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被偷了

茗若盯着空荡的米缸,喉头发紧。

灶台上残留的半碗米浆不翼而飞,连前日腌的咸菜坛子也被撬开,坛沿还沾着几粒新鲜的泥点。

她蹲下身,指尖触到墙角凌乱的脚印,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从隔壁传来,惊得她猛地站起。

“姐姐!”茗若撞开堂屋门,竹篮里刚采的野菜撒落一地,“后墙根被人刨了个洞,米缸和咸菜……”

话音戛然而止。苏烟烟正低头绣帕子,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却在听到“洞”字时,针尖刺破指尖。

“又是张屠户家那小子?”苏烟烟将染血的帕子藏在袖中,起身查看灶房。月光透过墙洞斜斜照进来,在地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她弯腰摸了摸洞口边缘的新鲜泥土,指甲缝里沾了些潮湿的碎屑。

茗若急得直跺脚:“肯定是他!今早我看见他腰间挂着我的铜铃铛!咱们去隔壁理论,看他还敢不敢……”

“别动!”苏烟烟突然拽住她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远处传来张家小儿的嬉闹声,还有张屠户粗粝的笑骂:“小兔崽子,再乱跑打断你的腿!”

姐妹俩僵在原地,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散。

苏烟烟松开手,黑纱下的面容紧绷:“没有证据,就算看到铃铛又如何?张家在集市有摊位,街坊四邻都熟,咱们新来乍到……”

她的声音突然发涩,想起在红颜楼时,连龟奴都能随意打骂她们的日子。

“可就这么算了?”茗若眼眶通红,“在青楼被人欺负,出了青楼还要受窝囊气?”

她抓起墙角的扫帚,“我这就去把洞堵上,看他们还怎么偷!”

“若儿!”苏烟烟夺过扫帚,竹枝在掌心留下红痕,“你忘了周德顺的事?咱们现在惹事,报官也讨不了好。”

她压低声音,“等攒够钱,买个独门独户的院子,离这些人远远的。”

茗若咬着嘴唇不说话,眼泪却扑簌簌地掉在衣襟上。

苏烟烟叹了口气,从柜子深处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今早省下来的半块玉米面饼。“先吃点,别饿着。”

她掰下大半递过去,“明日我和你一起去集市,把新绣的帕子卖了,说不定能换袋小米。”

夜风卷着槐花从墙洞灌进来,烛火忽明忽暗。茗若啃着饼,突然说:“姐姐,你说咱们是不是太好欺负了?”她想起白日里菜贩不怀好意的目光,想起周德顺油腻的嘴脸,“他们都觉得咱们是没靠山的弱女子……”

“所以更要沉住气。”苏烟烟将最后半块饼塞进她手里,“陈将军能还咱们清白,就说明这世上还有公道。但眼下,咱们得先活下去。”

她望向窗外的破洞,“明天找些石块把洞封上,再养条狗守着。”

第二天鸡还未叫,姐妹俩就起了床。苏烟烟把新绣的鸳鸯帕子叠好放进包袱,又将剪刀别在腰间。

路过隔壁时,张家大门紧闭,隐约传来小儿的哭闹声。茗若攥紧拳头,被苏烟烟拽着加快脚步。

集市上,苏烟烟的绣品很快吸引了几位妇人。正当她们讨价还价时,突然有人指着茗若惊呼:“这不是红颜楼的花魁吗?”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几个浪荡子吹起口哨。

苏烟烟立刻挡在茗若身前,手中剪刀不经意间露出寒光:“我妹妹早已从良,各位自重。”

人群里还是有明事理的人:“大家就别为难两个弱女子了,传出去不像话。”

“散了吧,散了吧。”

有人开口,其他人也没了看热闹的兴趣,于是散了开。

苏烟烟和那个男人道谢:“多谢这位大哥。”

男人摆了摆手:“你们两个弱女子出来最好不要穿这么照耀,打扮的低调一点,能少些麻烦。”

苏烟烟记在了心底:“多谢。”

男人转身离开。

翌日,茗若挎着竹篮穿梭在熙熙攘攘的菜市。她刻意将头发挽得朴素,只别着一根木簪,粗布衣裙洗得发白,却难掩身姿窈窕。

路过菜摊时,卖菜的老李头眯起眼睛,露出一口黄牙:“哟,这么俊的小娘子,可有婚配啊?”

