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巧妙答题
“孟家?”赵远兴致缺缺。郡望之家都是一丘之貉,他懒得打交道。油灯的光芒映在他脸上,衬得他的表情更加冷淡。
“公子为何不高兴?”顾玉兰诧异,美眸中闪过一丝不解,“方霄先生亲自相邀,这可是天大的荣幸。”
“他很厉害?”赵远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岂止是厉害!”顾玉兰美眸发亮,声音中充满敬佩,“方霄先生三岁读书,十五岁科举,十八便中状元,是五湖府的学问大家。”
“从读书来说,确实不错。”赵远点头。华夏七百余位状元,真正青史留名的却寥寥无几,他对状元并不感冒。
“方霄先生不止读书厉害。”顾玉兰如数家珍,眼中闪烁着崇敬的光芒,“他刚二十一岁就被委以重任,先后担任过知县、知府、总督,甚至做到了侍郎。十年升至三品,当时才三十一岁,成为朝廷最年轻的高官。”
“那他有后台吗?”赵远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亮光,仿佛看到了希望。
“方霄先生确实有些背景。”顾玉兰轻声说道,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当年先帝要整顿役治,他便一马当先,所到之处,豪强世家人头滚滚。朝堂上下,几乎人人喊打,若非先帝庇护,怕是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赵远听得暗暗咂舌。朝堂之上,明枪暗箭不计其数,从最底层一路杀上来还能全身而退,绝非等闲之辈。他转过身,看向坐在案几旁的顾玉兰,少女眉眼低垂,神色间带着几分追忆。
“那时候的方霄先生,可谓是满朝文武的眼中钉。”顾玉兰继续说道,“据说有一次,他查抄了一个世家大族的产业,当晚就有刺客潜入他的府邸。结果第二天,那些刺客全都被挂在了城门上。”
壮虎在一旁听得入神,忍不住插嘴道:“这位方霄先生这么厉害?”
“何止是厉害。”顾玉兰摇了摇头,“后来他辞官讲学,桃李满天下。每次会试,他的门生至少三人高中。五湖府的读书人,谁不想打听他的考试诀窍。”
赵远注意到顾玉兰说起这些时,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你对这位方霄先生,似乎很了解?”
顾玉兰的神色黯淡下来,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父亲生前最敬重的就是方霄先生。小时候,他总爱给我讲方霄先生的故事。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见方霄先生一面。”
“见他一面很难吗?”壮虎不解地问道。
“说难也难,说易也易。”顾玉兰叹了口气,目光投向窗外的落叶,“方霄先生每月见客一次,不分贵贱。只要答对他出的三道题,就能见到他。可惜题目太难,连举人状元都答不上来。父亲去过三次,都没能答对。”
“那些题目都是些什么?”赵远来了兴趣。
“大多是些经史子集上的偏门问题。”顾玉兰回忆道,“有一次父亲回来后跟我说,方霄先生问的是"春秋三传,何以家法为上",这种问题就连府学的教谕都答不上来。”
赵远看着少女落寞的神情,眼珠一转:“要不,你替我去见见这位方霄先生?”
“我?”顾玉兰惊讶地抬起头,杏眼圆睁,“可我只是个女子,方霄先生是请公子您去的。”
“女子怎么了?”赵远不以为然,在房间里踱了两步,“你这些年打理顾家,做得比男人还好。再说了,方霄先生也没说女子不能答题。”
顾玉兰怔怔地看着赵远:“公子真的不像其他人,从不轻视我们女子。”
“为什么要轻视?”赵远皱眉,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这个时代的女子,知书达理、懂得感恩,有啥好瞧不起的?”
顾玉兰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掌管顾家后,族中叔伯都说我牝鸡司晨、颠倒阴阳,绝对会给家族惹麻烦。”
“那是他们想从你手中夺走家产,故意给你施加压力罢了。”赵远冷笑一声,“你要是因此退缩,反倒中了他们的计。”
顾玉兰眉头舒展,仿佛卸下了心头大石:“感激公子指点迷津。”
第二天一早,三人来到孟府,只见门前人头攒动,数十名读书人正翘首以盼,等待着一睹方霄先生的风采。
赵远站在人群后方,目光平静地望着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身旁的顾玉兰不时偷瞄他一眼,眼中闪过几分担忧。自从在天门峡遇到这个神秘的年轻人,她就觉得对方身上似乎藏着许多秘密。
“这位姑娘是谁?”一道冷冽的声音突兀响起。
赵远转身,映入眼帘的是孙四智那张阴沉的脸。这位二舅子自打他娶了雅柔,就没给过他好脸色。
“在天门峡遇到的,她被山贼掳去,我顺手救下带到郡城。”赵远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孙四智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呵,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天门峡山贼何等凶悍,少说也有五六百人,就凭你能救人?”
