们出去，还是不要给他添麻烦的好。”
“可是——”
一道刺眼白光自藤蔓形成的笼中发射，下一瞬，云卿完好落到地上，他垂眸整理袖口，几声清脆的断裂声从他身后的藤蔓根处传来，霎那间，整片土坡上的绿色藤蔓全部断裂。
碎裂的声音由小变大，摔在地上的藤蔓带起的风吹动了他的发丝，衣诀纷飞，尘沙纷纷扬扬中，那道身影一如既往的淡定自若。
云骁久久不能回神。
“万重师尊……也太厉害了吧。”
李委眼中满是向往的光，倘若她也能这样厉害该有多好。
这一土坡的藤蔓总共有五株，化成的鳞甲同样有五个。
云卿朝几人招手，把找回鳞甲的任务交给他们，毕竟不光各个道山相互比较，派中弟子也是要分出名次的。
现下危险已除，也该让他们劳累一番。
“师弟，走啊。”
申涯见云骁落在最后似在发呆，拍拍他的肩膀好奇道：“你怎么了？”
“呃、没事。”
云骁笑笑跟上申涯，“走吧师兄。”
夜幕很快降临，燃起的火堆驱散些许寒意。
云骁和庄颜几人商定，六人分两批各自守半夜。
云卿布下结界，命令五人好好休息，不必担心出现危险。
夜半，确实有魔物想要接近几人，不过都被符纸上法术杀死，一夜无事。
清晨时分，结界外落了不知道多少鳞甲，饶是云卿，都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心道可惜没能亲手斩杀这些魔物。
这一路都没遇到什么棘手的麻烦，值得一说的便是他们一行人和随山道士打了个照面。
为首的叫弗居道人，云卿在延须道士的记忆里见过这人，为人刚正，对己对人都要求十分严格。
“这位道友，请问可否快些离开，把这里留给我们？”
虽是商量的口吻，但弗居手中的长剑明晃晃闪着寒光，一点都不像询问。
云卿轻叹口气，若他能说话，一定要问问这弗居道人凭什么随意驱逐旁人。
他皱了皱眉，不愿与人争执，只是……随山为何这样蛮横霸道？
合上剑将剑鞘背到身后，云卿右手随意指着地上，示意弗居道人自便。
“多谢道友。”
弗居露出一个轻蔑的笑。
云卿垂眸不语，倒是有些理解为何空那样讨厌随山的弟子。
一行人离开，显然几位弟子心怀不忿。
申涯最沉不住气，凑到云卿身后，低声道：“师尊、就算他们人多，凭您的身手也不至于怕了随山的道人，为何要忍？”
云卿摇摇头，以长剑写字解释：没有必要与人相争。
又是夜，云卿边擦拭沾血长剑，边听几人闲聊，“我听我师尊说，先前几次比试中，随山就有抢夺别人的恶行，实在令人不齿。”
他默默听着，忍不住询问天道：抢来的鳞甲能算数吗？
——兵不厌诈，能取胜即为上策。
云卿忍不住皱了皱眉，收好帕子拍拍手，制止几人的闲聊，写：明日还要赶路，早些休息。
此行的目的地在沼泽处，大约会遇见更多道派弟子，免不了要与人打招呼说话。
想想这场景，云卿便一阵头痛，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嗓子？
浅滩沼泽，淤泥恶臭非常。
云卿掩住口鼻，还未走近便看到同样装扮的鹤鸣山弟子。
“万重师尊！”
是空。
云卿笑笑，点头颔首，看着空鼓鼓囊囊的左臂面露关心：这是怎么了？
“哦，昨日遇到魔物，不小心伤到了，不过已经上过药，没事的。”
空无端有些羞赧，先前他信誓旦旦要保护云卿，现在对方好好的，自己反而先负了伤。
弟子们站到队列里去，云卿便与其他师尊一起跟在空身后。
谢书瑞还记得这位万重道长，走到庄颜身边打听情况，余光一瞥看到云骁，惊讶地瞪大眼睛：“诶！你不是那个——”
鹰妖身边的凡人！
“我？我怎么了？”云骁坦荡回望。
这反而让谢书瑞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自己的疑问，讪笑着摇摇头：“没、没怎么。”
“师弟，你们认识？”
庄颜好奇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巡视，见谢书瑞摇头，这才问道：“咱们师尊好端端的怎么受伤了？要不要紧啊。”
“都怪我，若不是师尊反应够快，受伤丧命的大概就是我了。”谢书瑞面露愧色，被庄颜揉了揉头发，劝慰道：“没事、没事，师尊他不会怪你的。”
庄颜笑了笑，“这么说来，你们遇上真魔物了？”
“是啊，师尊说那魔物叫……鱼蛟怪，有三只眼睛，大得像人头一样，可吓人了！”
“你有没有被吓尿裤子啊？”庄颜又在谢书瑞头上揉一把。
“当然没有了！对了，你们还算顺利吗？”
“特别顺利，万重师尊很厉害，根本不用我们动手，他自己一个人解决了全部。”
听到别人夸云卿，云骁嘴角忍不住露出些许笑意，掂了掂腰间用来装鳞甲的布袋，哗哗声响很快吸引了谢书瑞的注意。
“你们……”谢书瑞也看到了庄颜鼓起的袋囊，眼睛更是瞪大了，“这……难不成万重师尊比咱们师尊还厉害？”
“我也不知道，拭目以待吧。”
谢书瑞点点头，也是，魔渊幻境中最后一只魔物就在沼泽中，能杀掉那个魔物的话，夺魁势在必得。
邪风起，黑云遮日，天地骤然蒙上一层暗色。
阵阵尖锐声响从沼泽深处传来，令人震耳发聩。
“快捂住耳朵。”
不知道谁嚷了一声，众人纷纷封上听觉，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卷挟的沙砾刮得脸颊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