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者即正义 作品

第103章 瓦解军心

第103章 瓦解军心

轰隆隆的炮声断断续续响着,沉闷的重物落地声此起彼伏,其中还夹杂着不少火箭呼啸爆炸的声音,凤阳城四周,几乎没有一刻安宁。

由于大别山的阻隔,多铎和阿济格之间,若是单纯依靠塘马,即使是昼夜不停奔驰往来传信,联络一次也需要十几日,距离实在太过遥远。

这使得两人几乎无法交流进军方略,更别说真正达到齐头并进,两路夹击的效果了!

而且,多铎此时被牵制在了凤阳,不能分兵南下,他只能被动地等着阿济格在江南站稳脚跟。

但真到了那个时候,他要的就不是两军会合,而是大明天子朱慈烺了。

阿济格的脑子全长在了打仗上,多铎可不是,此番南下的功与过,他一点点都在算着,绝对不会让阿济格多占一点便宜。

但他现在不知道阿济格大军在西面的战况,只能不惜一切代价,想办法逼迫朱慈烺出战,以免最终阿济格东进失利,此次南征功亏一篑。

李自成这个手下败将,他并不担心,可长江流域的密集水网,就是骑兵的大敌了。

多铎已经派人前往扬州等地侦探,看着不断传回的塘报,他更加坚定了先拿下凤阳的决心。否则,轻易南下绝对是自寻死路。

此时,朱慈烺在他的眼里,就像一只暂时蛰伏的猛虎,只要他一露出破绽,就会猛地窜出,狠狠咬上一口,置他于死地。

而朱慈烺和何腾蛟之间,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从凤阳到南京,渡江过河,避开清军部署的拦截哨骑,一来一回需要五六日,但到九江,跨山渡河,快马加鞭,即便是日行三四百里,一来一回,也需要快十日。

换言之,江西的战事,朱慈烺只能做先手部署,但却无法利用天子的威望和对原本历史的了解,夺取战场的主动权。

何腾蛟统御部下,筹集钱粮可以,打一些杂牌军也能有不错的战绩,但一到真正的主力大战,他领兵的真实水平,就完全暴露了。

只能说,何腾蛟并不是完全不会打仗,而明军各部,原本就良莠不齐,他能不能打,主要是看手底下有什么兵马,以及和谁打。

毕竟,菜鸟也是有尊严的,打不过正儿八经的清军,打打那些降兵,绝对没问题。

而左良玉也同样如此,打不过李自成的主力,但打袁宗弟抽调走主力北上支援后的湖广顺军,那就是得心应手了,但李自成一来,又得灰溜溜跑路。

只是,左良玉能撑到什么时候,如今就是一个巨大的未知数了。

何腾蛟能拉拢那些军头,让他们守城,但却无法真正统帅他们上战场拼命。

左军当前麾下各部中,实力最强的马进忠部,左良玉还能让他们到战场上溜一圈,至少打一仗,但若是何腾蛟,马进忠说不定第一个就转进了。

这“混十万”的名头,可不是捡来的,马进忠能一直苟到老死,凭的就是顺风仗抢功快,逆风战跑得更快!

但无论如何,朱慈烺都得先打好面前的这一仗,何腾蛟之后,还有李邦华,南京城若是不投降,清军就算围上个三五年,也不一定攻得破。

只不过,若是真的到那个地步,南京城也是一座死城了,朱慈烺并不相信江南的那些士绅会守土抗争,更从来没有寄希望于此。

这些占尽了国家利益的小团体,此时根本还不知道满清的真实面目,只以为那不过是另外一个伪元朝廷。

而且,他们永远只会跟着赢的人,谁赢了,他们就会跟谁,朱慈烺必须得赢!

城墙上,明军的炮火在轰击了一段时间之后,也随即停了下来,火药炮弹并不是无限的,城墙上的士兵们,需要严格按照下发的指令行动。

张煌言来到了第一堵土墙上,他从一处已经坍塌了一角的堠台往外看去,数十名清军甲兵三五成群,正押着一队队民夫穿过那些挖得弯弯曲曲的壕沟。

而原本躲在壕沟里的那些民夫和清军,在炮声停下后,又立即开始了挖土,不断有人头出现在壕沟边上。

清军在推进的过程中,为了躲避炮弹,想了各种各样的办法,一开始直接用盾车开路,但还是挡不住明军的炮弹火枪,然后又是在壕沟前方堆砌土袋,加高防护,可效果依旧不理想,最终才演化成了如今这种,一会直,一会斜,一会又横着的挖法。

