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相见

翌日


沈家嫡女在山上养病一年,昨日方归来。


沈夫人遍发请帖给衡京中有头有脸的贵族世家,邀来给沈泠接风洗尘,宴席便设在京郊的温泉山庄中。


此处是白姣云的私产,是她当年嫁给沈岳均时,白家给她带来的嫁妆。


此处冬暖夏凉,假山温泉遍布,风景甚好。


每至夏时,白姣云都会带沈泠来此处小憩几日,赏花饮茶,再邀几个相熟的夫人小姐一起话些家常。


不过一次来这般多人,倒还是头一回。


沈泠一早便被白姣云从被窝里叫出来,吩咐身旁贴身侍候了多年的侍女给她梳了个符合她年纪的双丫髻,又挑了件银红流光锻做的锦裙出来。


沈泠不喜过多发饰,白姣云便由着她,只在发间簪了两根珍珠鎏金簪,后面还拿着根皦玉绸带绕了两圈。


红色的衣裙衬得她肤色雪白,眉目流转间,娇俏灵动。


“娘。”


沈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犹豫地蹙了蹙眉:“我真的要穿这身么?”


“其实——我觉得原来的素色衣裙挺好看的。”


沈泠的脚慢悠悠地往衣柜旁边挪动,被白姣云伸手揪着衣领:“囡囡乖,你瞧这衣裙多衬你。来日再穿你那一身素色衣裳,咱从山中出来是喜事,今日定是要穿身红的!”


沈泠拗不过她,轻叹一声,便也由娘去了,跟着白姣云上了马车。


总归不过是一件衣裙,倒也没什么大不了。


主要是,这件红裙出现在的场合。


沈泠想起昨日洛洛跟她说的话,有些烦闷地咬唇。


“喵。”


【沈泠,查到了】


“喵呜——”


【你当时中毒,是迟锦闻送回来的。你爹娘带着礼物去迟家道谢,正巧和迟老将军夫妻聊起来了……】


正巧两家都是世家,一文一武,又住在对门,两方子女又无婚配——


再加上那点救命之恩,就脑子一拍,说是先定下来,待沈泠养病回来之后,两个小辈再见见面,培养感情。


沈泠:?


谁要跟那个眼高于顶的骄矜小少爷培养感情。


马车里,沈泠看着窗边的绸帘被风吹得扬起又落下,曲肘放在窗框上面,蹙眉思索。


要怎么才能让娘放弃这个莫须有的想法呢?


救命之恩,分明有许多种方法,何必非得要以身相许。


窗外阳光明媚,清风逐叶,燕子归巢。


一辆马车从沈府马车旁侧驶过去,轻风掀起窗帘一角,露出一身颇为熟悉的红衣。


还未等沈泠抬眸再看两眼,那马车已经率先驶在了前面。


沈泠探头出去看,只瞧见马车的车尾。


微光透过马车窗框的罅隙,投下一片斑驳光影。


前面的马车侧帘被两根带着薄茧的修长指节挑起,一双凤眸露在空气中。


方才那一瞥,迟锦闻瞧见了沈泠身上那身盛装红衣。


雪肤红唇,双目清凌,瞧人时冷似天上月,垂眸时净若芙蕖颜。


只一眼,迟锦闻发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太不寻常。


他们分明只见过两面,为何他会觉得……他们好像很久之前就认识。


在被尘封的记忆深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迟锦闻掀起侧帘,想要再回去望一下,可惜马车早已驶远。


他的视线凝在后方的马车上,一向噙着笑的凤眸像是凝滞住了,幽幽的目光染着探究。


“哟,之前不是说吵着要退婚么。”


坐在旁边的迟母瞧见,笑着问他:“怎么,现在看着沈府的马车,眼睛都挪不开了?”


