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不早起 作品
48.第 48 章
震耳欲聋的海浪，将将盖过头顶上树叶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的声音。
只有蝉鸣像是不甘示弱，依旧卖力高亢。
公路上，游客结伴骑着小电驴呼啸而过，随之而来的欢声笑语，打破两个人的结界。
不远处的沙滩上，研学的学生们，穿着统一的服装嬉笑游耍。
绸缎般的白云挂在天边，点缀海天一色的蓝。
这样的夏天，也曾是她和赵云笙所共同经历过的十几年中的某一次缩影。
回忆如同潮水，一波接着一波，狠狠拍打在岸。
他的答案不加掩饰，清晰明了坦白给她。
可闻禧的心情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她六神无主地走在回去的路上，每一次下脚都像是踩在云里，轻飘飘的没有实感。
赵云笙注意到她的状态。
除去时刻关注她的脚下，也只能配合着她，保持着沉默，跟在她身后的不远处。
空气里透着安静，只有海风煽动燥热的心。
无论如何。
对她。
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
回到翠苑一区门口。
赵云笙随便找了个位置停，闻禧瞧见他停车的位置，欲言又止，“你能停在那边的拐角吗？”
赵云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
虽有些不解，但也没多问，重新启动了车子。
她一个人上楼，闻子俊已经替她收拾好了东西。
闻禧到了闻琳家，先上了个洗手间。
闻琳见她从洗手间出来，将斜挎包往身上一拎，“走吧，请你们吃饭去，顺便带你们逛逛。”
可闻禧却摇头，“别了，我们得回清荷了。”
“哈？”，闻琳神色微凝，“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连饭都不打算吃啊？”
“这不是不想闻子俊开夜车嘛。”，闻禧随意扯了个借口，“吃饭的机会，以后多的是，你该忙啥忙啥去，不用特意陪我们。”
说罢，她交代闻子俊把东西拿下去。
闻琳见她坚持，也没再说什么。
几人道别后。
闻子俊刚把东西搁置好，不解地问，“二姐，咱干嘛那么着急走？有拍摄？”
“没有。”，闻禧瞥他，依旧用的是应付闻琳的借口，“单纯担心你开夜车。”
“哦，好吧。”
“你把车子开到前面的巷子里等我，我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在车上吃。”
闻子俊没起疑，照做。
看着闻子俊把车子开走后，闻禧来到马路对面，进了一家24小时的便利店——全家。
又顺带看了眼时间，3点了。
闻禧收回眼，从货架上拿了三瓶水，随手挑了几样零食。
可她的注意力，却全然没在这上面。
视线不时地聚焦在翠苑一区门口。
果不其然，时间过去十分钟左右。
熟悉的身影出现。
闻琳身穿黄色的工作服，原本放在阳台的外卖箱此时却在白色的小电驴上。
她身形瘦小，却动作熟练地骑上车子。
一溜烟，消失在小区门口。
闻禧原本也没抱什么希望，只不过是抱着等等看的心态罢了。
*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前，寺庙里。
慧竹师父的部分已经拍摄完毕，闻禧打算再拍点寺庙的景，充盈下画面。
她独自在寺庙中随意走动。
正是在这样的前提下，意外撞见，闻琳在一棵绑满红丝带的树下和人通话。
她开着免提，声音并不大。
闻禧也并非是有意偷听，那分贝也不过是刚好听清罢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孩。
“琳琳，下午三点咱俩跑外卖去啊？今天周六呢，单子肯定超多。”
闻琳看着红丝带上，别人写的愿望，似是犹豫了会儿，拒绝，“不去，我姐和我弟今天来嘉宁，我想带着他们到处逛逛。明天吧，明天咱俩约着一块去。”
“好吧。”
两人又闲聊了会儿。
闻禧回想她俩的对话，忽然想起昨晚。
昨晚她摸黑在阳台晒衣服时，那套工作服和外卖箱分明还赤裸裸地摆在明面上。
可等第二天一早，她去收衣服，外卖箱已经被人用毯子盖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
显然，闻琳并不想被任何人知道这事。
闻禧担心暴露，也没敢再继续听下去，转身就离开了。
只是对此有些意外。
她曾听闻滢提及，闻琳好像是一名会计，收入中游，不高不低吧。
