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明月照归墟
目送良飞向极西之地，陈衡端坐龙山，神识扩散，笼罩满目疮痍的天地。
天空破裂，处处都是虚空裂隙，宛如一个破壳的鸡蛋。
大地之上，再没有一望无际的平原，只有无数深渊与裂谷。
不夜城旧址，大圣一掌，化作无底的湖泊；天玄宗秘境向世人展开，无有仙人气息，唯剩破败荒芜。
除却龙山与龙凰锁天阵附近，整个中州地势下沉三千里。
神识继续扩散，东境已无人烟。
在青蛇秘境开启之时，四位入虚修士，足迹遍布西方每个角落，只为屠杀。
在鬼人战争开启之后，凡人皆被修士们汇聚在东境。
如今，凡人们皆在一个大阵之中死亡。
大阵起，炼血肉神魂与气运；大阵散，无尽莫名的能量乘风而起，向着极西之地飞去。
陈衡睁开双眼，眼瞳已成黑色，正是鬼仙的本相武学。
在时空乱序之中，他看到九霄剑仙，一剑纵横百万里，剑光如星河，斩灭整个东南境。
他转头向北，看到宁飞雪在漫天大雪中品茶，所有生灵皆在她的一盏茶中化作碎冰。
东北境，空间如镜，碎成数亿片，重新拼凑之后，生灵尽灭，唯剩山河。
至此，西方大陆，八境一州，生灵尽灭。
叹息一声，陈衡闪身离开龙山，飞向龙凰锁天阵。
……
“外界已无生灵。你们可以选择离开，也可以待在这里。”
陈衡看着无尽戈壁的一众修士，给了他们两个选择。
他当然知道，眼前的这些修士全都是灵魂碎片。
“好耶！我加入无尽戈壁才十年，竟然躲过了灭世之灾！”
“出去！我们再创造一个新的西方大陆！”
“没错，届时我们便是最强大的势力了！”
一人一句，让原本寂静的山谷，瞬间爆炸。
站在这喧闹之中，陈衡却感觉到无尽的孤独。
百里修罗走到陈衡面前，眼眸中含着一丝沮丧，询问上官慧的情况。
陈衡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放心，她没事，只是……”
“只是什么？”看到陈衡面露迟疑，百里修罗一颗心沉入了深渊。
“只是她还在闭关。”
陈衡苦笑一声，不管百里修罗的追问，推走了他。
若是百里修罗不问，陈衡倒还不会立刻注意到上官慧的情况。
自从陈衡将鬼气本源给了上官慧，她便在桃花源内闭关。
如今，她的气势已然达到了化神六层，而且随时都会突破到化神七层。
感受到她的变化，陈衡先是一愣，旋即心中只有震惊与担忧。
他震惊于上官慧的进步神速，担忧她的修为与鬼道有关。
上官慧将她的人脉鬼气与陈衡的地脉鬼气结合，只差天脉鬼气，她便能达到天地人合一的境界。
一道地脉鬼气本源，让上官慧的修为从化神一层直奔化神七层，若是得到了天脉鬼气，那又会是怎样的场景呢？
入虚？！
就在思考之际，陈衡察觉到上官慧已然达到了化神七层，一股法则之力瞬间在她体内成型。
“这是……鬼道法则？！”
看到法则出现，陈衡瞬间明白了上官慧修为进步的原因。
正常来说，要想突破化神高阶，必然要探寻天地，寻觅和感悟法则。
然而，上官慧在一室之内，依旧能够成功。这是因为她吸收了鬼葬大圣的灵魂碎片。
如此一来，上官慧便脱离鬼葬大圣而成为一个独立的生命。
当然，若非她在陈衡的系统内，她绝对不可能成功吸收鬼葬大圣的灵魂碎片。
不再关注上官慧，陈衡看向万灵的闭关室，感受到浓厚的生命力量。
或许是因为待在上官慧身旁，她体内的生命大道碎片被上官慧的鬼道气息激发，给予了万灵庞大的生命力。
草木精灵的修炼以凝聚日精月华为主，它们将日精月华转化为生命力，反哺自身，之后才能不断突破境界。
如果是上官慧是主动的修炼，那么万灵便是在被动地提升自己的基础。
