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水木风冷 水月云停
一夜温凉软玉香，只道是寻常。
早上，陈衡见到东夜，告知东夜他要前往水木城。
东夜冰冷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旋即重归冰冷。
待东夜走后，陈衡叹息一声，感觉到一丝心痛，喃喃道:“为了抱负，你终究放弃了情谊……”
陈衡知道自己的告别并没有给东夜带去悲伤，反而让东夜颇为兴奋。
不消片刻，临炎来到陈衡面前。
“师父，我想要继续聆听您的教诲。”临炎坐到陈衡身边，端起东夜没有喝的茶，晃了晃。
“那便随为师一起走吧。”陈衡起身，双手交叠在身后，缓步踏出房间。
……
经过水月森林，陈衡看了一眼那棵大树，丢下了心中的某些东西。
临炎注意到陈衡的目光，抬手指了指那个方向，问道:“师父，那边有什么吗？”
“没有。”陈衡摇了摇头，继续上路。
良久，大树底下，一具魁梧的黑衣傀儡运转通神力撼动地面，将流的尸体取了出来。
远在吞炎山的临炎意识连接黑衣傀儡，看到了流的尸体，眉头一皱。
“难道陈衡是暗流的人？不对，东夜对我无所隐瞒……所以，陈衡是发善心了吗？呵呵……善心，可笑。”
想到这里，临炎露出了一副诡异的笑容，操控着黑衣傀儡，将流的尸体轰碎成尘。
久居黑暗之人向往光明，但见不得别人发光。
陈衡没有回头，只是紧紧攥着拳头，他察觉到了临炎的怪异，但为时已晚。
万灵见陈衡有些奇怪，旋即靠在她的身上；上官慧在一旁扭扭捏捏，深呼吸了几下，点了下陈衡的手背。
陈衡感知到身边人的温暖，松开了紧握的拳，继续向着前方走去，一路无言。
四个人，是泾渭分明的两类人。
陈衡三人走在前面，好奇地打量着吞炎山以东的山林美景；临炎一个人跟在后面，神色怪异。
临炎盯着陈衡的背影，双手不断揉搓。他忍耐着杀意，忍耐着厌恶。他不明白陈衡这样的人如何成就化神，也不明白为何他能得到完美丹术。
感受到陈衡与两位女修融洽的氛围，临炎气不打一处来。
他自从出生起就感受到了滔天的恶意，一位大圣亲自出手夺舍了他的肉身。他的灵魂侥幸逃出生天，穿越到万年以前，夺舍了西临国三皇子临炎。
临炎是废柴，被上门退婚，被家族欺压，游行被骗，山洞被打……一切的恶都发生在他的身上。在临炎心如死灰时，机缘到来了。
仇千殇的魂魄感受到了临炎所经历的痛苦，以替他报仇为条件轻松地夺舍了这具肉身……
往日仇千殇，今日乃至未来皆是临炎。
“为什么？我从他的情绪中体会不到恶意！”临炎喃喃一句，越发讨厌陈衡了。
他恨不得立刻用傀儡术控制陈衡，可是，他不能，他要的不是一具傀儡陈衡，而是一个完全臣服于他的陈衡。
“你回不去无尽戈壁了，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计划……”临炎喃喃一句，已认定陈衡的身份，抬手向后一招，将完成任务的黑衣傀儡收入通神域中。
陈衡走在临炎前面，但清晰地感觉到了临炎强烈的恶意。
换成一个大道世界的单纯修士，或许会将临炎的恶意当做嫉妒，但陈衡不会。
他知道临炎的傀儡里有着不输万灵与上官慧的绝色佳人，他也明白临炎的炼丹术在化神境界已难逢敌手。
“一出水月城，这家伙直接不装了！你们小心。”
传音给万灵与上官慧，陈衡皱着眉头看向东方。
阳光铺满天地，照彻世人的模样，照不透世人的心。
看腻了山川景色，陈衡等人便踏步登空，向着水木城飞去。
一刻钟后，陈衡等人已经到达了距离水月城八百里远的水木城。
水木城头，来来回回巡逻的士兵皆有炼气三层以上的修为；城门口，士兵们不说一句话，只是做着本职工作，检查入城之人的身份。
