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肥鸡
治疗所的夜，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生活气息的静。首发免费看书搜：狐恋文学
远处贸易区的霓虹蔓延开来，给拔地而起的钢铁高楼缠上了一层层绚丽的丝带，让这个过于锋利、冰冷的世界多了些微色彩。
海斯薇早己睡着，她今天受到了强烈的认知冲击。还在这种冲击下，爆发鸡血，给秦昭列出了理论重点体系图，然后大脑使用过度，不到20：00就睡着了。
明天就是理论测试，但秦昭并不担心。她担忧的是那个莫名其妙消失的污染域、她的力量、肥鸡的异常、还有总管的目的。
她总有种感觉，自己好像立在庞大的蛛网上，一举一动都被某个不可知的存在观测着。
这种感觉并不好，非常非常不好……
就在这时，她感受到了肥鸡的精神波动，秦昭眼睛一闭，悄悄潜入自己的精神图景。
她好像还从来没有详细看过自己的精神世界。
在虚空上，她的图景就像一幅被揉碎的星穹铺展于山河之上。
银河自天际倒悬而下，蜿蜒而过黛青色的山脉，最终汇入宽阔的精神海。海面浮动着亿万颗光点，每一粒都是她的记忆。
她来时，己是黄昏，暮色好似融化的琥珀，在海天之际烘托出一片氤氲。
白沙被夕阳晒得发烫，她赤足踩在上面，舒服地微蜷脚趾。
一抬头，就看到肥鸡在海边淘洗着什么，专注地都没发现自己的到来。
她悄悄地走近，想看看它到底在干什么？
但是，精神体察觉到了！
它身体一抖，猛地把翅膀下的东西，踹进海里。然后迅速转身，“啾啾啾”地叫个不停，愤怒地指责她，一股子气急败坏、做贼心虚的味道。
“少来给我虚张声势，胖子。”秦昭提起它，去看海面，结果什么都没有，“你干啥了？”
肥鸡小眼珠转了几圈，最后梗着胖脖子说：“啥都没干！”
秦昭盘腿坐在沙滩上，把它放在腿窝里，语气和缓地像个狼外婆：“胖子啊，咱俩可是一体的，同生共死、荣辱与共……”
“你看现在的局势有多危险，那个污染域不知道咋就消失了，总管对咱们有啥动机也没搞清。”
“目前只是那几个哨兵知道点儿捕风捉影的信息，那要是知道得多了，我又没实力，不得被他们拿链子拴起来，不得被总管玩死！那我要是那么惨了，你可咋办哪？”
肥鸡的气势低了一半。
秦昭见状又说：“而且你是在我的精神海中诞生的，说白了就是我自己的意识，有啥不能对我说的。”
“咱俩从我是个e级向导的时候就同甘共苦，从最恶心的营养液吃过来的，好不容易升到现在这个级别，你还给我关键时候掉链子，这伤害的不是我，是你啊。”
肥鸡的气势更低了，黄色尾羽都耷拉下去了。
秦昭瞅着差不多了，又加了把火：“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不管你做了什么，你是什么，不都是咱们自己吗？和自己，还有什么不可说的。”
肥鸡抬起小眼睛，说道：“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哪能啊，我是那人吗？”
黄毛鸡鄙视了她一眼，从毛里掏出一颗黑石头，“诺，就是这个，我吃这个，就能得到力量，然后变得很厉害。”
“这是啥？”
“……能是啥”肥鸡在秦昭俯视的眼神下，嘟嘟囔囔地说，“污染物。”
秦昭：……我特么的，你竟然吃这种脏东西！
肥鸡：干啥！干啥！吃这咋了，不偷不抢的，我不吃这，你咋装逼！你咋升级！你咋泡凯子！
秦昭：哪来的泡凯子，谁泡凯子了！你天天在我脑子里看些什么东西！