上官慧是在坚实的地基之上盖起高楼，万灵则是将盖好的高楼悬空，重新拔高地基。
百米高楼，九十米是地基，你敢信？
虽然是在拔高地基，万灵的修为依旧在不断攀升，如今已经达到了化神六层。
收回神识，陈衡高兴不起来。
“这特么……到底谁在开挂啊？我在野区打打杀杀，好不容易升到化神四层，你们在泉水休息，升级比我还快？”
陈衡的眼前仿佛瞬间出现了一盘王者游戏——
陈衡:哈哈哈……老子疯狂打野，已经升到四级了！
万灵:啊哈……我刚睡醒，已经开局了？哎呀？我七级了！
上官慧:都是弟弟……我一个人头都没有，但是已经八级了！
……
远处的百里修罗，看着陈衡阴晴不定的神色，忧思绵延。
“上官慧一定死在了灾难之中，我要出去寻找她的尸骨！”
下定决心后，百里修罗加入了开荒大军，带领着他的部下离开了龙凰锁天阵。
最后，龙凰锁天阵中，李万机与诸葛钢铁看着陈衡，一言不发。
“你们怎么不离开？”陈衡看向两人，眉头一皱。
李万机看了一眼诸葛钢铁，叹息一声，说道:“我们觉得这里挺好，不想离开。”
诸葛钢铁白了李万机一眼，抬手推开他，走到陈衡面前站定，说道:“我们觉得外面还是很危险。”
“哦？为什么这么说？”陈衡眉头一挑，有些惊讶。
“直觉。”诸葛钢铁伸了伸懒腰，“我的直觉一向准确！”
李万机点了点头，在旁边补充一句，“陈天王，若是不危险，你又何必挽留凌寒呢？”
听到这话，陈衡顿时沉默。
他挽留过凌寒，但凌寒执意要去寻找凌冬。
“都是命啊。”
叹息一声，陈衡缓缓说出真相。
听到真相，李万机与诸葛钢铁面面相觑。
“你的意思是……我们都是见月宫初代宫主的灵魂碎片？”诸葛钢铁重复一句，显然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李万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纠正道:“错了，我是那个什么鬼葬大圣的灵魂碎片。”
“哦，我忘了，你是后来加入无尽戈壁的。”诸葛钢铁吐了吐舌头，丝毫不觉得尴尬。
陈衡摊开双手，指着四方，说道:“这里的阵法能够屏蔽灵魂碎片的感应，所以鬼葬大圣的想法根本行不通。”
“他永远不可能得到这里的宝物，当然，这里也已经没有宝物了。只要你们待在这里，你们便还是你们。”
说完，陈衡便打算离开裂谷，前往极西之地。
“等等，陈天王，你看天上！”
诸葛钢铁指着天空，震惊不已。
闻言，陈衡与李万机同时举头望天。
天空之中，一轮明月如镜，照见一方大地。
“这是什么？”李万机看着明月之中映照的画面，心头一震。
陈衡望见画面，只觉熟悉，略一思索，瞬间记起了画面所示之地，开口说道——
“那是极西之地！”
闻言，诸葛钢铁与李万机目不转睛，浑然不觉外界变化。
陈衡并未如此，他感觉到了地面震动，神识扩散而出，瞬间明白震源就在阵外。
身影一闪，他来到大阵核心，神识连通外界，只看到一道剑光自南向北，斩碎天地。
剑光之下，无数血肉化作点点梅花，纵然数量极多，但在那足以斩裂天地的白光映照下，血色梅花如同尘埃。
“刚出大阵，便被斩杀了吗？”
陈衡知道，这些人离开龙凰锁天阵后，必然被四名入虚修士截杀，可却没有想到如此迅速。
“鬼葬大圣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他将所有的灵魂碎片全部激活了吗？”
在九霄剑仙的剑下，陈衡探知到了无数灵魂碎片携带着气运，飞向极西之地。
当他知道整个西方大陆的生灵皆是灵魂碎片时，他就对这些生灵提不起关爱之心了。
他一度怀疑，他体内的鬼气本源是鬼葬大圣有意给他的。