但因为她一直想买房，所以如果仅靠那点工资，想负担嘉宁房子的首付，显然还是有些吃力。
或许就是因为这，所以她才会选择闲暇之余跑起外卖来。
闻禧从未觉得送外卖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只不过，在她的印象中，闻琳一直是个爱臭美，且遇到点什么不顺利的事，就动不动发脾气的小姑娘。
但现在她居然会为了买房，吃下大夏天顶着30几度的高温送外卖的苦。
看样子，她是真的很想很想买房。
回想刚刚那一幕，以及昨晚她在自己肩上哭诉的模样，闻禧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
她忽然想起，曾经在网络上高频率地刷到过一句话——女孩子长大后是没有家的。
而闻琳像是社会中这一女性群体的缩影。
正如她所说，闻禧是幸运的。
她作为家中独女，独享家中所有的爱和资源，所以这样的困扰离她很远。
可是有这样遭遇的女性却离她不远。
闻芝美的店里，就有这样的一群人。
因为知晓单亲妈妈的苦，所以闻芝美的店里，招收的全是和她一样的单亲妈妈，而且还免费提供吃住。
多数的单亲妈妈，离婚后娘家回不了，夫家的房子也不属于自己。
所以她们可以说是完全无处可去。
而闻琳的处境，像是深知自己爹不疼娘不爱，无依无靠。
因此想买房，想让自己有个归属，这件事便成为了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
想到这时，手机忽然发出短暂振动，闻禧低眼瞄了一眼，闻子俊在催她。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离开的时间好像太久了。
淡淡地收回思绪，轻轻叹息一声后，她打开银行app看了眼余额，找到闻琳的电话拨打过去。
那边响了几声才被人接起。
“喂，干嘛，落东西了？”，闻琳把车子停路边。
“闻琳。”，闻禧直截了当问她，“你买房还差多少？”
话音刚落，闻琳下意识看了眼周围，“干嘛问这个，你要借我啊？”
闻禧：“差多少？”
“……”，闻琳擦了把汗，“你不会以为我昨晚是故意装醉，找你借钱吧？”
“……”，闻禧嘴角抽了下，这人想象力丰富得不是一点半点，“你不会以为不用还吧。”
没等那边回话，闻禧继续说，“我这里有8万，其余的都在我妈那儿，够吗？不够的话，我可以再找我妈拿点。”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迟迟没有回应。
如果不是有车子飞驰而过的声音，从听筒源源不断的传来，闻禧甚至以为她挂断了电话。
过了好半晌，才听到那边声音有些不大对劲，“够了，谢谢。”
“你哭了？”，闻禧开起玩笑，“那么感动啊？那叫声姐姐听听？”
“……”，闻琳吸了吸鼻子，“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闻禧弯了下唇角，没再和她嬉皮笑脸。
“闻琳。”，她正色道，“不管怎么样，先提前恭喜你，要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了，再见。”
闻琳看着熄灭的屏幕。
那句——“先提前恭喜你，要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了。”，久久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热辣的日头下，她穿着闷热的工作服，半晌，汗水和眼泪一并滚烫落下。
她终于要在这座城市有自己的房子了。
不用再听，父母说什么找个有钱人嫁了，就能拥有房子这些难听的话。
也不必再经历那些“你不结婚就给我滚出我家”，然后无处可去的狼狈。
以后那个她不喜欢的家，她不想回就可以不回。
因为她有自己的家，她可以永远待在自己的家里。
而这个家里可以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没有恋人，只有自己，是只属于她自己的家。
……
夜里，闻禧剪辑完视频。
行至窗台边上，舒展身子的刹那间，熟悉的身影毫无征兆地撞进眼底，她的动作骤然停住。
这不是赵云笙吗？
说来也巧，他俩的房间，都在三楼。就隔着一条马路，正正对面。
但和她的不一样，赵云笙的别墅可豪横太多了。
此时，身后室内灯光亮堂。
他站在阳台，整个人完全背在光里，视野中只是一团黑影。
但这人好似天生有让人嫉妒的本领。
只不过是一个乌漆嘛黑的轮廓罢了，连闻禧这种对帅哥不怎么感冒的人，都能意识到那轮廓一看就是一个……大，帅，哥。
