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者即正义 作品

第90章 明帝不可小觑

第90章 明帝不可小觑

耿继茂带着百余骑兵,不分昼夜,一路狂奔北上,四百多里的路程,居然不到两日就跑完了。

而这个时候,朱慈烺才刚刚凯旋,进入凤阳城行宫,派往淮安传递捷报的塘马,甚至还没入城,徐州和南京两地,更是还不知道北面的大胜。

多铎经过这段时间的筹划和调度,已经万事俱备,甚至昨晚和博洛,屯齐,图赖等人议事的时候,还为自己派出了前锋,恐吓凤阳城内的明廷君臣沾沾自喜。

毕竟,耿仲明为了邀功,南下之后给他的塘报一直都是突进如风,明军心胆俱丧,完全不值一提。

多铎,博洛,屯齐,图赖等人,这几日甚至已经能想到明帝朱慈烺和明廷的一众文武大臣们,愁眉苦脸,一筹莫展的样子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耿继茂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灰头土脸跑回来,然后告诉他耿仲明没了。

不仅是耿仲明,他派出的前锋,好大好大的一坨兵马,足足三四千甲兵,三四千战马,几十门火炮,还有那么多费尽千辛万苦抓来的民夫,也一起全都没了。

多铎南征以来,就算是在徐州,被高杰坑了一把,也不过是损失了几万两金银,哪里折损过几千兵马,还被打得大败

而不仅是他,便是博洛,屯齐,图赖等满洲亲贵们,闻言也都是惊骇不已,气愤非常,他们从来没想过明军敢主动出击,还打了个大胜仗。

经过此前徐州,宿州,亳州,宿迁,淮安等地的小规模交战之后,南方明军野战不堪一击的印象,早已经深深刻在他们的心中。

耿继茂看着这些满洲亲贵又惊又怒的神情,深知大事不妙,但好在他早有准备,逃回来的路上,忍着颠簸股裂之痛,想好了对策,随即开口为自己辩解起来。

“王爷,明帝出动了足足三万大军,单单是骑兵就有四五千之众,刘忠麾下的那千余旧部不听军令,轻敌冒进,陷入了明军的包围,奴才不得不救,这才最终被三面包围”

耿继茂跪在多铎,博洛,屯齐等一众满洲亲贵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为自己证明,他这次只带了不到两百骑兵突围出来,就是那些监军的满洲八旗马甲,此时也还不知所踪。

“如果不是刘忠旧部贪功,家父绝不会遭此横祸,惨死军中,都是他们连累的前锋大军,这些人很有可能早早就暗通明军了。”

“此事没那么简单。”

多铎眉头紧锁,脸色阴沉。

“若不是耿仲明当初偏要本王派援兵给他,自己又弹压不住,事情岂会发展到如此地步本王当初便和他说过,这些降兵不能重用,可他却阳奉阴违!”

多铎对于耿仲明中了明军的埋伏,身死阵中的遭遇,并没有多少触动,反而是经此一役后,对凤阳那支战力超常的明军,更感兴趣了。

但现在,耿继茂扯上刘忠旧部,那就和他有关系了,这到底是他亲自招降,并派给耿仲明的兵马。

要知道,耿仲明当初是想要多铎派一支八旗兵前往助战的,但他根本不把淮南的明军放在眼里,只给了对方千余降兵,就打发了。

多铎现在是大权在握,掌握着满清的半数军队,但这些兵马并不完全听他的,他也时刻担心多尔衮的背刺,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和耿继茂过多纠缠。

而耿继茂当然也很清楚这一点,他此番不过是借此暗示多铎,让对方不要继续追究此事,追究他的罪责罢了。

这怀顺王的爵位,他还想继承呢!

于是乎,两人一唱一和,很快就把罪责全部推到了刘忠旧部的身上。此次遇伏,都是刘忠旧部的将领争功好胜,不听军令,轻敌冒进所致。

而把这个一等一的大事处理完之后,多铎也随即问起了大战的情况,他此时已经准备妥当,正要指挥手下的大军开拔南下。

“王爷,此次伏击,乃是明帝亲征,所领的兵马超过了三万,应当是凤阳城内的守军主力了。”耿继茂又继续解释道。

“明帝亲征”多铎脸上闪过一丝惊诧。

“千真万确!”耿继茂笃定道,面色更是坚定,尽管他只是听塘马说的。“奴才连龙旗都看到了。”

“这明帝,还真是胆识非凡,不可小觑啊!”图赖听罢,直接皱起了眉头,阴森森道。

多铎闻言,总觉得图赖话里有话,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又继续问道:

“明军的骑兵,当真有四五千”

相比起来,他更关心明军有没有反击之力,而这就得看明军有多少骑兵,而非明帝是否有胆识,更不是明军有多少兵马。

“应当是有的,而且看样子那四五千骑兵,应该就是凤阳城里的全部骑兵了。”耿继茂语气坚定道。

“你们杀伤了明军多少人马,特别是骑兵,那些明军骑兵的战力如何”多铎听了,眉头一时皱得更深。

“明军应当也损失了三五千兵马,在火枪这一块,便是南方的明军全部凑在一块,也绝对无法和我耿家相提并论,几轮齐射下来,明军就死伤了三千多人,但其兵力雄厚,明帝又亲自督战,步骑同时上阵,这才.”

