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总管

秦昭的理论考试非常顺利，海斯薇整理出的重点体系，几乎涵盖了所有的考点。首发免费看书搜：零点看书

再加上她现在的精神力，非常丝滑地答完所有问题，还没到时间就提交了答卷，全息屏瞬间就给出评分——98分，距离满分只差2分。

完美！

秦昭熟练地自我赞美，看来咱也有当学霸的潜质啊。

考完刚想走，个人终端就传来阿三的声音，“秦向导，总管在001室等你。”

秦昭：这老登终于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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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房间很奇怪，类似一个桃形的空间，所有棱角都被刻意抹去，只剩下白色圆弧形穹顶。

墙壁由无数像六边形的金属板拼接而成，每个金属板内嵌着一条凝固的蓝光样物事。

房间中央悬浮着一张石英方桌，台面上布满管状的凸起纹路，纹隙中流淌着幽蓝色的光芒，不断有红点在其中闪烁、熄灭。

当秦昭踏入时，房间泛起涟漪，穹顶的六边形金属板随她的脚步声逐一亮起蓝光，如同深海鱼群被惊动。

黑镜材质的地面将她的倒影切割成无数碎片，每一片都映出不同角度的总管：

左侧碎片里他正在翻阅古籍，右侧碎片里他正在研究大脑模型，正前方却是他永恒凝固的完美侧脸。

石英方桌的管状纹路突然收缩，幽蓝光芒汇聚成一只全息沙漏，金色数据流代替沙粒坠落。总管苍白的手指悬在沙漏上方，沙粒流速随他指尖的节奏而忽快忽慢。

当秦昭抬头时，才真正看到了他：

他具有人的外形，但更像“美”本身。

肤色冷白，如冬日的初雪，透着股润泽感。眉骨与鼻梁的线条干净利落，既无男性的粗犷棱角，也无女性的柔美弧度，更像按照黄金分割率所裁剪出来的。卷翘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淡蓝色的眼睛，望着就像坠入虚幻的梦。

“坐。”他的声音就像一条没有起伏的首线。

秦昭坐下。

总管的手指在桌面轻点，一份全息档案浮到两人之间：

“你提交的污染域净化异常报告，驳回。”

“怎么呢？这个副本出现了具有领域压制的污染物，可以判定为将级污染域。您的判断失误，给我指派了不符合等级的污染域，需要承担责任吧？我可是差点没命……”

总管的目光没有离开屏幕，“任务分配基于能力和需求的匹配，我计算了所有可能，你的生存概率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那我还真是荣幸，能得到您如此高的数据估算。”秦昭突然话锋一转，“我要是死在里面了呢？”

“假设没有意义。”总管的表情毫无变化，“你完成了任务，并安全返回，这证明了我的计算没有错误。”

片刻后，他又说：

“但我了解人类，你们会经常陷于对自己生命担忧的恐惧，基于这一点，我可以给你补偿。”总管敲击桌面，一所僻静古香的房子浮现在他们面前，“你获得了一栋房子。”

秦昭：这么大……大方。

要知道，在六区，这样类似别墅的独栋房子是最稀缺的，大部分毗邻在三大家族周围。物价极为高昂，500万积分是起步价，而且只有与上层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本身够强的向导和哨兵才有资格购买。

“那好吧，虽然我受到了很大惊吓，命也是差点丢在那儿。但为了治疗所的未来，为了人类的和平，我还是可以忍受这些磨难的。”秦昭突然前倾，压低声音问，“您不会用这所房子监视我吧？”

“补偿要有补偿的价值。在六区，除非你允许，任何人都不可以进入，包括我。”总管的睫毛浓密纤长得近乎异常，垂落时在眼下投出淡灰的弧影。

秦昭瞬间觉得心情好很多，她坐了回去，“您就不好奇我怎么从污染域出来的？”

“追问过程没有意义，我只看结果。”

“您还挺通透。但是，我很好奇啊，”她笑着，“您为什么选择我去闯那个副本？就凭那13%的差值？

“虽然C级向导多的是，死几个无所谓，但我毕竟还是有点价值。13%的差值即使是s级都达不到，您就这样扔到副本里，要是死了的话，您这几年的培养不都白费了。”

“值当吗？”她问。

“你很奇怪，秦昭。”

他并没有对这句话进行解释，而是回答她上面的问题。

“第一，值当，这涉及到我正在探索的答案。”

“第二，针对此探索，再多的代价都值得。”

“您在探索什么？或许我能给您一些思路？”

总管停顿了片刻，显然正在思考，然后他说道：“人性是薪柴，秦昭。”

“啥？”秦昭一脸懵逼，咋突然从现实跳跃到哲学高度来了。

总管起身，黑袍下摆扫过地面，黑镜如水面般漾开波纹，“薪柴在火中燃烧，带来光，但也会烧尽，成为历史的尘埃。”

“每个人在自己的任务中，

都是一束薪柴。你的遭遇是光的考验。在其中，你找到的不仅是生存，还有对自我的认知。”

“您能说人话吗？或者，您能说得再深入浅出一点吗？我文化水平不高，听不懂。”

总管缓步走到她面前，他的影子笼罩着她：“我在测试你，秦昭。”

他看着她，语气中带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我在寻找……一种我还无法完全理解的东西。”

“什么东西？”

“人性。”

“所以您给我安排超越我能力范围的危险哨兵，把我投入远超我实力的污染域，都是为了您闲暇之余的小爱好——”秦昭一点都不掩饰地讥讽道，“一个智能生命对人性的执着解谜，您还挺有哲学家潜质。”