两秒后，他似乎也注意到这边，脑袋动了下。
即便看不清对方的脸部表情，但闻禧还是察觉到，他看的就是自己的方向。
这种感觉还挺奇妙。
寂静的夜，周遭是墨色调。
连宵夜小吃店都已经不喧嚣了。
好像这个世界，只剩下她和赵云笙。
闻禧也没想太多，她大大方方地朝着他那儿挥手，试图让他知道自己在和他打招呼
下一秒，还真就瞧见，赵云笙似是微举了下手里的东西，以示回应。
哦，原来他在喝东西。
没停留多久，闻禧便拉上窗帘，打算休息。
与此同时，手机收到一条信息。
【晚安。】
赵云笙发来的。
一个字一个字地往闻禧的心尖上砸，熟悉的轻飘飘的感觉，让她一瞬间想起了白天的事。
——“你昨晚，见到你的朋友了吗？”
——“见到了。”
闻禧终于腾出时间，捋一遍当时让她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赵云笙说的那个朋友……是她吧？
无论是昨晚他会出现在嘉宁。
又或者时间再往前拉，回到姐姐婚礼结束之后，他和自己的行程一样，留在清荷休假。
再或者，他经常以各种形式出现在自己的工作生活中。
所以她可不可以理解为，以上的这些统统都不是巧合。
闻禧讶异这样的结论，也因为是这样的结论，心跳蓦地加快。
她不知道她该不该再往深了去想，但起码能得到一件可以肯定的事，时隔多年，赵云笙是在乎她这个朋友的。
抱着这样的猜测，这样的可能性。
随之而来的，闻禧的脑海中，迅速被一个念头铺天盖地地占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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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念头一出，像是一道指引，指引着她迫切地想做一件事。
过去那么多年，她早就以为这一件事没有机会，也没有必要再去做。
只是没想到，赵云笙——那个曾在她生活中占据很大比重的男人，会再次出现，并且在她的生活里留下这么多挥之不去的痕迹。
即便闻禧不想承认，但是赵云笙在她这里始终是特别的，重要的，是区别于其他人的。
得到这样的结论，闻禧吓了一大跳。
他再次出现也不过才过去一个多月，可就是这么短暂的时间，她还是会像小时候，下意识地认为赵云笙是最值得信赖的人。
既然如此，她似乎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或许……
或许她是可以告诉赵云笙的。
那个压抑在她心里很久很久，久到她觉得会随着时间连自己也会被骗过去的秘密。
无论他是否还在意。
结果是什么好像也变得不那么重要。
……
第二天，闻禧醒来时，已经是早上十点。
即便是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准备，在去找赵云笙的路上，她依旧不可避免的紧张。
最后得知，赵云笙在球场，她也没有在家里干等，而是拿着瓶矿泉水出门。
听着不远处，传来篮球落地的每一次声响，都像极了心脏的每一次跳动。
节奏跟着走，又跟着乱。
她站在球场边上，在众多男人中捕捉到了熟悉高挺的身影。
他个子在所有人中是最高的，肤色白皙，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紧实。
利落的短碎发，全是汗水。
在阳光下，像是顶着一头露珠。
赵云笙很快也注意到她，视线看过来的一瞬间，闻禧的呼吸滞了一瞬。
她轻咬着下唇，朝他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赵云笙和队友打过招呼后，没带一点犹豫地，朝着她的方向靠近。
他的眉眼弧度上扬，看到她的出现，显得意外又惊喜。
气息还没喘匀，注意到她手里的水，他眉峰挑了下，“给我的？”
闻禧笑着把水递给他。
赵云笙也没和她客气，勾唇，拿着水咕咚咕咚喝了半瓶。
之后，他不拘小节地抹了下残留在嘴角的水珠。
嗓子像是被润洗过，“找我……有事？”
闻禧不经意看了眼球场，其他队友们的眼神落在他俩身上，显得有些暧昧，她硬着头皮问他，“你怎么一大早打球啊？”
赵云笙拿起放在旁边的毛巾擦了下汗，“下午要出门。”
闻禧愣了下，“回京吗？”
赵云笙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已经开始有些滚烫的阳光。
女孩的脸被晒得有些泛红。
