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还没写到点上,可恶
一直到将沈寄灵送到蔡老将军手下,针对那张凭空出现的角色卡,两人都没有讨论出来个所以然。
最后得出的结论,用沈寄灵的话来说就是,“随便吧,爱谁谁”。她既然已经不打算走攻略,也就不在乎多个野爹,反正她不伺候。
周折玉牵马从北境军营地出来,兜里还揣着一袋蔡老将军抓的灰枣。
那抓枣的手苍老得几乎只剩一张青皮,即便一不抖,二不晃,仍如鹰爪般刚劲有力,同记忆里相比却实打实的老了许多。
看来,就是战场上无往不胜的英雄人物也会有老的时候。
周折玉放马在河道边饮水,自己掬水洗了把脸。
北境土地贫瘠,水源也稀少。风吹黄沙盖头,水一抹下来就是一把泥,饶是顶着幕篱,周折玉也从脸上搓下来薄薄一层污垢,洗了手,顺带将灰枣拿出来洗了两个。
不远处几株高挺的胡杨枝干径自扭曲沧桑,愁着它日益光秃秃的头。周折玉一捋自己的头,感觉离这种担忧的愁苦还远,便无所谓地将手中枣核随手一丢,正并排打进树前沙土里,像是冲它们远远点了个卯。
回程路上正碰到一支返程的商队,队伍中有两人喝风喝坏了肚子,周折玉虽是个半吊子大夫,但对治跌打损伤的外疾,上吐下泻的感冒颇有一手,两张方子下去,这支不大的商队中就多了个添头。
添头很有自知之明,不招眼,不显世,安安分分地跟着商队混过一堆“吃人”的黑店——当初轻飘飘一句“民风不大淳朴”还是从周折玉自己嘴里说出来的,结果刚出嘉宁关就差点狠狠栽了一头。
此地民风于周折玉而言已经再不是“淳不淳朴”的问题,而是它“刁悍”的底线在哪里。
蚂蚁多了都会咬死象。
深受其害,被迫与之斗智斗勇多日的周折玉再无毫分探寻的欲望,幕篱一戴,双手一背,只想安稳跟着长期行走在这片区域,有自己独特门路的商队混过这一程。
由于此处卖人肉包子的黑店犹如羊屎蛋子下河滩,多得数都数不清,要避开被当猪宰的命运,夜里住处必定不好找。无论住狗洞还是歇破庙,只要还有个栖身之所,不用在外幕天席地,第二日醒来已被黄沙镶边,入土小半截,又或是被天上来物砸个满堂彩……周折玉都能捏着鼻子接受。
结果比他想的还算好一点,不用捏鼻子,就是可能得捂耳朵。
金城郡与彩云归几街之隔的“下处”,住的还都是命运不公的苦命人,或是得罪了人,或是欠了还不清的债,生死都无法掌握在自己手里,更遑论清白的虚名。
而蜀中锦城那家被傅秋宵偶然发现的暗娼窑子,更是专门服务于有见不得人癖好的权贵,受难的多是无故被掳去,更谈不上自愿。
这些地方大多常年笼罩着一种若有似无,经久不去的潮湿发霉味,腐烂着不知是肉体还是人格。
今夜落脚这处不同。
缀在队伍末尾,跟着那领头的独眼“老大”甫一摸进门,周折玉先闻见一股热腾腾的饭菜香,循着气味望过去,却是那形似厨房的地方旁边一扇门先开了,钻出一个赤着上身的男子。
“好香!崔娘子、崔娘子!你在做饭吗?”
男子将门拍得哐哐响,里面的人猛得拉开门,他一个没站稳,跌了个趔趄。
“拍个鬼啊!叫叫叫!”
一个额边留着两缕须发,作妇人打扮的女子探出身,一手端着菜,另一手抓了把筷子,斜眼瞅着光膀子男人,恶声道:“再叫把你杀来下锅!”
男人闻言脸色丝毫不变,眼疾手快从盘里空手抓起一块,在崔娘子反应过来前飞快塞进嘴里,笑嘻嘻道:“好吃好吃,崔娘子手艺还是这么好,这是给谁炒的?我来照顾这么多次生意,怎么不见得留我吃顿饭?”
“你要死啊!”崔娘子拿筷子在这人犯贱的手上狠狠一抽,听得对方嗷的一声痛呼出来,才扬眉道:“你算什么东西,老娘辛苦炒的菜你也配吃?王翠云没喂饱你?跑到老娘这里来讨食!”
跟着男人从屋里出来的王翠云倚着门框,笑得花枝乱颤,半掩着满是红印的酥胸,打趣道:“真的吗勇哥?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呀……”
还欲将床上那点胡乱说的荤话拿出来下饭,给素日的清淡添点油水,王翠云一偏头,正看到踏进院子的一行人,当即高声道:“崔姐,你看谁回来了?!”