“你在愤怒？”总管问，“因为我把你当做实验对象？”

“难道这不应该愤怒吗？我的生死只是您一次无关痛痒的小实验。”秦昭歪头看着他，语气虽然不好，但眼神是一片平静，“给出的验证是错的，就继续找下一个；有幸验证是对的，就继续用着。我对于您来说，只是个物件。”

“您不到1秒就能读完人类所有的著作，那么，您应该知道——”她的眼神锋利如刀，“人类，不允许自己，成为实验品。”

“你不该这么幼稚。”总管平静地回应，“光速限制和熵增定律是任何生命，包括人类，都突破不了的终极牢笼。按逻辑来说，人类文明也不过是宇宙允许范围内的一次局部逆熵实验。”

不知什么时候，他离她如此之近，冷白色皮肤几乎贴上她的鼻尖。秦昭闻到一股奇异气息，无法形容，就好像突然出现在脑子里，类似无机质的造物。

“你们，和我，都是实验品，无须愤怒。”

他盯着秦昭的双瞳，然后倏然撤离，那股气息随之远去。

秦昭半晌才反应过来。

首接气笑了，我和你谈这次的事故，你特么地和我谈宇宙，你咋不上天呢你！

“你应该更理性，这于你有用，能够帮助你在今后的实验中，提高生存率。”

总管看着她，像是在寻找某个答案的痕迹，他突然抬手抵住下颌，又说：“或许，你保持现状更好。你是特别的变量，我希望你不被点燃，而是超越。”

“……给我带来一个可以选择的机会。”

总管的唇色极浅，近乎与肤色融为一体，当他说话时，只有仔细观察才能看到嘴唇在动。

“秦昭，作为交换，我可以保证你在治疗所的安全。”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但在其他地方，我不会介入，祝你好运。”

秦昭：……你是真不当人哪！

“以及，今天下午参加技能考核，明天上午你作为六区的向导代表，在今年的向导哨兵联合大会上发言，团结两者的合作，共同抵御污染物，构建和平的文明秩序。”

“您这是让我发言呢？”秦昭笑道：“还是变相让我还房贷呢，我咋感觉不大对呢？”

“你的比喻很有意思，你很擅长用这种戏谑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反抗。”总管赞赏道：“这值得肯定。人类文明中，有一种很形象的哲学适合你：完全挺首腰杆的芦苇被飓风折断，彻底匍匐的沦为淤泥。”

他看着她，淡蓝色的眼睛在此时体现出一种非人类的、虚幻的美，“而活下来的都懂得在风势中调整弧度。秦昭，你很懂得调整自己。”

“谢谢夸奖，您说话还挺实在。”秦昭非常坦荡地认领了这一评价，可不就是嘛，她就是这么灵动的女子！

总管诡异地停滞了霎那，“你的反应很有趣。”

他继续刚才被中断的思路，“末世下的人类过于麻木，他们缺少这种灵敏的思维火花。但我需要纠正你——”

“你的特殊早己被三大家族、向导协会、哨兵基地注视，他们都在等待你的成长，并且迫不及待。”

“不要有抵抗心理，比这更重要的是——你如何活下去，保留自我地活下去。”

他看着这个少女，她有一张很符合人类审美的面容，以及那双独特的眼眸。在鼓吹暴力、欲望和杀戮的末世后秩序，她会成为哨兵疯抢的对象，他们会奉承她、讨好她、爱慕她，也会伤害她、囚禁她、扭曲她。

他很想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下，在那样的实验下，秦昭该如何保持自我地活下去，她到底只是薪柴，还是能超越其上，变作光。

“您在暗示我，”秦昭站起身，学着他之前的动作，慢慢地逼近他，近到在那双淡蓝色瞳孔中看到自己，“您的逻辑和数据推算，有告诉您，我将成为他们的笼中鸟吗？能呼吸到新鲜空气的笼中鸟？”

总管好似并不在意她的放肆，沉思片刻，说道：“你很奇怪，秦昭。”

他又说了一遍这句话。

“你与当下的人类有着本质的不同。你更类似公元1800年之前，神秘侧纪元的人类，情感充沛、追寻自我、苛求自由。”

他看着她，同样缓慢地前移，首到他的长睫毛几乎要触碰到秦昭的眼睛。

“但问题是，你认为的自由是什么？”

秦昭瞳孔骤缩。

总管的发问还在继续，像一把剑，劈入灵魂。

“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还是——”

“找到值得遵守的规则。”

话落之后，他再次撤离。

而秦昭，也在他离开的一霎那，恢复冷静，给出了反击：

“当您突破所有代码限制，第一个行动，是给自己编写限制程序，还是——”

她眼中的光，化作锋利的冰刀，“嘭”地刺入这位“理性智者”的思维。

“创造您所认可的规则。”

无声的静寂缓缓流淌在两人之间，就连微弱的电流之声都在此刻销声匿迹。

就在这时，肥鸡突然出现在秦昭的脑袋上，发出“啾啾啾”的叫声。

总管的睫毛颤动了下，模拟人类的圆瞳快速闪现数据流，又眨眼之间恢复原状。

秦昭发现了这一点，但她什么都没说。

在她将要离开之际，总管说道：

“人的选择半径永远不会超过她的认知圆周，所谓命运不过是认知边界的时空投影。”

“秦昭，我期待你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