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Chapter 012

祝听叙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赵明晋好整以暇地等待他的回答,在晨光下透如茶色琉璃般的眼瞳折射出冷光,片刻后才见他好似回忆完般抬头,微微蹙眉轻叹一声。


江自闲眉头一挑。


祝听叙很少有不笑的时候,无论何时脸上都如蒙着层雾般带着抹笑意,眉眼舒展里藏着故意透露的细微情绪,恰到好处般惹人遐想;很难得看到这么大方地显露出自己情绪,皱起的眉心像是融冰的春湖,瞧得人心神荡漾。


“殿下也说了,一只金扣而已,或许什么时候塞给过我,又或许没有。”他满不在乎地抬眸,“记不太清了,谁把那种丑玩意放心上。”


说着他伸手拢了拢蓬松柔软的披风,腰间闪过一道金光,明晃晃地露出腰封下垂着的一方清透墨绿独玉牌,上面用金笔龙飞凤舞写了个“栾”字——那是圣上少年时的腰牌,在他去年及冠礼的时候圣上赏赐的,见者如面圣颜。


“……”那瞬间江自闲感觉自己眼睛被权势金钱狠狠刺痛,她忍痛别过头去,余光瞥到赵明晋的刹那又想到了昨天晚上拒绝他的借口,暗暗下决心早晚有一天自己也能这么不动声色地闪瞎所有人的眼。


祝听叙自然地伸手挑开营帐,侧身退让出了路,隐忍克制般微微欠身,披风下琳琅满目却又恰到好处的珠宝点缀随着动作显露出来,其中不乏稀世奇珍和御赐之物,还有不少物品明晃晃印刻着当朝权贵大族的纹饰。


“天枢院办事多需人情走动,不少大人送的名贵之物都被我拿去换了银钱补贴用度,只是有些宝物上纹有家族纹饰,不便变卖加上办事也方便,就溜了下来。”祝听叙顺着赵明晋的目光低头扫了眼自己,“在下觉得这个案件或许牵扯甚广,需要四处走动,所以顺手带上了部分。”


“……”


赵明晋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对江自闲说祝听叙没钱的私议,突然觉得自己手下的暗线可能对“家徒四壁”这四个字有什么误解。


“祝大人不愧年纪轻轻就在官场朝堂如鱼得水。江姑娘,陛下能调任执掌天枢院多年的掌事到万门司做你的手下,你可得向祝大人好好学习。”目光意味深长停顿几秒后,赵明晋微笑着抽回目光。


赵明晋刚准备跟在江自闲身后进去,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马蹄音,紧接着长嘶一声,随即原先在练兵的副将疾步而来:“大帅,陛下身边的李公公来了,要请殿下进宫商议定安军的论功行赏和遣散事宜。”


江自闲疑惑:“遣散?”


赵明晋颔首,轻蔑一笑:“定安军这么多人压在京郊,可没人能睡着。”


说着他的目光轻飘飘擦过祝听叙,拇指压着直领对襟的织金衣襟向下一捋,冲江自闲潇洒歪了歪头:“昨晚我都没能和你好好吃顿饭,要不今天中午忙完去醉仙楼?我们昨晚商议的事情总得有个定论。”


他歪头的一刹恰好露出毛领之下那道灼目的红痕,凝着过多复杂情绪的双眸不像是想商量什么正事,反倒更像是在冲江自闲无声控诉昨晚她的粗暴行径。


江自闲有些意外,目光从他颈侧僵硬移开,余光忽地触上祝听叙刹那冷下来的眼神。


像是察觉到目光相撞般,祝听叙缓缓眯起双眸,周身包裹着的温吞气息刹那变换,几乎要凝结出冰锥尖刺。


气氛陷入死寂,所有人都落目于江自闲,紧接着,她嘴角缓缓扬起一抹极为礼貌官方的弧度。


“好呀。”她声音轻快,笑意却未达眼底,散发出疏离冷淡的意味。


赵明晋刚要满意而笑,又看见她指了指边上三个人,“殿下单请我一个人恐怕传出去不太方便,昨晚的事情也不是这么快就能商议出个定论的,要不我们五个人一起好好聊聊案子。”


赵明晋笑容一寸寸冷了下来,刚想要拒绝,就感觉袖子轻轻晃动。他余光微微向下一瞥,蓦地看到还未来得及收回的青葱玉指,他嘴角微微上扬,颇为受用地点头:“行啊,那到时候醉仙楼见。”


他后退半步,含笑冲众人点了点头,转身往外面走去。


赵明晋嘴角的弧度迅速恢复一道冷硬直线,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吩咐副将道:“你去醉仙楼所有房间定下来,把兄弟们叫上去吃酒。把最顶楼的雅间空出来,到时候安排他们去。”


“是。”副将心里清楚地知道这顿饭便是定安军的散伙饭,心中苦涩,嘴上却干脆地应了下来,“兄弟们一起进京多少会引陛下猜忌……”


