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寻秋野 作品

14.夜雪

十几分钟后,老板娘端上来一锅清透的鱼丸米线,和一锅红彤彤得感觉能把人辣死的砂锅米线。


陈舷看了一眼方谕那锅,当即感觉已经辣得天灵盖起飞了,龇牙咧嘴了阵。


他一言难尽地望着方谕锅里:“怎么你不喝带气儿的饮料,反倒能这么吃辣?好诡异。”


方谕正把他那一锅拉着锅边拉过去,听了这话,就迷茫地抬头,朝陈舷眨巴两下眼睛,一脸疑惑地说:“又不冲突。”


怎么就不冲突了!


明明很冲突!


陈舷无法理解,抽了两下嘴角。


不知谁笑了起来。


不知谁说了句:“你俩这天差地别的口味,以后估计过不到一块儿去。”


方谕一下子拉下了脸来。


“没有的事。”他拿筷子挑起米线来,有点不高兴地闷声说,“不耽误一块儿过。”


陈舷愣了下,然后乐了。他拍了两下方谕的肩膀,对旁边一桌的几个兄弟骂着说:“不许说了!没看见我弟弟不高兴了吗!”


“好好好,你赢了你赢了。”尚铭举手投降,“你俩天造地设,特别合适,一看就能一起过,能过到变成老头,还在互相哥哥弟弟地叫。”


方谕当场破了功,噗嗤笑出声来。


陈舷也笑骂他:“有病。”


他们一群人又乐起来,陈舷看见老板娘也在收银机后头偷笑。


他们这群半大的小子在店里边开玩笑边吃饭。后来吃完了饭,他们穿好衣服又顶着雪回了学校。


雪不小,一群人却嘻嘻哈哈,还在雪里大声唱流行歌。


那会儿真是年轻气盛,能为了几锅米线就出门,把自己冻成个傻.逼,再心满意足地回班。


后来,晚上他俩回了家,外头的雪依然很大。方真圆和陈胜强又去应酬了,他们在群里发来消息说,要晚上九点才到家。


陈舷就在家里煮了泡面,分了方谕半碗。


吃完饭,俩人都回房间去写作业了。


很晚的时候,方谕突然给他发消息。他说哥,我想下去看雪。


方谕说,哥,中午吃饭的时候走得特别急,我没怎么好好看,我想再下去看看。


陈舷往外一看,外头的雪那叫一个肆虐,风呼呼的。


他觉得方谕是不是有病,这暴风雪也看啊。


陈舷看了看外面的大风大雪,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手机。


他又看了看外面的大风大雪。


他又看了看手里的手机。


最后,陈舷心一横牙一咬,打开卧室的门,跑到隔壁去啪啪拍响方谕的门。门开了,他就对方谕说,走,哥带你下去看雪。


方谕怔了怔,朝他眨巴两下眼,好像很懵逼。


咋的,没想到陈舷居然答应是吗。


陈舷有点好笑,乐了两声说:“走啊,哥跟你下去。”


说完,陈舷转身拿出好几件衣服,把方谕跟自己都包成狗熊,下去看雪去了。


那时候小区楼底下大雪呜呜地吹,陈舷站在风里转头看看方谕。他也穿得跟个狗熊似的,但仰头看着天。那双丹凤眼朝天上望着,隔着风雪,陈舷看见他眼睛里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鬼使神差地,陈舷问他:“堆雪人不?”


声音闷在围巾里,听起来像隔了层窗户纸似的。


方谕闻声低头:“什么?”


“堆雪人啊。”陈舷扭扭脑袋,“走,哥给你堆一个。”


说完他就往旁边跑,拖着笨重的一身衣服,背影看起来十分滑稽。陈舷跑到单元门口旁边的空草地上,开始亲力亲为地堆起雪人来。


方谕在旁边愣了半晌,才跟上去,上手帮他。


俩人边堆边笑,在暴雪里堆了个特别扭曲歪七扭八的雪人。


他俩正笑的时候,爹妈就回来了,到了单元门口。看见他俩,方真圆惊叫起来,她说你俩干什么呢,然后忙不迭把他俩往楼里赶。


“大晚上的,这么大的雪,在下边还堆起雪人来了!”她说,“你俩也不怕感冒,有病呀!”


陈舷嘿嘿地乐,说:“这叫青春,青春。”


陈胜强也看不过去。


陈舷这话一落,陈胜强抬脚就踹他屁股,骂他:“还这叫青春?这叫找病!”


