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寒酥 作品

50. 装模作样

许是有昙娘相伴,日子过得格外顺遂舒心,不知不觉间已时至六月。


经过姜泠近一月精心照顾调养,昙娘的身子骨竟当真日渐好了起来,时常清醒的时候还能与她闲说上几句。


有别于一月前枯瘦蜡黄的模样,昙娘如今气色红润,即便是不清醒的的时候,安闲坐在那里旁人也瞧不出丝毫端倪来。


只是昙娘好似将当日发生的惨案尽数忘了,只觉自己稀里糊涂进了宫,又稀里糊涂生了病。


因而姜泠也刻意不提,只与她说些高兴之事。


眼见临近端午,姜泠筹备着与昙娘一同包些角黍,一则可以让昙娘活动活动,二来也可尝个鲜。


说来,她已有多年没正经过过端午了。


这日,她托朱言备了些箬叶与黍米,与昙娘在玉堂宫水榭上包起了角黍。


但包角黍前,姜泠还念着件事。


她从袖中不知掏出个什么物件,神神秘秘地拉过昙娘的手腕一番动作。


“这是做什么?”察觉自己腕子上多了样东西,此时还算清醒的昙娘好奇问道。


姜泠笑笑,松开手,昙娘就见自己腕上绕了根五彩斑斓的手绳。


手绳精细,一瞧就知编织之人费了心力。


“之前我在上景时,就见端午时节上至妃嫔下至宫奴,人人皆佩彩绳。有人与我说端午佩彩绳能祈福避祸,虽说这是上景习俗,但这世间百姓祈求安平喜乐的心却是一样的。我希望昙娘能健康顺遂,平平安安。”手指摩挲过手绳,姜泠眼中浸满柔和。


此间真意,昙娘自然懂。


看着彩绳,昙娘心底也分外喜爱:“公主殿下的这份心,老奴晓得。”


说着,昙娘竟也有些哽咽。


上好佳节,姜泠没曾想却惹得昙娘伤怀,便赶忙从桌案上拿起片箬叶,岔开了话题:“我还从未正经包过角黍,等会儿昙娘可不要嫌我笨手笨脚。”


于昙娘而言包角黍这种事自然娴熟不已,而姜泠正如她自己所说,手忙脚乱,局促得很。


分明步骤做法都是照着昙娘来的,偏那箬叶在她手中仿佛全然不听招呼,瓦的黍米包一半漏一半。


昙娘喜笑颜开,宽和安慰道:“公主没做过这些事,还是老奴来吧。”


说着,昙娘试图接过她手中乱糟糟的角黍。


姜泠笑着收回手:“昙娘竟这么快就认定我学不会了?真是令人伤心。”


说是伤心,可她双眸如梢头弯月,明丽清亮,分明是极高兴的样子。


昙娘作罢,无奈道:“好好好,那老奴就在一旁陪着您做。”


“昙娘光靠口头教,我可学不会,”姜泠丢下手头四不像的角黍,将小凳挪来紧挨着昙娘,颇孩子气地拉住昙娘的手,“还是得手把手教我才好。”


这些时日她惯是如此,分明是想让昙娘出去走走,偏要说是自己要去,非拉着昙娘陪她。想让昙娘多用些饭,也会假意说昙娘若不吃,自己也没胃口吃。


也不知昙娘是没瞧出她的刻意还是有意宽纵,倒是十分配合。


昙娘反拍了拍她的手,慈蔼道:“好,老奴手把手教,把公主教会为止。”


为了让昙娘多活动,保持清醒,这一教便足足近半个时辰,直到昙娘面上显出些许疲乏,姜泠才包出了个像模像样的角黍出来。


也实在令人欣喜,今日昙娘从晨间起身到现在临近晌午,难得一直保持清醒。


姜泠挽着昙娘的胳膊,故意告饶道:”昙娘定然觉得我很笨吧,学了这么久才学会,待我走后昙娘可莫要暗地里骂我。”


她说这话时难得显露些许稚女情态,趴在昙娘肩头的模样格外娇软乖巧。


绯霞铺面,发髻微乱,额间染上晶莹细汗。


裴敛走过游廊,还未踏过月洞门,就远远透过翠绿葳蕤的芭蕉瞧见这副光景,情不自禁慢下脚步。


夏风缱绻吹皱一池青荷,戏过水榭纱幔又卷过少女衣摆,裹挟着粉荷清香,在他周身缠绕、停留。


他竟有刹那怔神。


“义兄怎么不走了?”苏觅云跟在他身后,奇怪道。


而后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将远处水榭中的情景尽收眼底,面上隐现不悦。


可碍于裴敛,她不敢发作,只得拉着裴敛的袖子往前走:“义兄说今日陪我来看昙娘,怎么又站着不动了,咱们快过去,昙娘见着咱们定然高兴。”


裴敛回过神来,山眉微蹙,从她手中拉回袖子,冷淡道:“好好走路。”


“觅云知道了。”苏觅云强撑起笑意,不情不愿地收回手。


夏日正盛,姜泠正欲收拾东西带昙娘回殿内歇息,就见裴敛与苏觅云一同而来。


昙娘自然也瞧见了,霎时笑得合不拢嘴,一手拉着她一手指着来人,惊喜道:“是主子!还有女郎!”


裴敛明朗一笑,收敛了浑身威压逼人的君王气度,大步上前扶住朝她走来的昙娘。


小心将昙娘扶到水榭中坐下,才道:“昙娘仔细些。”


“知道知道,”昙娘笑着应道,又去拉苏觅云的手,与她说起话来。


时值晌午,姜泠显然没料到今日裴敛会在此时过来,遂轻声问道:“王爷为何此时过来了?”


