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寻秋野 作品

15.见面

陈舷停在了那儿,脑子里一片空白地懵了几秒。


什么?


陈舷站在寒风里,难以置信地把方谕发来的五个字来来回回地看了七遍,难以置信地确认了这个事实——方谕真的在问他下午有没有空。


“陈舷?”


陈舷回头,陈建衡朝他走过来,眉头紧锁地问他:“怎么了,谁的消息?”


陈建衡生怕他出点什么事,一点事都要问。


陈舷下意识地藏起手机:“没事,几条短信通知,我话费要欠费了而已。”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了谎。


陈建衡信以为真:“这样。欠多少钱?我给你交了吧。”


“不用不用,”陈舷笑着挥了挥手,“这点儿钱,我自己有。”


他匆匆忙忙夹起衣服告别,没敢多留,攥着兜里的手机走了。等慌里慌张地走出殡仪馆,在路上拦了辆出租,陈舷才在车里松了口气。


车子开了出去。阴沉的灰天之下,两侧景致向后流离,陈舷呆呆地坐在副驾上,忽然不明白自己在慌什么,又觉得多半是当年的后遗症。


他拿出手机来,重新打开微信。


方谕的询问消息还在,看来真不是他的幻觉。


犹豫很久,陈舷开始在聊天框里敲敲打打。


他打了又删删了又打的,好半天他才憋出一句:有事?


聊天框上立马响应起【对方正在输入中】。


陈舷手一僵,方谕居然就在对面盯着聊天界面。


。:有事


。:有没有空


陈舷喉头发哽。


【有事可以微信说。】他说,【你还想见我?】


。:【不行?】


陈舷立马没话说了。


他把自己这句“你还想见我?”来回看了两遍。这话说的已经很赶客了,但方谕居然坚持要见他。


陈舷其实不好见他,方真圆的坚持他一直知道。过去的事也横在他俩之间,见了其实也没什么用。可人这东西有时候真就不是讲道理的东西,陈舷心里什么都明白,可手悬在手机键盘上,忽然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


反正都要死了。


死刑犯死之前还能吃口好的,陈舷死之前再见见这块心头肉,也不过分吧。


不过分。


陈舷放下了会儿手机,望向远处一直没有尽头的大路。殡仪馆开在偏郊,没有高楼广厦的大路一直向远方蔓延,车子一路疾驰,却怎么都看不到尽头。


就好像他十八岁那年,一直跑一直跑,却怎么都找不到大门,他跑过无数幽绿的安全出口,推开那么多扇楼梯的门,却怎么都看不到黎明。


他太想跑了,所以拉开窗户,终于给他十八岁的狼狈画了句号。


陈舷摸了摸左边额角上的疤。


不过分。他又对自己说,见一见,不过分。


他又摁亮手机,给方谕回了个:“好。”


方谕没有多说,隔了会儿又得寸进尺地问他中午有没有安排。陈舷沉默了会儿,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了,算算真是差不多该吃午饭了。


“没有。”陈舷说,“你要干什么?”


“吃饭吗。”方谕问他,“我请你。”


“……”陈舷默了会儿,“你记得我把你气到住院了,对吧。”


方谕没说话。


顶上【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消失了,想必他是在对面哽住。


“我说你就是贱,”陈舷慢悠悠地打字,“我说,我招招手你就过来了,还心甘情愿给我当这么多年狗,你这人哪,我想……”


“闭嘴。”方谕打断他。


陈舷不吭声了。


接下来的话的确很难听,方谕再听,估计就要应激了。


要是再隔着个屏幕又把他这位金贵的意大利海归隔山打牛地又气进医院里,估计陈舷就不用等自己动手,方真圆那一家子能立马过来把他撕吧了。


陈舷虽然想死,但还不想被杀,于是不说话了。


他等着方谕说点什么,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甩过来一个地址:“到这儿来。”


陈舷一看,是个餐厅。


方谕居然还是想请他吃饭。


陈舷看不太明白他。


不明白就不想了,陈舷没那个身体条件。


他点开地点,递给出租车师傅:“师傅,不回酒店了,到这儿去。”


“好嘞。”师傅看了一眼,哗了一声,“有钱啊兄弟,五星级餐厅。”


陈舷:“……”


地方还真是五星级餐厅。


到了地方,司机把他放下车就跑了。陈舷扬扬头,看着金碧辉煌的餐厅,心里一阵无言,估摸着方谕这是在跟他显摆自己如今的财力。


站在门口给穷鬼一般的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陈舷才硬着头皮,带着自己这一身便宜兮兮的地摊货,走进了餐厅里。