耿继茂脸上做出了痛苦遗憾的神情,他根本不知道那天战场上发生了什么,只是按着自己的推断,想到了这一条合情合理的解释。

“那些明军的骑兵战力也不是很强,两千多人对战奴才的九百余人,也只是勉强维持,若不是后续明帝又加派了两千多骑兵参战,奴才绝对不会败。”

“那也就是说”多铎顿了顿,然后冷冷笑道:“两个明军骑兵,才堪堪比得上你的一个家丁,四千明军骑兵,才能击败你麾下的九百余骑兵!”

多铎直接把耿继茂的话当成了战场实况,进而十分草率地对天骑营的战力,做出了判断。

毕竟,在他的意识里面,明军就该是这样的。即便是对付耿继茂,倚仗着数倍的兵力,在伏击得手的情况下,依旧打得很艰难。

“没错!”耿继茂神色坚定,完全看不出一点心虚的样子。

“哈哈哈哈.”多铎哈哈大笑起来。“那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这些明军恐怕除了守城之外,根本无法和我大清铁骑抗衡!”

“不过.”耿继茂顿了顿,然后又道:“凤阳城修得比徐州城还要高大,这数万大军守在里面,恐怕一时半会,很难攻得下。”

多铎听罢,微微挑眉,然后看向神前的另外三人:“博洛,屯齐,图赖,你们怎么看”

明军的这次大胜,对于包括多铎,博洛,屯齐,图赖在内的满洲亲贵来说,震动是十分巨大的,他们从来没想到明帝手上居然还有能战的兵马。

当然,也仅此而已,在他们的心中,明军依旧不是大清铁骑的对手。

毕竟,耿仲明麾下的兵将战力如何,刘忠旧部的那千余精锐,又是什么德性,他们也是心里有数的,所以并不害怕。

但这几个身经百战,又参与过无数军政大事的家伙,都同时意识到了凤阳城里的那个明国皇帝—定不简单。

这绝对不是崇祯那种不知兵的汉人皇帝,而是一个非常难缠的对手!

这个时候,别说是博洛,屯齐和图赖三人了,就是多铎,也意识到了如果不迅速解决明帝,将来一定会后患无穷。

只是,凤阳城如果真的修得比徐州城还要高大,那打起来恐怕会非常费时费力,多铎现在从豫东和淮北搜刮了快一个月,但也只抓到了十余万百姓,他很担心不够攻城。

“那些骑兵并不要紧,步军更无需担心,关键的是凤阳城,恐怕没有三五万人填沟,根本攻不下!”

图赖并不认为明军的骑兵可以和八旗马甲抗衡,他从来都没把耿仲明放在眼里,但长期在辽西和明军拉锯作战,他很清楚攻城不简单。

“而且就算是能抓来数万尼堪去填沟攻城,明帝就在城内,此番又打了胜仗,军心士气正盛,恐怕也需要数月,才能攻下。”

屯齐也随即出言道:“现在已经是四月了,万一战事拖延,后续的粮草供应,还有大军能否适应江淮的湿热气候,都得考虑。”

“缺人有什么好担心的,等咱们围住了凤阳城,再分出兵马南下搜刮,淮南的人口村落更密,想要抓多少尼堪没有明军难不成还敢出城阻拦咱们不成”

博洛倒是不担心这一点,不过气候上的问题,他也同样忧心忡忡:

“但若是六月还无法破城,只怕到时候南方还有明军北上勤王,那局势恐怕会十分不利,甚至重蹈已巳年的覆辙。”

多铎听罢,随即赞同地点了点头。他其实也担心这个问题,明军虽然野战依旧不堪,但守城恐怕已经足够,能击败耿仲明,估计已经有当年辽镇的七八分实力了。

“其他地方都不足为虑,本王要集中兵马,全力攻打凤阳。只要凤阳一破,其他地方的明军自然望风而降。”