如此一来,因为弹道弧度的原因,城头上的火炮火枪,就很难再打击得到壕沟里面挖土的民夫和清兵了,一直到他们挖到了百步左右,进入了部分火箭的射程。

“记得一会怎么说了吗”张煌言收回目光,扭头看向了一个八天前,趁着夜间挖土,监视的包衣兵不注意的时候,冒死逃过来的民夫。

“知道,知道,就和他们说城里的情况,还有陛下优待将士百姓的实情,还要把吃的喝的,一些小事都说上”那个民夫猛地点头道。

张煌言看对方熟练的样子,随即又扭头看向了另外一人,这是十几年前从辽东逃难入关的,现在已经是殿前军中的甲兵,不过说话依旧带着辽东口音。

“努尔哈赤,皇台吉,还有多尔衮这些人的事情,都记得清楚吗”

“总教导官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那点裤裆里的事情,俺记得一点不差!”身上穿着一件轻便甲的那个战兵恭恭敬敬道。

“嗯,做得不错,一会就按照这几天排练的内容,对着

这段时间,经过凤阳城中,几个文人骚客的编撰,夹杂着传到关内的谣言,努尔哈赤,皇台吉,多尔衮父子几个的经历,全都被魔改了一遍。

城外的八旗兵各旗都有,多铎只是战时统帅,而且还裹挟着大批降兵,民夫,朱慈烺自然要想办法进行攻心战,瓦解这些人的军心。

此前,清军距离还远,城头上就算喊话,也听不清楚,但现在清兵已经挖到了城下,情况就不一样了。

而参与排练的那个辽东籍甲兵,对于这些编出来的话,则是深信不疑。经过这段时间的排练,他们已经大致理清楚了努尔哈赤,皇台吉,多尔衮之间乱七八糟的关系。

这个甲兵虽然不识字,但平时也是听过说书和坊间秘闻的,知道很多经典套路。不过,因为张煌言每一次说的都不一样,而且越说越细,他听了那么久,其实也没完全理清楚。

但这已经不重要,他根据这些编撰出来的限制级小故事,早就在心中自行脑补,甚至把故事环环相扣联系起来,且不说唬住外面的清军和民夫,自己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了。

浓烟逐渐散去的土墙堠台边上,突然响起了一个沉闷的叫喊声,经过木制喇叭的放大,这声音传得很远。

“挖壕沟的民夫兄弟们,一边挖一边偷偷听着,你们马上就要挖到五十步了,墙头上的弓手能掩护你们,找到机会,就赶紧跑,逃到壕沟前,咱们城上的将士,立马就出去接应你们。”

“前几天逃到城里的兄弟,已经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城里有水有粮。进城之后,白面馒头,大米粥,要多少有多少,根本吃不完。

等打退了鞑子,想回去种地,过安稳日子的,陛下还会给你们发耕牛种子,让你们回到家乡,种地过安生日子。”

“谁要是能砍一个包衣兵的脑袋,过来就直接赏银三十两,并升作辅兵,若是砍了鞑子,一颗首级五十两,直接编入战兵训练。”

“就算是普通人,如果有愿意当兵杀鞑子报仇的,朝廷会发给你们武器,甲胄,训练你们,鞑子没什么了不起的,这些日子以来,你们也都看到了,这些狗娘养的,不知道已经被杀死多少了”

随着张煌言和那个逃回民夫的交替喊话,城外的壕沟里面,当即就是一阵恐吓叫骂声,正在监工的八旗甲兵和包衣兵,纷纷挥舞着手中的利器,威胁那些民夫不许轻举妄动。

而那些民夫手中握着挖土的工具,全都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的情绪,各怀心思。自从清军在城下受挫,特别是夜袭失利之后,他们便没了一开始的畏惧。

沈志忠看着面前的两个民夫几乎同时瞥眼看向了他,心中登时一惊,微微怔了一会,立马上前,挥舞着刀背砍向两人,一边砍一边骂道:

“看什么,看什么,想砍老子的脑袋是不是,老子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不过,他虽然很生气,但却不敢随便杀人,现在民夫挖土填洞的过程中,死伤了近万人,到处砍树伐木,运输物资,又累死好几千,而周围又抓不到新的人,多铎已经下令,不得滥杀。如果他是八旗甲兵,杀了只会被骂一顿,但他只是个包衣兵,若是敢乱杀,所受的处罚,会相当之重。