陈舷继续嘿嘿地乐。


方谕看他这副便宜兮兮的贱模样,也忍不住噗嗤笑起来。


“别说我哥,”他说,“是我非要下来看雪的。我没看过,就把他拉下来了。”


陈胜强当时什么表情,陈舷想不起来了。


其实从前的事,很多他都想不起来,他的记忆这几年跟逐渐失忆一样,慢慢变得一片空白。他只依稀记得方谕这话一出,陈胜强的脸色就变得很精彩,没再说陈舷不是。


这是方谕第一次在父母跟前,亲口叫他哥。


陈舷又乐了,陈胜强吃瘪的样儿,真是很难见到。


十五岁这年,是陈舷带着方谕看了雪。跟电视剧或者小说里的完全不一样,他们看的不是柔雪,是铺天盖地的暴雪。


陈舷不知道方谕为什么突然要下来看暴雪。他依稀记得后来方谕告诉了他为什么,但他想不起来,只模模糊糊感觉好像是因为方谕家里的事,他不开心。


以至于陈舷后来很庆幸,庆幸这天他没有懒得下去,庆幸这天他敲开了方谕的门,庆幸这天他对他说,走,哥带你看雪。


十二年了。


回到酒店,陈舷站在窗边,往外面看。


宁城又下雪了,偏偏这次下的雪轻柔柔软,让人一点儿都想不起来十五岁那年的光景。


陈舷对着外面的雪天发了会儿呆,忽然没头没脑地想,方谕会不会记得,他人生里看的第一场夜雪,是他这个混账哥哥带他去看的。


他会不会想起,他十四岁这年很不讲理的要求,他哥那时候是心甘情愿地接了下来,陪他下了楼。


他哥还在风雪里给他嘻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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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堆了个雪人。


想到这一层的时候,方谕会不会也心软过?


会不会也想原谅他一点。


原谅他当年突如其来的背叛。


“……怎么可能。”


陈舷自言自语地笑出声来。


*


老陈的葬礼有条不紊地布置好了,过了两天,殡仪馆就给他打了电话,叫陈舷来确认守灵厅的布置。


陈舷又叫上陈建衡和方真圆,过去了一趟。


守灵厅布置得很好,厅堂广大,白花漂亮,门口摆的花圈看起来都挺高档,陈舷没意见。


方真圆也没意见。


确认过后,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把他们送了出来。


陈舷正要走时,方真圆把他叫住了。


“葬礼要叫来的亲戚朋友,我会安排。”方真圆对他说,“到了葬礼那天,你不用上去,让小鱼去说两句话就行了。”


陈建衡一听这话,不太乐意:“啥?不是,凭什么?方谕他又不姓陈!”


“小鱼比他看起来精神吧?”方真圆说,“你看看他这样,瘦得跟骷髅似的,葬礼的时候让他上去,好看吗?”


“你不管好不好看,他才是亲儿子吧?”


陈建衡怒气冲冲地要继续说时,陈舷拉了他一把。


“算了。”陈舷挥挥手,“方谕上去就方谕上去,我不介意,正好我也省事。”


“不是你……”陈建衡咽不下这口气,怒冲冲地甩开他的手,“这你还忍?陈舷!这是你亲爹的葬礼,方谕上去算——”


“我上去也不知道说什么,算了。”陈舷平静,“我早就跟他闹掰了。有那事儿在,我怕我说着说着就吐出来。”


陈建衡不吭声了。


陈舷看了方真圆一眼,就见她脸色也青白了一阵。


陈舷嗤笑一声:“所以,让方谕去吧,我在下边看着就行。”


方真圆嘴唇都白了,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地应下:“好。”


陈舷朝她笑着点点头:“那我走了。”


他转身离开,走出去还没两步,方真圆叫住他:“陈舷!”


陈舷顿住脚步,回头。


方真圆抿了抿嘴,语气有些局促:“你……你不许告诉,方谕,那些事。”


说完这话,她才发觉自己有些强硬,又讪讪软了语调:“可以吗?算我求你了。”


“不会。”陈舷平静,“他也不会信,你可以放心。”


方真圆松了口气。


“等葬礼结束,就一别两宽了。”陈舷弯起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她,“我们都是。”


因为他会死。


到那个时候,他就会死。


陈舷转身离开,往外还没走几步,手机突然响了一阵。


他低头,拿出手机一看,居然是方谕。


信息很短,只有几个字。


却很炸裂。


方谕问他——


【下午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