相比于水月城那些嚣张跋扈的守城将士，水木城的士兵多少有些木讷。
进入城中，陈衡敏锐地察觉到怪异之处。
[叮！无所不知发动！检测到该城中有三千傀儡，修为炼气至半步化神不等。]
听到系统提示音，陈衡面不改色，欲向晨夜商会分会走去。
这时，临炎开口叫住了他。
“师父，我在水木城有处住所，跟我走吧。”
临炎说了一句，不给陈衡拒绝的机会，转身向西城走去。
陈衡无奈，只得跟上，心中暗叹:魔道主角就是强硬。
跟随临炎来到一处宅子，陈衡看到了宅子周边皆是些格格不入的陈旧房屋。
不出意外，那些陈旧房屋应该是凡人们的住所。
“陈哥哥，这些人……”上官慧看着从陈旧房屋中探出头来的凡人，下意识扯了扯陈衡的衣袖。
陈衡看向那些凡人，发现他们都是残疾人，但他们却乐观且诡异地笑着。
临炎注意到了陈衡等人的目光，旋即笑着说道:
“师父，凡人嘛，吃不了丹药，治不好病，生活不如意。水木城城主特意分出了一部分房屋，留给这类凡人。”
听着临炎的话，陈衡才想起来，这个世界是没有医道的。
没有医道，没有医生，凡人生病基本靠身体硬挺，挺不过去便是死；修士的丹药蕴含充沛的能量，没有修士愿意吃力不讨好地帮助凡人疏导能量。
可是，这里的人真的如临炎说的这样凄惨吗？
陈衡注意到这里的每个人都与外面的凡人不同，这些人看似不能自理，但都油光满面，生活还算惬意。
留了个心眼，陈衡跟着临炎进入了宅子。
踏入宅子的瞬间，一股冷风袭来，吹皱宅子里的园林美景，吹冷陈衡的心。
他缓缓回头，看见一个瞎眼老人正站在宅子的大门前挥着手，不一会儿，一个断腿女孩拄着拐杖走到那老人身边，扯走了他。
“水木城，有问题啊……”
喃喃一句，陈衡看向前方的屋子，带着万灵与上官慧走入其中。
忽然，他察觉到了云一的异动。
……
水月城中，晨夜商会照常人来人往，生意很好。
东夜站在商会顶层，举目远望，久久无语。
下一瞬，一道黑影自阴暗处浮现，附耳在东夜身边说了什么。
东夜眉头一紧，说道:“临炎不相信我啊，羽，带到清风城做掉吧。”
黑影愣了愣，旋即消失不见。
陈衡的意识进入云一体内，率先为房屋密室布置了三重阵法，而后猛然飞出房屋，向着城外而去。
轰！
就在云一离开的瞬间，一只恐怖的巨手从天而降，将房屋轰得粉碎。
陈衡透过傀儡云一，感知到敌人的修为，发现敌人正是之前见到的，那具化神五层的傀儡。
淦！究竟是谁发现了我的傀儡？！
来不及多想，陈衡控制着傀儡迅速奔逃，可还未跑出三百米，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接着便发现意识被强行挤出了傀儡。
远在水木城的陈衡愣了一下，尝试再次控制傀儡，却无功而返。
“怎么回事？”
他正疑惑不解，忽然又察觉到影二所在的水月森林里有一道化神气息冲天而起。
接着，他连接影二的感官，获得了水月森林的视野。
一具化神五层的傀儡正单手擒着云一，快速向东北飞去；一具青色傀儡正站在树冠上，凝望着东北方。
忽然，一轮耀眼的白日凭空降下，毁天灭地的波动骤然扩散，吞噬了水月森林的一切生机。
淦！
陈衡意识刹那间被迫收回，他知道影二报废了。
不过，在影二报废之前，陈衡看到了那具青色傀儡身姿窈窕，挥手间开启了一道青色空间门，踏入其中躲过了那轮白日。
“苍炎武林与暗流没一个是好惹的。如果那具化神五层的傀儡是临炎的，那么青色傀儡便是东夜的，那骤然出现的白日便又是临炎的手段。反之，东夜的暗流着实有些强了。”
“化神五层的傀儡、能够穿梭空间的青色傀儡以及一个藏在暗处的强者……暗流与苍炎的较量，必定石破天惊。”
想了一会儿，陈衡忽然连接到云一的视野，看向周围。