可前段时间,那些民夫接连潜逃的时候,就砍了十几个包衣兵,还有五个甲兵的脑袋,他心里一直害怕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此时,他听到墙头的喊话,又看到自己监视的民夫如此可疑,当即就爆发出来了,一直到边上的额图浑喊了一下,才停下来。

“一个个都给老实点,那些话都是骗你们的,谁要是过去了,等到后面王爷破了城,就把谁五马分尸。”

沈志忠恶狠狠地瞪着此时缩着身子,抱着头的两个民夫,骂完之后又赶紧侧身贴着壕沟,小心翼翼朝着额图浑所在的位置跑去。

而墙上,停顿了一小会后,依旧在不断传来张煌言和那个民夫的喊声:

“鞑子撑不了多久了,大明在山东,河南,都已经组织起了义军,淮南江北各地都是严防死守,粮食根本运不过来,没有粮食,还打什么仗”

“远的不说,凤阳城鞑子攻得下吗后面还要扬州,镇江,最后才是南京,东面还有淮安,北面还要徐州,想一想,马上就到雨季了,到时候天天大雨,怎么攻城”

“不止是民夫兄弟们,被蒙骗,误入歧途的将士们,你们要记得,你们都是汉人,和那些鞑子,尿不到一处去,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给人当奴才”

“在陛下手底当兵,有肉吃,有白面米饭,还有银子领,就算是打伤打残了,也会照顾你们一辈子,跟着鞑子,有什么

记得,砍一个包衣兵的脑袋,三十两银子,一个鞑子,五十两,逮着鞑子包衣落单的时候,就去砍,然后跑过来,自然有兄弟接应你们.”

沈志忠越听越心惊胆战,手紧紧握着刀柄,生怕有人听信了墙头传来的话,要突袭他。

他对清军的信心,其实也有些动摇了,凤阳城看起来就像一头不可能摧毁的巨兽,不断吞入炮弹,同时吐出炮弹和箭矢,可却依旧屹立不倒。

这段时间,出现了大量民夫溃逃的情况,现在为了防止民夫溃逃,多铎已经下令把民夫监管起来,没有家人的,不能派去挖壕沟。若是有人逃跑,则杀了他的家人。

不过,这种时候,民夫中也不乏狠人,完全不管家人还在清军手中,逮着机会就跑,而且这些人往往攻击性最强,大部分被袭击的包衣兵,八旗兵,都是他们干的。

沈志忠很快来到额图浑身前,看着面色凝重,透着些虚凶狠的主子,他忽然感受到了莫名的安全感。尽管额图浑在关外的时候,没少打骂他,甚至他隐约记得,当初就是额图浑的阿玛还杀了他全家。

“主子,这些尼堪实在太可恶了,等城破的时候,奴才一定要杀光他们,为主子泄愤!”

额图浑板着脸,闻言并没有任何高兴的神情,反而冷冷道:

“这不是你该想的事情,看好这些尼堪,王爷传来新令,若是有人要跑,就立刻斩杀,这几日跑的人越来越多了,必须要好好威慑一番。”

“主子说的是,那些人实在愚蠢,等攻下了凤阳城,立了功,抬旗了,好日子不就来了,居然鬼迷心窍,去投了那明帝。”沈志忠应和道。

“嘶”额图浑听罢,忽然想到了什么,喃喃道:

“那些尼堪能诱降,我大清为何不能,说不定还能招揽一批合用的奴才。”

而另一边,张煌言喊完,随即和那个甲兵最后校对了一遍剧情,然后把木制喇叭交给了对方,他在一旁听着,随时准备指导。

墙头上,一个大嗓门声响起,语调和张煌言与那个逃回的民夫明显不同:

“各位兄弟,俺是辽东人,今天俺给你们扒一扒那老奴,黄台吉,还有那个啥多尔衮和野种福临的底,让你们看看,这些野人,到底是什么狗德性!”

此话一出,壕沟附近那些汉八旗,包衣兵,还有听得懂汉话的蒙八旗,满八旗部分甲兵,全都心中一颤,不由自主侧耳倾听起来。

“那努尔哈赤,从小就不学好,一天天不是偷鸡摸狗,就是到水潭边,看寨子里的俏寡妇洗澡

作为女真人,此种道德败坏,为了吞并其他部落,不惜投靠李成梁,为了讨李成梁的欢心,便当了李成梁的小唱,啥是小唱啊,就是专门陪男人睡觉的男人,供李家父子日夜玩乐”

那个甲兵滔滔不绝说着,一边说,灵感还一边噌噌往外冒,甚至临时加了不少戏。

“你们以为,当初老奴的七大恨是怎么回事肆行凌辱,意思还不够明白吗其他的不过掩人耳目罢了。说得大义凛然,其实都是些男盗女娼的丑事,恶心.