“淮安的兵马可以撤,但亳州,徐州,还是要预备些。否则高杰定会出兵袭扰,若是粮道因此出了问题,那可就大事不妙了。”博洛出言提醒道。图赖闻言,也点了点头:“凤阳和亳州,徐州相距数百里,高杰若是要出兵,咱们无法迅速截击,还是要留两个甲喇的兵马。”

多铎一听到高杰的名字,脸色立刻就变得难看起来,厉声道:

“那就让准塔撤回,驻守归德和亳州,提防高杰,孔有德随本王南下助战,原本派往淮安牵制黄得功部的兵马,也撤到凤阳,协助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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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日,朱慈烺派出的塘马穿江过河,终于将大胜的捷报送到了淮安城,路振飞,黄得功,郑鸿逵为首的一众文武官员,全都汇聚到了一起,商议后续淮安的对敌之策。

“城外的这些清军,恐怕很快就要撤了!”

城头上,路振飞看着城外平野上不时飞驰而过,纵马挑衅的清军骑兵,冷声道:

“多铎吃了这次亏之后,应该不敢再轻视陛下,四处分兵了。耿仲明孤军南下,全军覆没,这么大一个教训摆在眼前,清军这会应该知道陛下不是好惹的了吧!”

而这个时候,黄得功和郑鸿逵两人看起来都十分兴奋。

黄得功一直把自己当成朱慈烺的嫡系,从当初凤阳平逆开始,便知道朱慈烺有圣君之才,击败一个小小的耿仲明,自然在他的预料之内。

不过,朱慈烺居然能一战斩首三千,几乎覆灭其全军,并阵斩了伪王耿仲明,黄得功就完全没想到了。

毕竟,一举歼灭和击败,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去年的时候,还从十二年前,在恢复登州的战役中立过战功的刘泽清那里打听过耿仲明,孔有德等人的战力,虽然不及辽镇,但也绝对不弱。

黄得功从军之地,便是辽镇,还在和建奴的对战中,累功升到了游击,这才在崇祯九年,升为副总兵官,分管京师的卫戍部队。

他很清楚辽镇兵马的战力,所以也大抵猜到了耿仲明等部兵马的实力,但没想到殿前军和南京京营,居然在一年时间里,训练到了这个程度。

想到这里,他一时间觉得有些后怕,自己麾下的这上万大军,这个时候恐怕也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而郑鸿逵因为郑芝龙的三心二意,此前一直是摇摆不定,始终没有全心全力为朱慈烺效力。甚至,只要形势不对,他就会立刻领着水师,押着郑森回福建的想法。

郑芝龙根本不觉得朱慈烺能成事,他一方面安抚郑森,让对方多押了一注,另一方面,也派人给在郑鸿逵传了密信。

若是真到了要决定水师去留的时候,有郑芝龙的密信在,郑森带着北上的那些船员水兵,恐怕就不一定听他的了。

这便是定武朝廷内部,无数正在观望的官员,乡绅最典型的代表了。南方拥有巨大的战争潜力,可人心却始终七零八落。

但现在,随着朱慈烺在野战中击败清军,郑鸿逵也终于是对定武朝廷,对大明的新皇帝,有了信心。

如此一来,郑芝龙远在福建,郑森又还十分年轻,刚刚领军,经验不足。这便是他在陛

“陛下此番一举破敌,阵斩伪王,威震天下。若是多铎还意识不到自己误判了局势,那这十几万清军在他手里,可要遭大罪了。”黄得功冷笑道。

郑鸿逵点头赞同道:“若是清军要退,咱们可以死死咬住他们,如今运河已经涨水,那些过了河,到宿迁,清河袭扰的清军,可以收拾他们了!”

黄得功听了,随即赞同道:“没错,清军一旦要收拢兵马,定会急于撤退,毫无战心,这是难得的机会。”

“清军野战还是强悍,水师可以袭扰阻击,但若是要骑兵出击牵制,必须要和高杰提前联络,他此前夜袭损失了不少兵马,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个胆子。”

路振飞到底谨慎,他经过这段时间,已经摸清楚了八旗马甲的战力,黄得功最精锐的那三百家丁,也不过如此。

“咱们现在得先保存实力,今后凤阳鏖战之时,还有大用,多铎就算是撤去淮安,徐州外围的骑兵,也一定会在归德,亳州等地留下两三千骑兵,否则他后路难保。”

黄得功和郑鸿逵听罢,同时颔首,他们这段时间与路振飞通力合作,都知道对方的深谋远虑,对局势判断很准,这次恐怕也不例外。

“若是如此,咱们至少需要七八百骑兵,才能对分散驻守的清军造成足够的威胁,否则便是隔靴搔痒了。”

黄得功顿了顿,然后又道:“末将这里能出动四百七十骑,剩下的,就看高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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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还算黄闯子有点自知之明,没有咱老子,就凭他手底下的那点骑兵,也想对付鞑子”高杰一脸不屑道。