崔娘子转头看见来人,眼前顿时一亮。
人前却没什么多余的表现,她扫了眼院中一行人,拿筷头点了点老大,往旁边一偏头:“傻站着干什么?洗手吃饭!”
赤膊的男人在老大冷眼下灰溜溜贴着墙角从门口钻了出来,连衣服都顾不得拿,王翠云撇了撇嘴,像是瞧不起他这行径,刚要关门,又想起什么,追出去道:“你还没给钱呢!勇哥……勇哥!”
许是没追上,只得悻悻回来,嘴上骂道:“狗屎男人,害老娘白伺候了……有贼心没贼胆,敢调戏崔娘有本事见了她男人别跑啊!哎,下次不来把这回钱补上,看老娘不得把他下面那花生米撕了……”
走到门口,见戳在末尾的周折玉,带着幕篱看不清面容,白纱下身形却俊,当即忘了外面逃单的无耻之徒,热情道:“小哥,你是新来的吗?我之前好像没见过你啊。”
刚从厨房抱了酒出来的崔娘子正巧听见这话,连忙出声制止她犯贱:“王翠云滚回屋去!痒了自己拿鞋底拍拍,丢不丢人?!”
王翠云冲她哼了一声,扭腰进了自己屋。
崔娘子许是已从老大口中得知周折玉来历,遥遥朝他点点头。
“别盯着她看,这老大相好。”站在周折玉旁边的人怕他不认识,冲撞了老大,低声跟他解释道:“崔娘子是这‘乐逍遥’的老板,这里的姑娘都是在她手下管的。你要有看上的跟她说一声,交钱就行,但看她就不行,老大要恼的。”
说话这人正是前些日闹肚子的其中一个,当时拉的几乎快脱肛,得周折玉救回狗命,路上对他多有照拂。
叫什么……大柱?还是大顺?
这样式儿的名字世上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周折玉一时有点拿不准,记不清他当初是怎么跟自己介绍的,只好惯常端出一张八风不动的谨慎脸,谦虚道:“马哥,今夜我们歇在这儿吗?”
“那你想睡哪?”
还没等这记不清名字的马哥开口,队首一身形高挑的男子不知怎么注意到这边,朝这边走来,“出门左转一百步,靠右就能进大街,一直往前走,有个清风楼,在它对面有条蜿蜒的青石小巷,你就拐进去。巷子里有个卖糖人儿的小摊,路过那儿再往前走几步,便能看到一棵歪脖子老树。”
马顺子愣了愣,随后一脸欲言又止,看了看周折玉,又转头看着那人。
“到了老槐树这儿,别犹豫,继续直走,等闻到阵阵酒香,地儿也就不远了。就在巷子尽头,朱红色的楼门十分惹眼,楼前挂着几盏大红灯笼,上面写着‘醉乡楼’三个烫金大字。门口还有两个小厮,穿得干净利落,你只管大步上前,就说到了地头,要最好的房间,让他们把好酒好肉端上来就是。”
开口的男子面色冷淡,眼角眉梢总流露出一种“我不好惹”的孤狼气息,与其气质全然不合地说了一堆格外细致的废话,在周折玉两步之外停下,最后将目光落在他身上,“那地儿干净,姑娘也干净,打这儿过的没有不喜欢往那处去的,从未有人说过一句不好……保准你过个毕生难忘的夜晚。”
周折玉一愣,身侧马顺子犹豫道:“二哥,那地方大哥不是不让去吗……”
男子冷冷剜了他一眼,一句“关你屁事”几欲从中飞出,如有实质地糊了马顺子一脸。
一边是救命之恩,一边是威压深重的队里二把手,马顺子举棋不定,顶着吃人的目光嗫嚅道:“‘醉乡楼’是此处的土霸王……吃人不吐骨头的!”
周折玉一下子明白过来——这地儿是个卖人肉包子的黑店,不仅百分百无差评,不出意外的话,根本来不及评,连回头客都没有。
周折玉开口前先将自己从头到尾“省”了一遍,自觉没有得罪过他,心说“这人有毛病吧”,嘴上故作震惊,装蒜道:“所以他们店大欺客……去不得吗?”
那人听了这犹如傻白甜一般天真的问题,一边长眉高高挑起。
还没等他吐出什么危言耸听的屁话,听见矮墙外面有人喊:“阿岚——”
“来了!”男子忙回头应了一声,再转过头脸上戾气都消散不少,皱眉冲周折玉道:“要留在这儿住就安分点!”
匆匆往外去了。
竟是好像并不在这儿留宿。
一直到晚饭后,众人分好了房,那个叫“阿岚”的二把手也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