他的目光掠过她，落在身后一棵树的阴影处，“去那边说。”
两人又挪了步子在树荫下站定后，赵云笙才回答刚刚的问题，“不是，去日本出差。”
听到这个回答，闻禧淡淡的哦了一声，语调有些蔫。
赵云笙似是有所察觉，“怎么了？有事？”
闻禧抬眼，两个人的目光又再一次交织在一起。
她抿着唇角，耳根有些微红，不太敢正视他的双眸，只好往下移，盯着他的卧蚕看。
“我过几天也有一个拍摄。”
赵云笙像是不打算放过她，他悄悄弯腰，掌心扶膝，变成了一个仰视的角度，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看。
“嗯。”，他声线温柔，“然后呢？”
闻禧强撑着镇定，但被他这么盯着看，脸颊的温度一点也没法骗人。
她只好，在勇气还残存时，一鼓作气地把想说的话说完，“我是说，等你工作结束，我的拍摄结束，你不忙，我也不忙的时候……我想请你吃饭，可以吗？”
话音刚落，闻禧后知后觉，手心里全是汗。
赵云笙不知道是不是还没反应过来。
那双眸子火辣如早上十点半的太阳，像是想从闻禧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闻禧只觉得等待他回答的间隙里，脸颊的温度一并烧至耳根，直达后颈。
过了半晌，他嘴角上扬，心情似乎格外的好。
随后直起身，回她，“好。”
闻禧的唇角也跟着他悄无声息地扬起。
“哎哟，闻禧。”
这样美好的氛围只维持了两秒，一道调侃的声音打断，“你太偏心了吧，只给云笙拿水，没我的份？”
闻禧顺着声音看去，“姐夫？”
万万没想到，钟志豪也在。
恰这时，他身上穿着的球服，让闻禧意识到，刚刚和赵云笙打球的人里就有他，但闻禧的注意力刚刚全在约饭这件事上，压根没注意到他。
本来闻禧还没觉得这事有什么，但刚刚的场面本就有点莫名地，好像她在和人表白似的紧张感。
这下好了，还被熟人撞见……
“我…我不知道你也在……”，闻禧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
没等他俩回答，她想还是先溜为上策，“姐夫，我先走了。”
钟志豪看着远去的背影，手肘捅了下身边的男人。
戏谑道，“我说你当初为什么忽然间不同意和闻琳相亲，原来想相亲的对象另有其人啊？”
赵云笙白他一眼。
“哎，你俩到哪一步了现在？要不要我给你出出招？”
“……”
赵云笙没搭理他的调侃，重新回到球场上。
只是背过身的转瞬间，唇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
只有蝉鸣像是不甘示弱，依旧卖力高亢。
公路上，游客结伴骑着小电驴呼啸而过，随之而来的欢声笑语，打破两个人的结界。
不远处的沙滩上，研学的学生们，穿着统一的服装嬉笑游耍。
绸缎般的白云挂在天边，点缀海天一色的蓝。
这样的夏天，也曾是她和赵云笙所共同经历过的十几年中的某一次缩影。
回忆如同潮水，一波接着一波，狠狠拍打在岸。
他的答案不加掩饰，清晰明了坦白给她。
可闻禧的心情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她六神无主地走在回去的路上，每一次下脚都像是踩在云里，轻飘飘的没有实感。
赵云笙注意到她的状态。
除去时刻关注她的脚下，也只能配合着她，保持着沉默，跟在她身后的不远处。
空气里透着安静，只有海风煽动燥热的心。
无论如何。
对她。
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
回到翠苑一区门口。
赵云笙随便找了个位置停，闻禧瞧见他停车的位置，欲言又止，“你能停在那边的拐角吗？”
赵云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
虽有些不解，但也没多问，重新启动了车子。
她一个人上楼，闻子俊已经替她收拾好了东西。
闻禧到了闻琳家，先上了个洗手间。
闻琳见她从洗手间出来，将斜挎包往身上一拎，“走吧，请你们吃饭去，顺便带你们逛逛。”
可闻禧却摇头，“别了，我们得回清荷了。”
“哈？”，闻琳神色微凝，“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连饭都不打算吃啊？”
“这不是不想闻子俊开夜车嘛。”，闻禧随意扯了个借口，“吃饭的机会，以后多的是，你该忙啥忙啥去，不用特意陪我们。”
说罢，她交代闻子俊把东西拿下去。
闻琳见她坚持，也没再说什么。
几人道别后。
闻子俊刚把东西搁置好，不解地问，“二姐，咱干嘛那么着急走？有拍摄？”