迟锦闻顿了下,放下侧帘:“还是要退婚。”


“本就是举手之劳,”他偏头看着迟母,蹙眉回她,“娘,救命之恩不是只有以身相许这一个法子的。”


“再说,救了她命的,实打实来说,并不是我。”


迟锦闻仰靠在马车壁上,姿态散漫:“该是那位叫陌上的医师,她沈泠要嫁,也该嫁他。”


“你这混小子瞎说什么!”


迟母瞪了他一眼:“暂且不说那救命之恩,你可知沈家嫡女是多大一个香饽饽,衡京中有多少人想等她及笄便上门求娶么?就你这臭小子瞧不上,还一个劲想着退婚。”


“娘——”


迟锦闻有些不耐地打断她的话:“我是真的不喜欢沈泠。”


马车里的声音沉寂下去。


良久,迟母才叹了声:“先见一面吧。”


“说起来,你和那沈家小姐还尚未正式见过面。本就是对门,便是做不了亲家,认识一下,相互照拂也是可以的。”


迟锦闻闻言,轻嗤一声,垂着的眸子掠过不耐之色。


谁想跟那沈家人扯上关系。


迟锦闻到底还是知道分寸,没能说出那句话,只是轻轻颔首:


“好。”


待马车到温泉山庄时,里面已经陆续来了不少人。


山庄里全是沈家和白家精心培养的侍从,接引客人、招待上茶都颇为熟稔,引得宾客啧啧惊叹。


白姣云和沈泠才露面,周围便迅速围了一圈人。


尚书夫人率先握住白姣云的手,语气间颇为熟悉:“沈夫人,许久不见了,近来可好?”


“囡囡回来了,自然是好的。”白姣云笑了笑。


尚书夫人笑眯眯地看着沈泠:“哟,这就是沈小姐吧!瞧瞧,年纪这般小就长得如此水灵,长大后怕也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身旁另一位穿着华服的郡主也颔首道:“那可不是,你瞧沈小姐这清雅端方的模样,真是颇有沈夫人年轻时的风范,不愧是沈家的嫡出小姐,相传那才学和品貌都是一等一的。”


又有一人掩嘴笑言:“你还别说,郡主此番遇此大难都能逢凶化吉,想来是个好命格的,不知之后这衡京还有哪家的儿郎能配得上。”


白姣云听见她们夸沈泠,心情颇好地回了几句。


沈泠不太喜欢这类虚与委蛇的场合,只是安静地立在一旁,偶尔跟着白姣云一起颔首,被几位贵夫人瞧见,又纷纷夸她大方得体。


白姣云见沈泠站得久了,便吩咐林笙先将她带到后院。


后院处都是些奇花异草,假山水潭,里面聚着的都是一群和沈泠同辈的年轻公子小姐。


“囡囡,去找栖染他们几个说说话吧。”


白姣云抚了下她的手,又添了一句:“今日迟家公子穿的也是身红袍。”


沈泠:……


“嗯。”


她略有些敷衍地应了句。


后院处


许是温泉山庄的水养草木,这处的花草树木都长得格外茂盛。


其中尤为显眼的,是院中最中央的一颗百年桃树,足有五丈高,遮天蔽日。


桃树旁侧有石桌,前方便是个不大不小的水潭。


潭中有小亭,此时恰有几位公子坐在其中闲谈。


沈泠刚踏进后院,便感觉到聚在她身上的诸多灼热视线。


或试探、或好奇、或惊艳。


这位沈家小姐往年间深居简出,他们中的大多数也只在去年镇北王回京的宫宴上见过她一面。


不曾想,仅是短短一年,她的变化竟是这般大。


身量拔高了一截,脸上的婴儿肥褪去,露出精致的五官,莲步轻移间,身上穿的那身银红锦裙随着她的步子轻晃,泛出流水的波纹,带着极强的攻击性,耀眼灼人。


可据传言,不是说这沈家小姐喜穿一身素衣,冷若霜雪么?