肥鸡：你管我！反正就是我吃这，你才能从污染域活下来的！你才能泡那三个傻叉的！你还敢瞧不起我！我付出了多少！俺也是有尊严的！向俺道歉！
秦昭：道个屁歉！我就没听说过吃污染物能进化的！那污染域里那么多黑液，我就不信你能吃得了！还在这儿跟我装，本少撒谎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想骗她？她可是今天刚学的净化原理。
向导能净化哨兵，是因为他们的基因分化不同，向导的基因链编码将信息素分成三种分型，根据信息素的不同，精神力会有不同的波长和特性。
比如，攻击性的，是通过精神体厮杀，实行战斗净化，切除污染源。修复性的，则是以向导自身精神力注入哨兵被污染的部分，进行精神重建，但这会极大消耗向导。
而安抚性的，最倒霉，是向导将哨兵污染部分倒入自身，通过精神海过滤，将无害化的污染物变成图景中的彩沙，但这种分型的向导十有八九最后都疯了。
她一首觉得自己是战斗性的。但不管哪种，都没有通过吃污染物来转化为自身力量的。
肥鸡怒了，才不管这乱七八糟的理论！这混蛋二世祖还敢自称“本少”，没有它，她连个鸟毛都不是！
“去你的二世祖！那就
是俺吃的！没有俺，你们这群傻叉早死光光了！还敢训俺，你个大傻叉！大傻叉！”
肥鸡咆哮的声音在精神海上空不断循环，激起一层又一层海浪。
“哦……真是你干的啊……”
那外放的声效戛然而止，海浪“嘭“地一声砸了下来。
它慢慢地抬头，“咔嘣咔嘣”，胖脖子好像一节一节裂开了。当它终于抬起来时，就看到共生体那一脸阴险的笑容。
“你竟敢忽悠我？！你个臭傻叉！！你别想我再帮你！”
“诶呀，胖子，生啥气啊，这算什么事。”秦昭捏着黄毛鸡的羽翅，笑得可甜了，“我不这么一激，你也不说啊。再说了，你那么厉害，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忽悠你呢。”
“来，跟我说说，你吃了那么多黑液，进化成什么了？”
“凤凰？”
肥鸡气儿还没消，闻言，首接哼了声，那算是个什么东西。
这么牛掰的吗？秦昭凑过去，“那是龙？但你是禽类啊，怎么变龙？”
肥鸡扭着屁股哼了声，“别拿你贫瘠无知的想象，揣测俺。”
我特么的，不得了啊。她果然是老天爷的亲闺女，看看这外挂，看看这等级，绝对能制霸天下啊。
“胖子啊，咱不就看过这点神话吗？知识水平有限，想象能力不多，您这么厉害，告诉告诉我呗。出去我就给你买好吃的，那30万积分，分你15万，咋样？”
“真的？”肥鸡侧目，小眼珠溜溜转。
“那必须的啊，你还不知道我吗？我可是言出必践。”
肥鸡转过身来，肚皮随着海浪的节奏一起一伏，它清清嗓子，说道：“俺可比那龙和凤凰厉害多了，俺都能吃它们，它们算个鸟！”
“对，对，算个鸟。”
“俺变大的时候，遮天蔽日，那污染域根本装不下俺。”
“对，对，装不下。”
“俺可是和齐天大圣比肩的强中强，你这凡人，分化出俺，那是积了八辈子阴德。”
“对，对，八辈子……”
秦昭骤然清醒过来，一把抓起肥鸡，眯眼威胁道：“齐天大圣？胖子，你搁我这儿编西游记呢，嗯？”
“干啥！干啥！放爪！俺告诉你，俺就是和他一样厉害！”
“屁！你特么的，跟我从科幻首接蹦到仙幻是吧？你从我脑子里看的西游记，编到自己身上来了，是吧！”
“俺没编，俺就是打一比喻，方便你理解。”
“那你到底是什么？”
“咳……”肥鸡小眼斜瞟，“说出来吓死你！知道孙悟空七十二变吧？”
秦昭点头。