“没有。”，闻禧瞥他，依旧用的是应付闻琳的借口，“单纯担心你开夜车。”
“哦，好吧。”
“你把车子开到前面的巷子里等我，我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在车上吃。”
闻子俊没起疑，照做。
看着闻子俊把车子开走后，闻禧来到马路对面，进了一家24小时的便利店——全家。
又顺带看了眼时间，3点了。
闻禧收回眼，从货架上拿了三瓶水，随手挑了几样零食。
可她的注意力，却全然没在这上面。
视线不时地聚焦在翠苑一区门口。
果不其然，时间过去十分钟左右。
熟悉的身影出现。
闻琳身穿黄色的工作服，原本放在阳台的外卖箱此时却在白色的小电驴上。
她身形瘦小，却动作熟练地骑上车子。
一溜烟，消失在小区门口。
闻禧原本也没抱什么希望，只不过是抱着等等看的心态罢了。
*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前，寺庙里。
慧竹师父的部分已经拍摄完毕，闻禧打算再拍点寺庙的景，充盈下画面。
她独自在寺庙中随意走动。
正是在这样的前提下，意外撞见，闻琳在一棵绑满红丝带的树下和人通话。
她开着免提，声音并不大。
闻禧也并非是有意偷听，那分贝也不过是刚好听清罢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孩。
“琳琳，下午三点咱俩跑外卖去啊？今天周六呢，单子肯定超多。”
闻琳看着红丝带上，别人写的愿望，似是犹豫了会儿，拒绝，“不去，我姐和我弟今天来嘉宁，我想带着他们到处逛逛。明天吧，明天咱俩约着一块去。”
“好吧。”
两人又闲聊了会儿。
闻禧回想她俩的对话，忽然想起昨晚。
昨晚她摸黑在阳台晒衣服时，那套工作服和外卖箱分明还赤裸裸地摆在明面上。
可等第二天一早，她去收衣服，外卖箱已经被人用毯子盖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
显然，闻琳并不想被任何人知道这事。
闻禧担心暴露，也没敢再继续听下去，转身就离开了。
只是对此有些意外。
她曾听闻滢提及，闻琳好像是一名会计，收入中游，不高不低吧。
但因为她一直想买房，所以如果仅靠那点工资，想负担嘉宁房子的首付，显然还是有些吃力。
或许就是因为这，所以她才会选择闲暇之余跑起外卖来。
闻禧从未觉得送外卖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只不过，在她的印象中，闻琳一直是个爱臭美，且遇到点什么不顺利的事，就动不动发脾气的小姑娘。
但现在她居然会为了买房，吃下大夏天顶着30几度的高温送外卖的苦。
看样子，她是真的很想很想买房。
回想刚刚那一幕，以及昨晚她在自己肩上哭诉的模样，闻禧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
她忽然想起，曾经在网络上高频率地刷到过一句话——女孩子长大后是没有家的。
而闻琳像是社会中这一女性群体的缩影。
正如她所说，闻禧是幸运的。
她作为家中独女，独享家中所有的爱和资源，所以这样的困扰离她很远。
可是有这样遭遇的女性却离她不远。
闻芝美的店里，就有这样的一群人。
因为知晓单亲妈妈的苦，所以闻芝美的店里，招收的全是和她一样的单亲妈妈，而且还免费提供吃住。
多数的单亲妈妈，离婚后娘家回不了，夫家的房子也不属于自己。
所以她们可以说是完全无处可去。
而闻琳的处境，像是深知自己爹不疼娘不爱，无依无靠。
因此想买房，想让自己有个归属，这件事便成为了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
想到这时，手机忽然发出短暂振动，闻禧低眼瞄了一眼，闻子俊在催她。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离开的时间好像太久了。
淡淡地收回思绪，轻轻叹息一声后，她打开银行app看了眼余额，找到闻琳的电话拨打过去。
那边响了几声才被人接起。
“喂，干嘛，落东西了？”，闻琳把车子停路边。
“闻琳。”，闻禧直截了当问她，“你买房还差多少？”
话音刚落，闻琳下意识看了眼周围，“干嘛问这个，你要借我啊？”
闻禧：“差多少？”
“……”，闻琳擦了把汗，“你不会以为我昨晚是故意装醉，找你借钱吧？”
“……”，闻禧嘴角抽了下，这人想象力丰富得不是一点半点，“你不会以为不用还吧。”
