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风月鉴

裴诀晕倒在床榻上,神色却十分痛苦,眉头紧紧拧着,脸特别红,好像正在经受什么非人的折磨。

周折玉走前看着他还没这么严重,这会儿自个儿脸色也更差。

那老不正经的一见这场景,居然还回头冲他做鬼脸,大声说:“你小子艳福不浅嘛!”

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周折玉每年总有那么几天不想尊老爱幼,只想锤人。

荀老见周折玉脸色都吓白了,不搭他腔,觉得好没意思,也专心来看床上这有意思的人。

细看下来,越看越惊奇。

荀老收回把脉的手,诧异道:“你们这玩意儿哪来的?这可比一般的药烈多了,还特别对人呢……”

“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明白,让他自己决定……”荀老思索了一下,从带来的木箱中翻出一个布包,打开,抽出里面细长的银针。这银针比周折玉的袖中丝长不少,也更细。荀老捏着银针在裴诀身上飞速扎了两下,裴诀随即睁开眼。

看着眼神还是涣散的,聚焦了好一会儿才有点光,却没看眼前的荀老,先瞥了眼一边的周折玉。

周折玉捕捉到这一眼,心里头忽悠了一下,不自在地偏开目光。

“啧。”荀老伸手在裴诀眼前晃了晃,“别看了,那家伙你指望不上……唉,还是说说你身上中的这个媚药吧,这可不是一般的歹物,要清白还是要命你现在就可以选了……”

‘风月鉴’,名字听着挺风雅,也不过是用来放纵下半身的腌臜毒物。也不知道是哪个断袖的邪魔歪道做出来恶心心上人的,心上人看不上他,他就给人下药。中此药,一旦药效发作,五脏六腑都像架在欲火上烤,经脉也针扎似的疼痛难忍,只有男人的元阳可以缓解。还得是同一个,此毒一日不解,中毒那人也就永远离不开这人。

其实世上也没什么只要中了“不xxoo就不能活”的媚药,不过世人大多也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犟种,能舒坦一点舍点皮囊好像也没什么。‘风月鉴’也一样,只是更恶劣更歹毒,若你宁愿受这千刀万剐,翻来覆去地死上千遍,也要清白地活着,它也敬你是条好汉,要不了你的命。毕竟这还不如去死。

但是裴诀不一样。

不怪周折玉背后叫他小龙女,他内功心法走的确实是忘情绝念那一挂。纵使现在道行不够,做不到真的无心无情,这药于他也太过歹毒了。

这是奔着把他毁成废人去的。

强忍着跟自绝也没区别。

荀老跟他细细讲清厉害时,裴诀就强撑着坐起来靠在床头,垂下眼帘,看不出情绪,脸还是红。

周折玉张了张嘴,连个屁都没放出来,他把视线挪开,往旁边的虚空杵着。

荀老仿佛看清了裴诀来路,见两人都不当回事,有点皇上不急太监急,吹胡子瞪眼道:“也就一闭眼的事!就当被狗咬了……性命不是最重要的吗?顾及那么多干什么?!活着才能找哪个下毒的贱人报仇啊!况且你俩谁也不差,睡一觉又不吃亏!”

说完,回头瞪着周折玉,瞟了一眼他腰腹,意有所指:“你小子要真不行,还是要趁早找别人来!”

仁至义尽至此,荀老丢下一句“老子明早来收尸”,离开回去睡回笼觉。

周折玉不可能以为荀老一句激将法的话真的做什么,可裴诀怎么办?他能愿意雌伏在他人之下吗?

周折玉能看着他这样去死吗?

针扎出来的那点清醒很快消磨殆尽,能遭千锤百炼、烈火焚烧的终究是铁不是人。裴诀身上冒出的汗水早就打湿了床铺,不仅是热的,还有疼。

就像经脉寸寸碎断。

裴诀咬烂了下唇,依旧不肯在清醒时溢出一声。

周折玉朝那边看了一眼,又飞快移开视线,闷声道:“我去找人。”

“不许去!!”

裴诀声音哑得厉害,一开口就再也止不住喘息声,“你……你不许去,嗯。”

此后又许久没了声。

周折玉担心他出事,走到床边去掀刚放下来的帷帐,看进去。

对上裴诀的视线。

“陈晏平。”裴诀唤周折玉名字,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他轻轻握住周折玉的手缓缓带到自己腰间,直勾勾看着周折玉,眼中的幽光聚作一点,又忽然散作流光飞逝,说不上是清醒还是不清醒。

既然说不出口,不如直接做。

荀老清早来时,床铺都已经收拾好,半点看不出一个时辰前凶杀案现场似的样子。裴诀睡得正熟,周折玉陪在一边,看荀老给他把了脉,才出门到后院去煎药。

荀老跟上来,翘着冲天牛鼻子呵呵道:“怎么样,睡上一次就惦记着放不下了吧?情爱这东西就是这点最有搞头,多来几次就会给人造成一种错觉,好像真的爱上似的,还动辄就要爱个死去活来。”

周折玉背对着他忙活,嘴巴抿得死死的,束紧的衣领处往上浮起一片红。

荀老一如昨日的没眼力见,看不出他背影上写的含蓄的“快滚”俩字,非要转到周折玉跟前,奇道:“你居然喜欢这样的,难怪找不到老婆,‘千机’出来的弟子,一百年也找不出一只手那么多吧。”

“这种天上掉馅饼正巧就砸你头上的事,是个人就该接了回去偷着乐,你还……”荀老话音骤然一顿,捉到周折玉手腕,摸了片刻,失语道:“……我昨夜见你身上就带了伤,春宵一夜今日脸色更差,不会是夜里把伤口崩裂了吧??”

周折玉挣脱手腕,憋了一肚子的难受劲儿因为憋得太久,这会儿想冒也冒不出来,心情复杂得能熬煮一锅十全大补粥,个中艰辛却不能为外人道,只能自己闷头趁热喝。

荀老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子,想起自己好像也用不着,又悄悄把手放下去。偷偷看周折玉的神情,犹豫着要不要为自己昨夜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话道个歉。

周折玉兀自埋头喝完了粥,才抬头起来礼貌道:“多谢荀老为我们奔走这两趟,只是小辈还有一事要麻烦。先前本来是说好要送您一起上浮玉的,现下我……这边可能走不开,只能委托这边暗桩的人先送您过去,您看这样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