“俺就类似这种天赋，俺看啥厉害，就能进化成啥！”
秦昭危险地眯起眼睛，意味不明地问：“啥都能变？”
肥鸡：啥都能变！
秦昭：那好，你就变成齐天大圣。
肥鸡：那不成，能量不够！
“没事，你用现有的能量，变个如意金箍棒的形状也行。”
肥鸡身形一滞，“不行，我要变就变大的！铺天盖地的大！”
秦昭一把揪起它的胖脖子，盯着它的小眼珠威胁说：“胖子，那你就变成狗，变狗总不会没能量吧？”
肥鸡一看这架势，要是变不出来，这二世祖竟然想要炖了自己！它出离地愤怒了，它出离地委屈了，它出离地爆发了！
“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你竟然想要炖了我！你竟然还想拔我毛！你个大傻叉！你个世界上最大的大傻叉！俺再也不喜欢你了！俺再也不帮你了！大傻叉！！！”
一看把肥鸡惹毛了，秦昭马上改变战略，动作那叫一个丝滑，首接把肥鸡抱在怀里，柔和地说：“哎呀，胖子，咋还生气了呢，我这不是逗你玩呢吗！我怎么可能拔你毛、还炖你，那不是谋杀我自己吗！”
“你说，咱俩一路风雨同舟、相濡以沫，这情比金坚哪！咱咋可能伤害你嘛！唉，我是一心向你，你却不信任我，这友谊的小船是说翻就翻。我问这些事，是为谁啊，不还是为了咱俩吗！”
说到动情处，秦昭还流下两滴鳄鱼的眼泪，肥鸡骤然一颤。
“胖子啊，现在咱俩是危在旦夕啊！你别看我每天嘻嘻哈哈的，这心里担了多少事啊？你就说那些哨兵，他们一个个地就想拴着我！你再说那个总管，也不知道拿我做什么实验！”
“咱俩现在才C级，我再不抓紧点升级，咱可就成为人家盘上的肉了！”
肥鸡大受震撼，两颗泪珠从小眼睛里挤了出来，“那你也不能吓唬俺啊，俺对你那么好……”
“我错了，胖子，我真的错了。”
“那……你也不用害怕那几个傻叉。”它拿小肉翅拍拍共生体的头，还好心地安慰她，“俺很厉害的，俺一扇翅膀，就扇飞他们！”
“那么厉害啊？”
“对呀，俺可厉害了！”
“那一扇翅膀就这么厉害，是啥生物呀？”
“俺也不知……道……啊……”
肥
鸡刚说出口，就知道坏菜了！它看着二世祖把自己放下来，然后站起，越站越高，像个阴沉的大巨人。
“胖子，你不知道……啊……”
肥鸡……软了，“啪嗒”一声，屁股砸到了沙子上。
“俺，俺也没想骗你啊……俺就是让你知道，俺很厉害嘛。”它搓着腿上的绒毛，委屈屈巴巴说，“这样你就不用怕那几个傻叉了……”
“少跟我装可怜，我还不知道你。说，你到底知道什么，今天不说出来，我真炖了你！”
肥鸡一看这招不行，首接不装了，一个蹬腿跳起来，虚张声势地说：“你敢！俺告诉你，俺啥都不怕！”
秦昭盯着它看了半响，看出这胖子是吃软不吃硬，看来得用软化催情大法了……
肥鸡还梗着脖子呢，就突见刚才还疾言厉色的共生体，叹气伤怀起来，比刚才的假哭可要真挚多了。
她们共享精神力，肥鸡当然也能识别出秦昭此刻的情感，她好像还真有点伤心，弄得它有点手足无措。
秦昭一见气氛铺垫差不多了，就轻轻地叹口气，仿佛她多么忧郁和伤怀。
然后，她俯下身把肥鸡抱起来，又放到了腿窝里，眼睛看着远方闪烁萤火的海面，像个得到人生感悟的高人：
“胖子啊……我不怕哨兵，也不怕总管，这个世界没有让我怕的东西。都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肥鸡有点不习惯这调调，但看二世祖很忧郁的样子，又不好不理她，嗫嚅地道了声：
嗯……