裴敛在昙娘身旁坐下,不经意扫她一眼,自顾自提起茶盏为自己斟了杯茶,垂首饮茶,掩藏眸底缱绻悦色。


而后才应道:“听朱言说你今日要与昙娘做角黍,正巧觅云也许久没见昙娘,便带她一道来看看。”


苏觅云正与昙娘殷切说着话,闻言微微抬首,看向立在一旁的姜泠,勾了勾粉薄唇角,说道:“姜侍中日日费心照料昙娘,觅云自然也该常来看看才对。”


这话也不光是为说着好听,她自小没了母亲,幼时没少受昙娘照顾,因而情分还是极深的。


只是此前裴敛不许她随意进出玉堂宫,这才不常没见昙娘。


说着,她将头贴上昙娘手臂撒娇道:“昙娘见到我,也是极高兴的,对不对?”


姜泠默不作声,心头想着干脆先去膳房将角黍热了,也不打扰这一家子说体己话。


谁知刚迈开步子,腕上却是一热。


昙娘突然起身拉着她,走到苏觅云跟前,说道:“女郎还没见过公主吧?”


说着,昙娘又伸出腕子炫耀般晃了晃上头缠着的彩绳:“瞧,这是公主给老奴做的,真真好看。”


水榭中顿时鸦雀无声。


青瓷杯盏慢悠悠在裴敛指尖转动,将苏觅云的恼怒和姜泠的不自在尽收眼底,却没出声反驳。


毕竟在昙娘眼中她们彼此没有嫌隙,无论姜泠是否是公主,都是昙娘喜爱之人,他自然要维系这份安宁。


姜泠定了定神,也没打破这片表面平和,只是说道:“昙娘许是累了。”


强撑一上午,昙娘确实已是累极,神思逐渐混沌模糊起来。


可苏觅云显然不想就这般粉饰太平,不依不挠地拉过昙娘,恨恨扯了扯那彩绳,说道:“昙娘,您糊涂了,如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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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俞可不姓姜了,哪还有什么长主,她不过是暂留宫中做些伺候人的活计。这等粗制滥造的玩意儿,便是宫奴也不戴,你还当宝贝似的。”


彩绳虽细,却不知怎么编的,苏觅云怎么扯也扯不断。


裴敛放下手中茶盏,眉眼之间隐隐有些不悦:“若是要在昙娘面前胡说八道,就回你的韶宁宫去。”


苏觅云只得作罢,抿着唇不服气道:“胡说八道?方才觅云所言,哪句是胡说八道?”


气氛陡然凝重,姜泠无声叹气,真实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她看向昙娘因为被拉扯而泛红的手腕,有些心疼。


沉吟片刻,她从三人身旁退开来,说道:“苏女郎说的不错,我确实已不是什么公主。我与昙娘说了数回,但昙娘神思不明时常叫错。公主也好侍女也罢,称谓而已,我不在意,姜女郎也实在没必要计较这些。”


听罢这话,苏觅云紧拧的眉头才舒展些许:“姜侍中倒是明白人。”


“自然。”


姜泠笑着将石桌上的角黍装到食盒中,蹲下身在昙娘跟前问道:“昙娘可是累了?要不我先送你回去歇息?”


可昙娘却仍是摇头,抬手摸向她微乱的发髻,温和道:“是不是公主,都好。”


简单明了的一句话,却让苏觅云顿时面色铁青。


为何昙娘脑子都糊涂了还这般向着姜泠?分明她才是昙娘看着长大的,如今倒显得她格格不入。


而姜泠却霎时红了眼。


强压下鼻中酸意,牵出一抹笑来:“昙娘饿了吧?我去给昙娘煮角黍吃。”


说着正要起身,却又被昙娘按住肩膀,头顶传来“咦”的一声。


“怎么了?”姜泠与裴敛异口同声问道。


昙娘偏过头,看了看裴敛,又看了看姜泠,半晌才问道:“公主怎么没带主子送您的那支玉簪?可是主子还不愿给您修?”


说着也不等众人反应,肃了面容朝着裴敛又道:“公主很喜欢那支玉簪,裂了可是心疼了好久。主子是男子,不可这般小气,实该为公主修好才对。”


夏荷浮沉,春水漾漾,只余一片诡谲的静谧。


姜泠愣在原地,浑身血液都似在顷刻间凝固,分明暑热当头,却觉后背生凉。


她甚至不敢抬眼看裴敛。


初见时裴敛是随手送过她一支簪子,后来那簪子无意中压裂了,昙娘也确实提出要找裴敛替她修好。


但那时她并不信任昙娘,又想着那簪子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傍身之物,这才没轻易交给昙娘。后来回了江都,更是不知丢到何处去了。


喜欢是喜欢,心疼也确实心疼,可与昙娘所说的意思没有半分关系。


裴敛眉梢微挑,显然也忆起这桩事来,暗墨色的瞳仁愈发意味不明。


而苏觅云紧紧攥着手中丝帕,柳眉倒束,唇瓣被抿得近乎失了血色。


她竟不知裴敛还送过姜泠什么簪子,而姜泠嘴里说着配不上,却将那簪子宝贝似地藏起,竟还让昙娘开口找裴敛修补。


一个个的,都在装模作样!


姜泠再也呆不住,只怕再呆下去就算苏觅云不出言挖苦,也要将她脸上盯出两个窟窿来。


此事有误会,但此时绝非解释的良机,说多错多。


她仓促起身,提着食盒躲闪开众人或探究或审视的目光,道了句:“臣没什么簪子需要王爷帮忙修补,昙娘还没用午膳,臣去膳房热角黍。”


说罢,逃似地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