莫不是——


众人的目光落在那亭中坐着赏花的红衣少年身上。


看来传言是真的。


沈家中意迟家的小将军,且两家已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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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讨婚约之事。


迟锦闻察觉到四周投过来的目光,放下手中的茶盏,凤眸轻掀,锐利的目光来回扫视了一圈。


只一瞬,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便消失了。


惹不起惹不起……


谁不知道迟小将军脾气暴躁,且记仇得很,小时候就被沈清臣说了两句,一直记到现在,每次相见就针锋相对。


真不知那沈小姐撞了什么霉运,碰上这么个骄矜公子。


后院中的人又开始各做各的事。


不时地有人想跟沈泠搭话,可沈泠每次只浅笑颔首,或者简单应和个“嗯”,惹得那些人只得讪讪而去。


“哟。”


迟锦闻身边的一位青衣公子浅笑,晃了晃折扇:“这沈家小姐还是株高岭之花。”


“锦闻,你说若我去搭话,她可会理我?”


周宴侧眸瞧他,就见迟锦闻双臂环胸,摇头道:“不会。”


“这么笃定呢?”


周宴倒是被激起了些胜负欲,站起身来,用折扇戳了戳他的肩:“走,去瞧瞧。”


迟锦闻耸肩,摆明了不太想跟着去:“有什么好瞧的。”


“你们不是有婚约么?”


周宴起身整理了下锦袍,伸脚踢了下迟锦闻:“怎么,不去跟小未婚妻培养下感情?”


“去你的。”


“要去你自己去。”


另一边,沈泠正被白栖染缠着,坐在桃花树下的石桌前。


“阿泠姐姐!”


白栖染怀里抱着踏雪,兴冲冲地拿给她看:“你看踏雪,被我养得可好了!”


白栖染怀里的黑猫,皮毛柔顺光滑,慵懒地抬眸瞧了眼沈泠,懒洋洋地“喵呜”了声。


沈泠伸手抚上去,轻声回她:“嗯,栖染养得很好。”


“那是!”


白栖染有些骄傲地仰起头来:“我可是求了爹娘小半月,他们才让我把踏雪留下的!费了我好多劲儿呢。”


正在林笙怀里趴着的洛洛看见沈泠在摸别的猫,整只猫瞬间炸毛。


它纵身一跃跳到踏雪前,将自己的脑袋拱在沈泠手下,还回头对踏雪透过去一个挑衅的目光。


踏雪被洛洛一踩,也是瞬间炸毛。


一黑一橘两只猫瞪着对方,喉咙里呼噜作响,没一会儿就一齐跳了出去,像是在找地方决斗。


“欸!踏雪——”


白栖染花容失色,小跑着追出去,沈泠往后瞥了眼,林笙意会,也跟着追了上去。


沈泠独坐在石桌前。


清风拂过,她身前落英纷飞,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落下,在她眼前投出一片阴影。


“沈小姐。”


一个陌生声音自她耳畔响起。


沈泠抬眸瞧去,只见一个身形颇为熟悉的青衣公子,正摇着折扇与她对视。


迟锦闻?


不,不是,他身上穿的不是红袍。


“在下周家长子周宴。”


周宴拱手行了一礼,目光瞥向沈泠对面的位置,问她道:“不知在下,能否坐在此处?”


“不行。”


沈泠还没说话,就听见一道颇为熟悉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这声音是——


金阙?!


沈泠有些怔愣地偏头瞧去。


那个昨日还和她在屋檐上坐着饮酒的少年,从亭子前的木道处一步步踏过来,唇角噙着一抹凉薄的笑,目光冷冽。


“沈泠。”


迟锦闻轻啧一声,吊儿郎当地俯身靠近她:“我劝你和你爹娘说清楚,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那什么救命之恩,我从没想过你还,也不需要你还。”


沈泠蹙眉盯着他许久。


就在迟锦闻疑惑之际,沈泠忽地笑出声来,清凌的双眸笑得都沁出了泪水。


“呵,迟锦闻。”


“你真是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