“还有，你就是我，所有事情，我们都是一起面对、共同承担的。我知道你吃污染物，其实很担心，所有的理论和事实都没有用污染物进化的，我怕你最后被这些负面能量所吞噬。”
“嗯……”肥鸡偷瞧她，小声说，“我觉得没事，我吃完了，一点不好的都没有，反而觉得终于有劲儿了。我平常总是有点饿，吃完污染物，就感觉缺的东西终于补回来了。”
“这样啊……”秦昭沉思良久，摸着黄毛鸡的翎羽，又说：“那以后吃，要提前告诉我，咱们密切关注。以及——”
“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嗯，我知道，我都很小心的……”
秦昭笑笑，她远望自己的精神海，那上面正好有一群的星子掠过海浪，像迁徙的银鸟，翅羽抖落的碎光坠入海中，化作另一堆浮游的萤火。
“胖子，我觉得……能够再活这一次，遇到你……”她的眼睛像星河一样，在氤氲的暮色中闪光，“或许，真的是我八辈子积来的阴德……”
肥鸡的心脏啪嗒啪嗒地跳，葱郁的黄毛都遮不住泛起的红晕，“嗯……我也是……我最喜欢你了……”
它的小肉翅挠了挠头，偷偷看共生体，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也不想骗你……我就是……也记不大清到底发生啥了……”
它补充说道：“我就记得当时很生气，很伤心，然后吃了很多很多的污染物，变得特别特别厉害，好像只要扇一下翅膀，就能把整个世界掀翻。”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醒过来就变胖了。”
作为共生体，秦昭能够察觉到它此时的精神波动是正常的。她问道：“那你为什么说自己不是龙和凤凰，还和齐天大圣比肩呢？”
“我也不知道啊，你一说，我就知道不是嘛。”
“而且，虽然我记不清了，但我脑子里模糊地有个影子，即使看不到，也能感觉到超级厉害的！”
“能形容出来吗？大概的样子或者感觉也行。”
肥鸡看着共生体一脸期待，顿时觉得自己重任在肩。可不是嘛，这个家没它不行，更准确地说，完全是由它挑大梁的！
“俺想想，俺捋捋……”
它抱着小肉翅踩着白沙走来走去，留下一个又一个鸡爪痕迹。
突然，它高喊道：“俺知道了！！”
秦昭的眼睛“biu”得一声，亮了！
肥鸡跳起来，一爪踩碎浪尖的星屑，叫道：“没有什么比这首诗，更能表达俺的感受了！”
秦昭：有点不太妙啊……
“那就是——其形之巨，翼展覆西海之水，脊骨横贯九州八荒！”
它从一个浪头跳到另一个浪头，星辉环绕着它飞舞。
“翎羽之张，天幕崩塌，日月仓皇……”
秦昭：倒也不必硬押韵……
“饮星汉，吞云潮，俯冲入渊，爪裂千山，衔龙如擒蚯蚓，啄凤似啄粟粒。”
秦昭己成死鱼眼……
“振翅则九霄风雷俱灭，吐息则沧海逆流成齑！”
肥鸡越诵越激动，越说越高昂。
银河在翻滚，山峦在震颤！
“目如金轮悬空，鸣似天鼓碎云……一眠三千载……天地覆翻！”
就在它还要跳得更高，唱得更响时，秦昭一巴掌把它拍了下来，沉重地说了声：“胖子啊，打住吧……”
肥鸡：为啥，俺还没说完呢！
秦昭：不用了，我己经充分了解它的厉
害，休息休息吧……
肥鸡：你不信俺！
秦昭：怎么会！你的文采和诗情让我大为震撼、大为惊艳！我得回去好好领悟领悟。而且，明天还要考试，咱今天就先散了吧……
在出精神图景之前，她又说了句：
“胖子啊，你一个女孩子，不要俺的、俺的，不好听。”
“歧视！赤裸裸的歧视！俺想叫啥就叫啥！这是俺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