没等那边回话，闻禧继续说，“我这里有8万，其余的都在我妈那儿，够吗？不够的话，我可以再找我妈拿点。”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迟迟没有回应。
如果不是有车子飞驰而过的声音，从听筒源源不断的传来，闻禧甚至以为她挂断了电话。
过了好半晌，才听到那边声音有些不大对劲，“够了，谢谢。”
“你哭了？”，闻禧开起玩笑，“那么感动啊？那叫声姐姐听听？”
“……”，闻琳吸了吸鼻子，“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闻禧弯了下唇角，没再和她嬉皮笑脸。
“闻琳。”，她正色道，“不管怎么样，先提前恭喜你，要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了，再见。”
闻琳看着熄灭的屏幕。
那句——“先提前恭喜你，要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了。”，久久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热辣的日头下，她穿着闷热的工作服，半晌，汗水和眼泪一并滚烫落下。
她终于要在这座城市有自己的房子了。
不用再听，父母说什么找个有钱人嫁了，就能拥有房子这些难听的话。
也不必再经历那些“你不结婚就给我滚出我家”，然后无处可去的狼狈。
以后那个她不喜欢的家，她不想回就可以不回。
因为她有自己的家，她可以永远待在自己的家里。
而这个家里可以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没有恋人，只有自己，是只属于她自己的家。
……
夜里，闻禧剪辑完视频。
行至窗台边上，舒展身子的刹那间，熟悉的身影毫无征兆地撞进眼底，她的动作骤然停住。
这不是赵云笙吗？
说来也巧，他俩的房间，都在三楼。就隔着一条马路，正正对面。
但和她的不一样，赵云笙的别墅可豪横太多了。
此时，身后室内灯光亮堂。
他站在阳台，整个人完全背在光里，视野中只是一团黑影。
但这人好似天生有让人嫉妒的本领。
只不过是一个乌漆嘛黑的轮廓罢了，连闻禧这种对帅哥不怎么感冒的人，都能意识到那轮廓一看就是一个……大，帅，哥。
两秒后，他似乎也注意到这边，脑袋动了下。
即便看不清对方的脸部表情，但闻禧还是察觉到，他看的就是自己的方向。
这种感觉还挺奇妙。
寂静的夜，周遭是墨色调。
连宵夜小吃店都已经不喧嚣了。
好像这个世界，只剩下她和赵云笙。
闻禧也没想太多，她大大方方地朝着他那儿挥手，试图让他知道自己在和他打招呼
下一秒，还真就瞧见，赵云笙似是微举了下手里的东西，以示回应。
哦，原来他在喝东西。
没停留多久，闻禧便拉上窗帘，打算休息。
与此同时，手机收到一条信息。
【晚安。】
赵云笙发来的。
一个字一个字地往闻禧的心尖上砸，熟悉的轻飘飘的感觉，让她一瞬间想起了白天的事。
——“你昨晚，见到你的朋友了吗？”
——“见到了。”
闻禧终于腾出时间，捋一遍当时让她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赵云笙说的那个朋友……是她吧？
无论是昨晚他会出现在嘉宁。
又或者时间再往前拉，回到姐姐婚礼结束之后，他和自己的行程一样，留在清荷休假。
再或者，他经常以各种形式出现在自己的工作生活中。
所以她可不可以理解为，以上的这些统统都不是巧合。
闻禧讶异这样的结论，也因为是这样的结论，心跳蓦地加快。
她不知道她该不该再往深了去想，但起码能得到一件可以肯定的事，时隔多年，赵云笙是在乎她这个朋友的。
抱着这样的猜测，这样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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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他是否还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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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闻禧醒来时，已经是早上十点。