有了这样的想法，陈衡再也没有带领无尽戈壁修士闯中部大陆的想法了。
生灵陨落，碎片归位，陈衡举头望月，看到了良的身影。
在良的前方，陈衡看到了千坟山。
目光一凝，他发现了千坟山的变化。
千坟山黑雾弥漫，似乎已被鬼道侵蚀许久，但黑雾依旧在山的外围。
除此之外，陈衡还看到了三座奇怪的建筑，一个村子与两座城。
看了整体，陈衡才明白，那个村子正是守墓村，守墓村便是曾经见月宫外围的村子。
两座城，一座是云京，另一座是不夜城。
守墓村上空，悬浮着气运珠；云京上空，气运化作山川，正是地脉的模样；不夜城上空，风云汇聚，星辰闪烁，虽然只有一半，但依旧威势凛凛。
天地人三脉——净化天脉，生机地脉以及气运人脉——三种气象，三份宝物以及三座承载物，聚化为万丈巨人，落于千坟山前，震碎天地山川。
在此之后，良踏步登空，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双眸含光，目视千坟山。
“死亡大圣，我即将功成，你当如何？”
听到这话，陈衡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鬼葬大圣的谋划与死亡大圣有关？
良说的即将功成又是什么意思呢？
没有线索，陈衡求助系统，亦于事无补，便索性继续看着明月里的画面。
千坟山中，死气汇聚，法则蓬勃，似乎只有死物，没有生机。
良的问话亦迟迟得不到答复。
此刻，良现在巨人之上，鬼道凝实，悬于高空，随时都会倾泻而下。
就在良准备踏步登空之时，千坟山内传出了一道声音——
“想要成圣，必先入虚……”
听到这话，良与陈衡的眉头均是一皱。
良在怀疑话语的真实性，陈衡却觉得那声音十分熟悉。
“这声音是……陈竹？！”
陈衡没想到陈竹还活着，他以为在他出棺的那一刻，附近所有的人都已经死亡了。
“难道说……在我入棺前，他们是故意说话的？”
想起入棺前女人与陈竹的对话，陈衡心头一颤——
陈竹到底是谁？他是死亡大圣，还是死亡大圣的手下？
如果入棺前的话是故意而为，那入棺之时，踏空而立的黑衣人会否是个演员？
再深思下去，或许入棺本就不是为了死，而是为了活？！
想到这里，陈衡顿感死亡大圣布局之可怕。
这位大圣看似身在归墟，但他的拥趸却依旧活跃在归墟之外。
陈衡毫不怀疑的是，云京一战，西方大陆的黄泉路行走死伤殆尽，只余一人逃出西方，但迟迟不敢归来。
天人大圣的出现，是黄泉路始料未及的，但或许在死亡大圣的意料之中。
由此可见，死亡大圣布局能力的恐怖。
如今，良要入圣，却还询问死亡大圣的意见，这又是为什么呢？
西方大陆封闭，其余大圣无法直接插手。良是在担心死亡大圣破坏他的入圣之路吗？良难道不知道入了千坟山的死亡大圣根本无法离开那里吗？
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陈衡直觉这场入圣仪式或许会惨淡收场。
与陈衡一样，良也想了很多，眉头由紧皱到舒展，似是想明白了很多事，也放下了许多事，说道——
“大圣，事已至此，我唯有鬼道之上走一遭了！”
许久之后，虚空中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那是死亡大圣的声音——
“天命不在你，可有悔意？”
“无悔！”
话音落地，铿锵有力，良微笑着抬脚，身影向着高空的鬼道飞去。
与此同时，陈衡眉头一皱，他只觉整个西方大陆天地震颤，似乎有什么要出世了。
“这种感觉好像就在身边……可我在龙凰锁天阵里，天崩地裂不会影响我啊！怎么回事……我靠！”