笑容满面的礼仪小姐恭敬地迎接了他,陈舷报了方谕的名字以后,礼仪小姐带他上了楼。


打开一间高楼雅间,里面是个二人餐桌。


桌上菜品雅致,桌布素雅,旁边是一大扇落地窗。桌子靠着窗户摆着,方谕坐在椅上,叠着一双长到在桌下几乎无处安放的腿,一件高领薄黑毛衣外头,是件深棕色的敞领衬衫。


他托腮歪头,正看着外面的景,像哪个色调发灰的文艺片里的漂亮一幕。


礼仪小姐敲过门后离开,方谕循着声儿回过头来。


两人视线相撞上。陈舷朝他讪讪笑了笑。


方谕朝着对面扭扭脑袋,声音淡淡:“坐。”


“不了。”陈舷说,“这么高级的地方,我不适应。你说吧,要说什么事,说完我就走了。”


方谕一皱眉:“我说了,我请你。”


“不是钱的事。”陈舷说,“我是不舒服,我还是更适合去对付一口沙县小吃。”


他说着,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贴到雅间门上,脸上带着尴尬的笑。


方谕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呵地冷笑一声,拿起手边杯子:“过成这鬼样。”


陈舷喉咙里一哽,说不出什么话。


方谕端起茶杯,俯瞰着落地窗外的整座宁城,喝了口茶,慢悠悠地又把杯子放回杯盘里。


“我就要你说句实话。”方谕说,“你跟我说实话,当年到底为什么。”


果然是这事儿。


陈舷并不意外。


“哪儿有为什么?”他依然笑,“我……”


“这儿没有方真圆。”方谕打断他,“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


“……”


“你不就是怕老方家这些人吗。”方谕睨向他,忽的又笑一声,“我真是开了眼了,世界上还有人越活越回去。陈舷,以前是你跟方真圆顶着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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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见一个姓方的就骂一个。怎么到现在活成个缩头乌龟,别人光是盯着你看你都要怕这怕那的?”


陈舷被他说得哑然片刻:“人总会长大嘛,以前不懂事。”


方谕嗤了一声:“不懂事。”


他又笑了几声,好像陈舷这句话是说了个笑话似的。


他那笑声落进耳里,陈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一阵不自在。


“算了。”方谕敛了笑,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盘子里,心不在焉地边扒拉菜品边说,“就不说这些以前的事,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前天晚上还跟我好好的,第二天你就那样说我。”


方谕一直拨拉着盘子里的菜。


他低头望着盘子,陈舷却分明看见他眼睛里泛起一阵复杂。愤怒不甘无奈悲恨,太多浓烈的在他眼睛里绞杂,种种一切卷成一片狂风暴雨。


陈舷愣了一瞬。


方谕放下筷子,转头看向他。


“为什么要说我是狗杂种。”方谕问他。


他的眼睛刀剑似的射了过来,除了恨和不解再无别的。陈舷浑身一震,多年前说出去的一把利剑就这么回旋着插到了自己身上。


他沉默了很久,低下了头,和那时候一样。


可这次没有很多双眼睛压在他身上,只有方谕一双眼睛。


可他孤零零的这一双眼,比当年那么多双眼睛都沉重。陈舷好久没说话,嘴角抽搐好半天,又想笑又笑不出来的。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找回来些许声音。


“我,”陈舷顿了顿,“我想骂就骂了,不行吗?”


他仰起头,又是一张苍白的笑脸。


方谕脸色猛一青。


他站起身,抓着手边茶杯就往地上猛一摔。地上砰一声脆响,茶杯炸开,茶水四溢。


昂贵的红茶洒了一地,边缘慢慢渗透、扩散。


“再说一遍。”


方谕走过来,揪住陈舷的衣领子,把他摁到墙上,目眦欲裂两眼发红,疯了似的朝他撕心裂肺,“你他爹有本事再说一遍!?”


陈舷的后脑撞到墙上。


“……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陈舷抓住他的手腕,哈哈干笑起来,“我当年,就是想骂你才骂你的。怎么了?梦想破碎了?以为我是忍辱负重才迫不得已的?”


“我在你心里那么伟光正啊,小鱼。”陈舷笑弯了眼,“是不是这么多年一直惦记我,以为我有苦衷?念着跟我以前那么多甜甜蜜蜜的旧事过日子呢?”


方谕呼吸急促起来,两只眼越来越红,仿佛要冒血。


“那你真是想多了。”陈舷说,“我认识你以来怎么想的,那时候就怎么骂的。”


“我可没撒谎,那时候我不是第一句话就告诉你了吗,方谕。”


“我说了。”


“‘我忍你,很久了。’”陈舷一字一顿,“‘你这个精神病、狗杂种’。”


“‘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睡一睡应该也爽。’”


“‘我早把这事儿告诉我爸,让你跟你那个破鞋妈滚出我家了。’”


啪一声脆响。


陈舷一张脸歪到一边去,连身子都跟着往旁歪了两步。


方谕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他听见方谕气喘吁吁。


陈舷捂住立马红肿起来的脸,回头,目光戏谑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