即便是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准备，在去找赵云笙的路上，她依旧不可避免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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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不远处，传来篮球落地的每一次声响，都像极了心脏的每一次跳动。
节奏跟着走，又跟着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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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笙很快也注意到她，视线看过来的一瞬间，闻禧的呼吸滞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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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息还没喘匀，注意到她手里的水，他眉峰挑了下，“给我的？”
闻禧笑着把水递给他。
赵云笙也没和她客气，勾唇，拿着水咕咚咕咚喝了半瓶。
之后，他不拘小节地抹了下残留在嘴角的水珠。
嗓子像是被润洗过，“找我……有事？”
闻禧不经意看了眼球场，其他队友们的眼神落在他俩身上，显得有些暧昧，她硬着头皮问他，“你怎么一大早打球啊？”
赵云笙拿起放在旁边的毛巾擦了下汗，“下午要出门。”
闻禧愣了下，“回京吗？”
赵云笙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已经开始有些滚烫的阳光。
女孩的脸被晒得有些泛红。
他的目光掠过她，落在身后一棵树的阴影处，“去那边说。”
两人又挪了步子在树荫下站定后，赵云笙才回答刚刚的问题，“不是，去日本出差。”
听到这个回答，闻禧淡淡的哦了一声，语调有些蔫。
赵云笙似是有所察觉，“怎么了？有事？”
闻禧抬眼，两个人的目光又再一次交织在一起。
她抿着唇角，耳根有些微红，不太敢正视他的双眸，只好往下移，盯着他的卧蚕看。
“我过几天也有一个拍摄。”
赵云笙像是不打算放过她，他悄悄弯腰，掌心扶膝，变成了一个仰视的角度，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看。
“嗯。”，他声线温柔，“然后呢？”
闻禧强撑着镇定，但被他这么盯着看，脸颊的温度一点也没法骗人。
她只好，在勇气还残存时，一鼓作气地把想说的话说完，“我是说，等你工作结束，我的拍摄结束，你不忙，我也不忙的时候……我想请你吃饭，可以吗？”
话音刚落，闻禧后知后觉，手心里全是汗。
赵云笙不知道是不是还没反应过来。
那双眸子火辣如早上十点半的太阳，像是想从闻禧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闻禧只觉得等待他回答的间隙里，脸颊的温度一并烧至耳根，直达后颈。
过了半晌，他嘴角上扬，心情似乎格外的好。
随后直起身，回她，“好。”
闻禧的唇角也跟着他悄无声息地扬起。
“哎哟，闻禧。”
这样美好的氛围只维持了两秒，一道调侃的声音打断，“你太偏心了吧，只给云笙拿水，没我的份？”
闻禧顺着声音看去，“姐夫？”
万万没想到，钟志豪也在。
恰这时，他身上穿着的球服，让闻禧意识到，刚刚和赵云笙打球的人里就有他，但闻禧的注意力刚刚全在约饭这件事上，压根没注意到他。
本来闻禧还没觉得这事有什么，但刚刚的场面本就有点莫名地，好像她在和人表白似的紧张感。
这下好了，还被熟人撞见……
“我…我不知道你也在……”，闻禧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
没等他俩回答，她想还是先溜为上策，“姐夫，我先走了。”
钟志豪看着远去的背影，手肘捅了下身边的男人。
戏谑道，“我说你当初为什么忽然间不同意和闻琳相亲，原来想相亲的对象另有其人啊？”
赵云笙白他一眼。
“哎，你俩到哪一步了现在？要不要我给你出出招？”
“……”
赵云笙没搭理他的调侃，重新回到球场上。
只是背过身的转瞬间，唇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