他昨天已经收到了凤阳传来的捷报,对于路振飞调他出兵,共同反击清军的意向,心中也早有准备。

毕竟,后者统制徐州,淮安两地军政,他虽然不在路振飞眼皮子底下,和阎应元也十分交好,拥有很大的自主权,但并不敢违逆朱慈烺的吩咐。

“陛下此番取得如此大胜,还真是出人预料啊!”邢氏屏退左右,咯咯笑道:

“城外的清军看样子很快就要撤了,多铎应该是急了,要集中兵马死磕中都,凤阳城里包括乡勇在内,可有足足五六万大军,他这辈子也别想攻下。”

高杰此时也非常兴奋,朱慈烺这一仗胜得出人预料,特别是统军的满清伪王耿仲明身死阵中,尸首被挂在了凤阳城头,使得此仗的意义更加深远!

“陛下在密旨中说,过段时间会把三百清军的首级送来,到时候老子再去割五百个鞑子的脑袋,送到凤阳,让陛下看看咱老子的本事!”

“黄得功恐怕也是这么想的!”邢氏看高杰的样子,知道对方又开始傲起来了,当即郑重提醒道:

“陛下野战能胜,守城也定无问题,至少能在江淮挡住清军。等清军一退,到时候陛下一定会再度扩军,殿前军和京营是一部分,咱们和黄得功,必定是另外的那部分。”

高杰看着邢氏,微微皱眉,一副正在思考的样子,他好像听懂了邢氏的话,可又好像没明白话里的真正含义。

邢氏见状,随即又微微笑道:

“如今,刘泽清已经失宠,至少不得陛下信任,刘良佐更是直接被架空。左良玉远在武昌,此前又接连抗命,割据一方,陛下只要腾出手来,定会收拾他。

李本深和胡茂祯在京营很受重用,各掌一营兵马,这两人都是你的嫡系,黄得功和刘泽清都不同,他们被调到京营的,都并非心腹大将。

殿前军,陛下绝对不容任何人染指,但京营可是陛下拉拢人心的地方,咱们说到底,都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子而已,在哪个位置,就得看陛下如何布局了!”

“左良玉手下早就没多少老本了,全都是四处拼凑来的兵马,如今又被何腾蛟拉走了好些人马。陛下只要一下手,他绝对拢不住人心。”高杰嘿嘿笑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活脱脱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完全没想到,自己其实也差不多,特别是李本深和胡茂祯都被调走之后,他手中的精锐,也少了许多。

邢氏看他完全没有自知之明的样子,心中暗暗叹气,这是根本没听明白啊!

不过,高杰见状,却是完全不得要领,想了想,依着惯性,又傻傻地问道:“夫人的意思,咱们是要继续保存实力”

毕竟,此前邢氏的提议,一贯都是保存实力,走为上策!

“不对,咱们这点实力,便是保存了又能如何”邢氏摇了摇头,问道:“难道,你还存了和陛下斗的心思”

“贼婆娘,老子就是有十个胆,也不敢和陛下斗,你忘了卢九德是怎么死的了”高杰吓了一跳,直接骂道。

“那就对了!”邢氏笑了笑,又道:“现在清军南下,正是该拼命的时候,只要得了陛下的信任,今后扩军的兵额,咱们必定能压过黄得功一头,这才是最关键的。”

“可鞑子的战力.”

高杰明显犹豫了,他刚刚说的五百首级,其实很大程度是话到嘴边,就自然而然说了句大话,真的要他去砍五百个八旗兵的脑袋,他心里可没底。

“我担心咱们的这点家底,全都耗完了,也拼不过。”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邢氏看着高杰,正色道:“咱们如今终于是跟对了人,以江南的财力物力人力,陛下的才干,你还担心今后不能十倍百倍补回来”

高杰听罢,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过了一阵,才终于消除了所有的顾虑。朱慈烺南下之后,大小事情一直都是赏罚分明,而且明察秋毫,只要自己真的能立功,不愁没有前途。

“咱们只保留守城的兵马,其他的,便等多铎领着清军主力南下之后,悉数派出,竭力作战。路振飞知兵,而且为人公正不阿,只要咱们出力了,他定然不会偏袒黄得功。”

邢氏继续撺掇高杰,她既然看到了这个机会,就不会轻易放弃:

“无论损失如何,只要能打出军功来,战后的扩军,咱们必定能胜过黄得功,成为殿前军和京营之外,最强的一支兵马。”

“好!”高杰听了,“啪”的一声,大拍桌子道:“老子这回拼了,看那狗日的鞑子敢不敢舍下命跟老子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