细细感知许久，陈衡忽然发现那股异变就在他的系统空间桃花源内。
神识沉入其中，他看到了上官慧的变化。
“化神九层？你开挂！我靠……半步入虚了？！”
陈衡已经被惊得说不出话，他感应到了系统对上官慧的排斥，连忙动用宿主的权柄将系统的意念压制下去。
[叮！检测到空间之内存在大道威压，建议宿主及时排除隐患！]
[叮！检测到空间之内存在大道威压，建议宿主及时排除隐患！]
[叮！检测到空间之内存在大道威压，建议宿主及时排除隐患！]
……
无数道提示争先恐后地在陈衡周身浮现，将他裹成了一个粽子。
陈衡咬牙坚持着，只觉灵魂深处正在战栗，精神领域不断颤抖，就连肉身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受伤。
“该死……我想保护她啊，她已经是真正的人了！”
说完这话，陈衡便在大道的威压下陷入了昏迷。
不久之后，系统自动将上官慧排出体外。
轰隆隆——
雷霆响，烈火燃，风云卷，天地崩。
一息之间，上官慧悬浮在龙凰锁天阵核心，不断吸收着阵法内残存的天脉之气，并将之转化为鬼脉。
至此，天地人三鬼脉在上官慧体内合一，她的修为亦在此时，突破入虚！
突破的刹那，她睁开美眸，望向天穹，感应着整个西方大陆，嘴角微微一翘，说道——
“千年了，我终于成功了！虽然我选择错了，但好在有人帮了我……”
说完，上官慧看了一眼陈衡，目光里有着一丝温暖。
在系统的帮助下，陈衡恢复，他看着已经入虚的上官慧，只觉沧海桑田。
“小慧，你……”他想要询问，但却不知从何问起。
上官慧微笑，抬手指了指月亮，说道:“陈哥哥，我能感觉到，鬼道在呼唤我。”
“那你的选择呢？”听完上官慧的话，陈衡并不想阻止，他只想听听她的想法。
“我当然要去，只有这样，我才能帮助你。”
说完，上官慧抬手一划，一道虚空裂隙瞬间出现。
“小慧，你……”
“陈哥哥，你要阻止我吗？”
“不是。我是告诉你，这里是龙凰锁天阵，虚空裂隙出不去的，你跟我来。”
听了这话，上官慧只觉尴尬。
她本想在陈衡面前展示一下入虚的力量，但却被陈衡装到了。
走到裂谷出口，陈衡再次看向明月。
此刻，画面中的良已经陷在了黑雾之中，只有一颗头颅被明月照耀。
“小慧，看了良的下场，你还要去吗？”陈衡转头看着上官慧，问道。
“当然。天命在我不在他，况且，我比他强！”上官慧瞟了一眼良，继续说道，“那个人布局了几万年，还亲手覆灭了自己的见月宫；我才用了多长时间，我不行，那天下就没有人可行了！”
听完这话，陈衡暗自腹诽:啧，被她装到了！
“小心，若事不可为……”
“陈哥哥，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必得胜凯旋！”
望着上官慧离去的背影，陈衡只觉曾经的小姑娘已经成熟老练了不少。
“想想也没错，她突破一层修为，就得轮回九梦……她已经在梦里度过了不知多少岁月了。”
抬头望天，陈衡看到，良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虚空裂隙里，四位入虚修士全身崩裂开来。
“他失败了……”上官空冥低下头，哀叹一声。
“我们的灵魂碎片亦将被鬼道收回，是吗？”推开九霄剑仙，宁飞雪穿上衣服，一脸无欲无求。
“值了，老子想做的事都做过了，一剑灭杀天下生灵，哈哈哈哈……”
九霄剑仙赤裸着臂膀，抬指点中自己的额头。
一瞬间，剑气如风云，撕碎了他的存在。
天印真人笑了笑，看向龙凰锁天阵，踏步登空，一头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