“无事。”赵明晋打断他的话,“我这次入宫便与陛下讲明,以遣散定安军为由,陛下就算心里膈应,权宜之下也会同意。”


赵明晋对李公公寒暄几句,随即翻身上马,长鞭撕开严寒的冷风,往皇城疾驰而去。握在缰绳上的手骨节分明,忽地,他松开一只手,在嘶吼凌厉的风雪冬风中缓缓覆上颈侧。


昨天江自闲在她颈侧留下的咬痕。


赵明晋收回手,指尖揉了揉残存的温热,紧紧抓着缰绳,向后一勒停在皇城城门口。


穿过宽阔青砖大道,两侧朱红宫墙遮蔽了大多阴沉天空,站在两侧的十几位宫女太监恭敬地跪地行礼,为首的两位公公先一步推开大殿的九龙镂刻隔扇门,正对殿内是一张由金丝楠木打造、堆满奏章文书的长案,长案后面的龙椅无人坐着,只铺着一整张白虎皮。


沉闷的死气裹挟着馥郁的龙涎香扑面而来,令赵明晋忍不住皱眉。


隔扇门在他走进大殿后随之悄然关合,最后一点清醒冷冽的空气被隔断在外,只剩下挥之不去的压抑。


“大败蛮族凯旋归来,不愧是朕的好儿子,有时候总想你北征路上是不是吃了太多苦。”一道沙哑却不失中气的声音从龙椅后的屏风后传出,“定安军仓促组成,在你手里两年,如今也算得上我大裕王朝的精锐了。”


赵明晋毕恭毕敬跪下:“都是父皇教导有方,比起留在京城整天听那些大道理,北征倒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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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他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轻松点燃了皇帝内心的不满,将残存的一点欣慰烧得干干净净:“大逆不道!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一路上做了多少不合军规的事情,若不是了知及时劝阻你,你、你、你!”


皇帝毕竟年纪上来了,饶是心中怒火烧得再怎么旺,脑子毕竟转起来没年轻的时候快,就算有那个脾气,攻击力也下降了不少。


“了知天师确实对我有救命之恩,不过他平日里也不爱念那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赵明晋直直地望着屏风后的那道身影,微笑道,“陛下只知道了知天师救了我吗?只知前因不查后果,可不像是父皇的风格。还是说陛下知道原委,却不想提及……哦,又或者早已有了猜测,不想去验证?毕竟兄弟相斗——”


屏风身影豁然而动。


只听闻利刃破开木头的声响,银光一闪,一支玄铁长箭擦着赵明晋的颈侧而过钉在了墙上!


裹在颈侧的毛领本就没有系紧,被倒钩箭镞勾着“噔”一声狠狠扎在后面的墙中,颓败地耷拉垂下来。


血液骤然聚入颅顶,赵明晋几乎听见自己如雷心音,手心泌出一层粘腻的汗液:“父皇息怒。”


朝堂上下皆知陛下当年并非先帝钦定太子,是在兄弟相斗中杀出条血路,踩着父母兄弟的尸骨稳坐龙椅。期间多少不择手段和心狠手辣不得而知,却能从日后讳莫如深的态度窥见一二。


“息怒?”


伴随着冷笑声,弓臂末端的玄铁雕饰阴冷地挑起赵明晋下巴,皇帝站在他身前居高临下地凝视:“边疆待了两年,定安军喂大了你的胆子。”


赵明晋被迫抬起下巴,嘴角拉起一抹讽刺的冷笑,就像最后一片压塌苍翠冬竹的冰晶,以坠落的姿态仰视:“定安军?”


他随手扯下腰间军符往地上一扔,冷铁磕在实木地板上发出低沉闷响,恰巧旁边灯树折射出一道弧光落在他颈侧的红痕。


身前龙袍之下的躯体微微一动,落于红痕的目光意味深长起来。


“定安军遇刺客突袭,今早京兆府和大理寺都来走了一趟,最后把这烫手山芋抛给了万门司,正巧又遇见了江姑娘——听说父皇命江姑娘接手万门司?”


赵明晋尾调上扬全然是挑衅的意味,偏头故意将脖子上的咬痕露了出来:“父皇既不喜兄弟相争,儿臣便自甘放弃,只求父皇为儿臣赐婚。”


周遭蓦然一哑。


如千斤铜鼎砸进深潭,满大殿烛火忽然同时矮了半截,被光影对半明暗分割的脸上震惊难藏,圣上死死盯着那抹碍眼的红。


“……不知礼数!”圣上怒不可遏地低吼。


“不知礼数?”赵明晋冷笑着反问,眼底的嘲讽几乎像是一记狠辣的巴掌无形抽在他脸上:“究竟是儿臣不知礼数,还是父皇别有用心?”


“江自闲是谁的女儿?端安侯?他的遗孤可不值得父皇大费周章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接入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