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回京
荀老撸了把鼻子,这回终于看明白礼貌的“快滚”俩字,愧疚地给周折玉留下一张益气补血的方子,还没等裴诀醒过来,悄咪咪顺着安排跑了。
裴诀醒来已是下午,周折玉无事可做,也睡不着,就守在他床头发呆。
周折玉嘴角都绷成一条直线,眉头皱了一下又舒展开,低头看了一会自己鞋尖,又偏头去看窗外,收回视线,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回身过来时与裴诀目光一碰,忙转过头去。
“你、你醒了。”周折玉回过神,刚出声又察觉不对,低头清了一下嗓,“……身上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见他想起身,周折玉上前一步想搭把手,还没碰到裴诀,又缩回去了。
裴诀薄薄的眼皮垂了下去。
“饿不饿?”周折玉屁忙没帮上,尴尬地缓缓站直身,退回原位攥了下手心,“药已经煎好还在炉子上热着,先吃饭,吃了饭再吃药可以吗?”
裴诀淡淡嗯了一声,盯着指根还没消退的红痕。周折玉顺着他目光冷不丁瞧见,忙同手同脚退了出去,掩好房门。
周折玉在厨房磨蹭了一阵,回到屋时裴诀已经穿戴好,正站在窗边束发。
黄昏将落日压进远方的山脉,只留出一线余晖,从窗外倾洒进来,温柔地裹住窗边立着的人。他一身雪色白袍都浸在这片蜜意里,眉眼也描上柔边,向门口看过来。
周折玉眼观鼻鼻观心,端着粥跨进门。
粥是裴诀还睡醒前就用砂锅小火慢炖上的,这会儿时间正好,没加多余的东西,依旧绵软稠密,清香四溢。
不过裴诀底下终究不舒服,勉强用了一碗就不要了,周折玉去后院端了药来。
这药治的是裴诀内伤。‘风月鉴’药性烈,也只是当场发作的事,事后不会留下别的后遗症,但这东西与裴诀内功相冲,耽搁得越久损害越大,昨夜周折玉脑壳发卡,把人打晕,让人生生白挨好一阵,恐怕内伤不轻,荀老来的时候就带了药包。一日一次,定心安神,味道感人。
一碗药给裴诀干得脸又冻住,周折玉守在一边收了碗,状似无意问他:“这个时候还要出门吗?”
裴诀又“嗯”了一声,默默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抿了一口,“有点收尾的事还没完。”说着眼神飘到周折玉脸上,顿了顿,又道:“夜里不用等我,你先睡。明天一早你跟我回盛京。”
周折玉点点头,收碗出去。
小酒楼的事俩人都没提,下药的人已经当场死在那,昨夜没收拾,那地儿偏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人发现。这意外的小插曲可能是裴诀来益州要办的事里,横生出去的小枝节,后续的事确实还要他去收尾。
店里小二告诉周折玉位置时,周折玉没细想,以为是裴诀怕他回来找不着人交代过。后来周折玉才觉察出不对,裴诀不是做事这么繁琐的人,不会去哪还告诉别人动向。
他在厨房找到昨夜说话的那人,拦下他。
小二惊愕了一下,又讪笑着抬头问道:“啊这位客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昨夜你跟我说的话还记得吗?”
小二愣了片刻,啊了一声,“噢噢!记得!记得!那位置应该没记错吧,哎,小的记性不大好,实在怕误了客人们的事!”
周折玉瞧他神色不似作伪,想了想,和缓了声音问:“谁跟你交代的?”
“就是一白衣公子啊。”小二艰难回忆了一下,“长得很俊,气韵也出挑……不过小的现在这么一想,感觉、感觉……”
“感觉什么?”
“感觉他长得不像住店的那位客人!”
周折玉入夜另开了一间房睡下,本来以为心里装事会睡不好,没想到一沾床就失去了意识。一夜黑甜。
清早醒来周折玉还有点晕,摸着去裴诀房里看人起没起。
房里已经收拾齐整,裴诀板板正正坐在桌边喝茶,见周折玉过来,甩下一句“走了”,起身越过他下楼。
门口雇的马车已经准备好,要带的东西也都搬了上去。周折玉没添置什么额外的东西要带,就带了点干粮和水。
裴诀下来就钻进了马车。
赶车的是个身材结实的中年男人,穿着粗布麻衣,带着斗笠看不清脸。
周折玉走到他身边,客气地叫了声“前辈”,他往边上咧了咧,腾出片空地,留周折玉坐下。
男人一路都没开腔,周折玉也没什么闲聊的兴致,一连赶了两天路,才在天色将黑时路边找着一家客栈。
这客栈上面牌匾上刻着大红漆“鸣仁客栈”四个字,只是年代久远红漆脱落,“鸣仁”成了“鸟人”,看着有点滑稽。门口血红的纸灯笼在寒风中摇摇晃晃,老远看着像在招手迎客。
车夫将马车赶到店门口,上前去敲门。
“来嘞!”
破旧木门打开,露出一张满脸横肉的殷勤笑脸,周折玉看了一眼就扭过头,觉得那笑意就像纸糊在脸上,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男人扔给他一块碎银,叮嘱了一声“帮我们把马喂了”,长得跟杀猪的似的小二掂量了手里碎银的分量,笑呵呵赶着马车到后院。
大堂还没点灯,有点昏暗,倒是收拾得干净利落。柜台后站着个徐娘半老的女人,脸上脂粉很厚,看着是这家店的老板娘。见三人进来,老板娘眼前一亮,施施然从柜台后面绕出来,提了茶壶上来倒茶:“哎哟,诸位客官住店是吧?外面冷,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周折玉委婉避开老板娘蹭过来的胸脯,端着茶杯笑了笑,总疑心方才看见她脸上的脂粉落杯里了,没敢喝。
裴诀站在旁边没落座,也压根没去碰桌上的茶水。
老板娘脸僵了僵,殷切地望向第三人。男人看都没看她一眼,将银子“笃”地一声放到桌上,粗声说:“要三间上房,烧几桶热水,再烧一桌好菜。”
那银子一下子钉入桌面,下陷几分,好像是从木桌里长出来的。
老板娘闭了闭眼,拎着银子缓了会儿,唤了个小二领着三人上楼。
二楼房间简陋,里面也没什么家当。周折玉下楼吃饭,堂中只有那个男人,直到两人吃完饭,裴诀也没有下来。
周折玉叫住小二让送一份饭菜上去,那人在旁边顿了一下,转身上楼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