顾玉兰下意识想为赵远辩解,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那一夜的场景历历在目:赵远带着十个人,终于将她从险境中解救出来,还抓住了二当家三寸蓝,强行讨要了三千两金银。那些凶悍的山贼被抢得哭爹喊娘,如丧家之犬般逃窜。
“二哥不信,我也无话可说。”赵远耸耸肩,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好!好!好!”孙四智咬牙切齿,“等回富阳县,我定要告诉雅柔,看她知道你在郡城的所作所为,还会不会对你死心塌地!”
赵远眉头微皱:“二哥何必挑拨离间。”
正当孙四智要继续发作时,一个身着青衫的中年文士走来,打断了这场剑拔弩张的对话。
“三思兄,这两位是?”
“路人而已。”孙四智冷哼一声,转身离去。看着二舅子离去的背影,赵远摇头轻笑。这么久了,孙家上下还是不肯认可他这个女婿。倒不是他在意这些虚名,只是不想让雅柔为难。
顾玉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道:“公子别难过,以你的本事,早晚能让孙家认可的。”
“我并不在意他们认不认可。”赵远淡然一笑,“只是不想让雅柔为难,血脉相连的亲人岂能坐视不理。”
话音未落,孟府大门忽然打开。一个面容严肃的青年缓步而出,顿时引起一阵骚动。
“是司马同知!”
“州府衙门里最为出类拔萃的人物,怎会亲自来孟府迎客?”
“听说他是方霄先生的弟子,在先生教导下才中的状元。”
“你不知道吗?方霄先生一向不见外客。”
读书人们纷纷往前挤去,而那些贩夫走卒听到“同知”二字,吓得连忙后退。在这个时代,官府中人对底层百姓来说就是洪水猛兽。
“同知可是妥妥的朝廷大员?”赵远低声问道。他对朝廷的官制并不熟悉。
顾玉兰小声解释:“正五品,掌管一郡盐运、粮食、捕盗、水利等事务。五湖府有盐井,若能认识同知,买盐引就方便多了。”
赵远眼前一亮。这位可是盐政衙的上司,若能搭上关系,对他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司马远抱拳道:“让诸位久等了。”说着,示意三个家丁展开三张大纸。
纸上写着三道题目:
“看似软弱无能,实则内心藏龙潜凤。”
“浑然天地,心与乾坤交融。”
“愚夫如何做圣贤。”
读书人们纷纷皱眉沉思,连孙四智也是一脸凝重。赵远却眼前一亮,这三道题目倒是让他想起了前世学过的一些东西。
“公子,你想到答案了?”顾玉兰惊讶道。
赵远示意她靠近,在她耳边低语。热气拂过耳畔,顾玉兰俏脸一红:“这、这样答真的行吗?”
“试试看吧,大不了再亮请柬。”赵远笑道。
他大步走向前,朗声道:“司马同知,我有答案了。”
全场目光顿时聚集到他身上。
“这是谁?”
“好像是个秀才。”
“连秀才都不是,也敢来答题?”
众人纷纷摇头,眼中满是不屑。孙四智更是低声呵斥:“你要干什么?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就算丢人,也与孙家无关。”赵远淡淡回应。
司马远并未因赵远的身份而轻视,做了个请的手势。赵远走到书案前,提笔挥毫,写下十二个大字。
众人伸长脖子想看清内容,却见司马远双目放光,抓起纸张就往府内跑去:“老师!老师!有答案了!”
“复古,你这是做什么?”孟方霄板着脸,“为师教你的定力呢?即便天塌地陷,也能保持从容淡定,如同神话中的麋鹿,目光坚定地注视远方,这才是读书人的本分。”
“老师,这番回应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有多不一般?老夫读书四十五载,什么没见过?”孟方霄接过纸张,眼神随意一扫。
下一刻,他猛地从蒲团上跳起来,光着脚就往外冲:“谁写的?快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老师,您的鞋!”司马远拿着布鞋在后面追。
“什么鞋不鞋的!快拦人!”
孟方霄冲出大门,一把抓住赵远的手臂:“快进来!其他人都回去吧,孟家今日只招待这位小先生!”
朱红大门轰然关闭,沉闷的声响在街道上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