至于所谓的十三副盔甲起兵,那些盔甲怎么来的无非是努尔哈赤趁着李成梁父子睡着之后,一片甲叶一片甲叶偷来的,积少成多,才终于攒够了十三副甲”

张煌言一开始还在一旁提醒,但很快他就跟不上了,这版本实在太过先进!

他虽然知道这些话根本就是胡编乱造的,一点也不可信,但看着壕沟里,好几个张牙舞爪,要跳出来,但立马又被拉回去的甲兵,他知道对方信了。

张煌言不是那种迂腐的人,只要有用,那他自然就不会阻拦,这些充满着民间讹传风格的话语,如今就好像在嘲弄满清的道貌昂然,直接戳穿了那所谓的“建国神话”。

等骂完努尔哈赤那一家子的脏事之后,那个甲兵已经完全放开了。紧接着,他从黄台吉五岁开始,一直骂到了死前,顺便把黄台吉老娘和济尔哈朗,黄台吉和阿巴亥,也牵线骂了起来。

于是乎,多铎成了黄台吉的私生子,被老奴发现,这两人才一起毒死了老奴,然后多尔衮知道真相之后,也毒死了黄台吉,下一步就是要害多铎,这才派他来南方送死。

不仅如此,多尔衮为了报复黄台吉,私通黄台吉的妃子,生下了如今的福临,这也就是当初为什么多尔衮要扶持福临上位,赶走豪格,然后还能当摄政王了

孔有德听到那些话,面色铁青,他也被牵连了进去,骂着骂着自己媳妇和多个满清王爷有染,甚至自己还被多尔衮在炮坊凌辱过。

这是真的,就能说了吗

城外壕沟里面,多铎旗下一些听得懂汉话的巴牙喇甲兵听到这些话,当即忍不住了,纷纷爬出壕沟,骂骂咧咧朝着墙上射出了箭矢,但是丝毫没有作用。

而明军那边,则是嬉笑连连,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喊话的那个甲兵,就好像被激发了天赋一样,越说越起劲,甚至还能从后面印证前面的事情,可谓是层层递进,跌宕起伏,柳暗明,豁然开朗。

张煌言在一旁听得哈哈大笑,他看着越来越多包衣兵和八旗甲兵跑出壕沟,气愤大骂,便知道鞑子气了,心中已经决定要把这个人才拉到另外两面城墙,继续发扬光大。

“那耿仲明,耿继茂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全都在马厩里面,被那些个鞑子贝勒,嘿嘿,就和当初努尔哈赤被李成梁父子那样,嘿嘿”

“轰,轰,轰!!!”

那个甲兵还没说完,城外清军的炮兵阵地上,随即喷出了十几团橘红色的火焰,十几颗黑色的铁弹呼啸着划过天空,带着尾烟重重砸向了凤阳城。

孔有德已经听不下去了,问过图赖之后,直接指挥炮兵轰击城墙,想要阻断明军的诽谤!

张煌言眼疾手快,一把将那个甲兵拉了下来,嘴里不由得笑骂道:

“狗日的,鞑子是真的急了!”

那甲兵在城墙上打了那么久仗,早就是身经百战了,此时听到炮声,完全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甚至还哑着嗓子,一脸谄媚地问道:

“总教导官,俺刚刚骂得还行吧,刚刚多尔衮和黄台吉妃子偷情那里,不够详细,俺觉得下次骂,俺得补上”

“哈哈哈,不急,等他们也轰几炮再说,现在炮声太大了。”

张煌言知道那炮没准度,他在堠台里面,安全得很,满意的拍了拍那个甲兵的肩膀,笑了笑道:

“不过,我觉得刚刚那有一点还可以改,多铎虽然是黄台吉的私生子,但他一直心里不服,想要继承皇位,害死黄台吉,多尔衮私通黄台吉妃子的事情,被他撞破,那药就是他胁迫多尔衮和皇台吉妃子,逼得他们喂的”

“可这样,前后不就不一样了吗”那个甲兵挠挠头问道。

“不一样才好,咱们去另外一面城墙,到时候两批士兵撞到了,不一样才会争辩,只要一争辩,那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轰轰轰!!!”

凤阳城东面,随着一些清军甲兵跑出壕沟射箭,城墙上的明军也随即发射火炮,一轮轮闷雷般的爆炸声轮番响起,冲出来的清军甲兵瞬间倒下了七八个,剩下的人立马又退回了壕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