“这里是……清风城？”
神识透体而出，看到三十里外的城墙，陈衡愣了一下。
为什么要来清风城？
正在陈衡思索时，整个大地忽然裂开，无数鬼怪从中咆哮而出，拉扯着云一的身体向下坠去。
陈衡调动藏在云一体内的龙神力，迸发出无穷力量，挣断化作锁链的鬼怪，腾空而起。
忽然，一股巨力从天而降，将云一傀儡压向裂缝。
陈衡感觉到龙神力消耗骤然增大，便知云一亦即将报废，便分出一缕神识向上探去。
他感知到，云一傀儡的上空倒悬着一尊巨大的漆黑佛首，一眼望不到边际。
“这就是化神本相吗？”
龙神力消耗殆尽，云一被巨力压碎，如同凋零的花瓣，跌进大地的裂缝中。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内，陈衡先后损失了两具傀儡，反观临炎与东夜，他们的傀儡完好无损。
“为何要将傀儡带到清风城再杀？是挑衅还是栽赃？清风城里有什么秘密吗？”陈衡喃喃几句，有些想不通。
良久，陈衡梳理了一下水月城的意外——虽然他失去了监视水月城的手段，但却得到了重要的信息，同时给临炎与东夜提了个醒。
这个局，还有第三方藏在暗处。
如果青色傀儡是东夜的，那么东夜便会知道有一具化神五层傀儡带着另一具敌对的傀儡出了水月城，他便会意识到除了临炎之外，还有第三方的存在。
如果青色傀儡是临炎的，那么临炎就会知道有一具化神五层傀儡和一个藏在暗处的强者，他也会意识到第三方的存在。
通过对临炎的观察，陈衡确定临炎根本不知道东夜解控一事，更确定临炎从始至终都在想方设法地对付无尽戈壁。
“无尽戈壁里有什么值得临炎关注的……难道是见月宫的传承——八千万里云月封天阵吗？”
想到这里，陈衡思路清晰起来，喃喃自语，道:“临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夺取大道，所以他格外关注拥有完美丹术的我……那他关注那阵法，是为夺取阵道做准备吗？”
“能引起临炎关注，说明这个阵法对大圣合道是有帮助的吧？”
回忆起在无尽戈壁探查到的那个身负芥子大圣布局的二五仔，陈衡笑了，他暂时将一切都串起来了。
无尽戈壁里有一个阵道大圣的二五仔，这个二五仔察觉到苍炎武林的渗透，便默许并助长了这种渗透。
二五仔的默许与助长，恰恰说明他自己没有寻到传承。一个大圣的布局耗费数百年的时间都没有找到传承，那八成说明见月宫的传承不在无尽戈壁。
想起被鬼葬大圣覆灭的沧海岛，陈衡眉头一皱，他有些恍惚地从垂钓客的记忆梦境里看到一只第三者的手……
垂钓客不清楚那只手的存在，是因为他不熟悉；而陈衡能够看到那只手的存在，说明他曾经近距离接触过那只手附带的气息。
万魔大圣？！
陈衡想起人境的百花阵无垢坟，想起了那道滔天的杀戮气息，嘟囔道——
“见月宫的传承被万魔大圣偷走了？！”
之前，在接受人境考验时，陈衡还奇怪为什么万魔大圣会弄出一具意识分身放在鸟不拉屎的西方大陆南方海岛。
现在，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会不会是万魔大圣察觉到了仇千殇的魂魄穿越到了万年前，想要除掉仇千殇的魂魄，结果意外坠入南方海岛呢？
正想着，陈衡忽然听到房间外传来捣衣声，眉头一皱，将神识扩散出去。
他感知到瞎眼老人正坐在他的房门前敲打着衣服，只见那老人一边敲打衣服，一边不自觉地微动着耳朵……
这是……动耳神功？
不对，瞎眼老人在收集声音。
陈衡有些惊讶，立刻开启无所不知技能检测老人。
下一刻，看到了系统提示，陈衡更加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