茗若脚步未停,淡淡道:“劳您费心。”声音清冷如霜。这样的调笑她在红颜楼听了无数遍,早已学会用冷漠筑起高墙。

老李头碰了个软钉子,却仍不死心,对着她的背影喊道:“别这么冷淡嘛!叔给你介绍个好人家……”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怪笑:“这不是红颜楼的茗若姑娘吗?”一个穿着灰布短打的男人挤了过来,三角眼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光。

男人叫钱二宝,是城里有名的泼皮,从前常在红颜楼外晃悠,眼巴巴看着茗若的牌子,却连半壶花茶的钱都掏不起。

此刻见茗若衣着寒酸独自买菜,顿时来了兴致。

“几日不见,茗若姑娘怎么沦落到自己买菜了?”钱二宝故意贴近,身上的汗臭味混着酒气扑面而来,“往日在

楼里,可都是丫鬟婆子伺候着吧?”

茗若握紧竹篮,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让开。”

“哎呦,脾气还是这么大!”

钱二宝夸张地后退一步,惹得周围人哄笑,“当年点你一晚要二十两银子,如今我要是掏出十文钱,能不能摸……”

“住口!”茗若气得浑身发抖,声音拔高。她在青楼受尽屈辱,好容易重获自由,怎能再受这般侮辱?

钱二宝却愈发得意,伸手就要去碰茗若的脸:“装什么清高?说到底还不是个……”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他的话。茗若的手掌高高扬起,钱二宝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五道红印。

整个菜市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了。

“你敢打我?”钱二宝捂着脸,三角眼几乎要喷出火来,“臭婊子,反了你了!”他撸起袖子,作势要动手。

茗若却不退反进,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冷得像冰:“我是被陈将军亲自下令释放的良民,你敢动我试试?我这就去将军府递状子,告你调戏良家妇女!”

她想起那日周德顺被唬住的样子,心中默默祈祷这招能再次奏效。

钱二宝的动作僵住了。陈将军的威名在城中无人不知,平叛的铁血手段更是让人胆寒。

他咽了咽口水,色厉内荏地说:“你……你少拿陈将军吓唬人!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不信?”茗若从袖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那是释放文书的一角,故意露出来,“我这就去叫谭明大人来评理!他可是陈将军的亲信,那日亲自审的我!”

她其实根本不知道谭明会不会帮忙,但此刻只能孤注一掷。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有人小声说:“听说陈将军最恨欺负弱女子的人。”

“就是,前阵子郑公子的人犯了事,都被砍了头……”

钱二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环顾四周,发现众人的目光都带着谴责,心中不禁发虚。

他狠狠瞪了茗若一眼,啐了一口:“算你狠!别以为有靠山就了不起,咱们走着瞧!”

说完,他灰溜溜地挤出人群,消失在菜市尽头。

茗若这才松了口气,双腿微微发软。周围的人纷纷围过来,有个卖豆腐的大娘递给她一块帕子:“姑娘,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茗若勉强笑了笑,道谢后匆匆离开。

回到家,茗若将菜篮重重放下,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

苏烟烟闻声赶来,看到她通红的眼眶,立刻明白了一切。

她将茗若搂进怀里,轻声安慰:“没事了,都过去了。”

“姐姐,我是不是太冲动了?”茗若哽咽着说,“万一他真不怕陈将军……”

“你做得对。”苏烟烟拍着她的背,“咱们虽然是弱女子,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

钱二宝捂着被打肿的脸,在街角的酒肆里灌下三大碗烈酒。

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混着未消的指印,灼烧般的疼痛反而激起了他心底的恶念。“臭婊子,敢打老子……”

他将酒碗重重砸在桌上,瓷片四溅,引得邻座的几个混混投来好奇的目光。

“二宝,咋回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你?”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凑过来,此人唤作刘三,平日里与钱二宝狼狈为奸。

钱二宝抹了把嘴,咬牙切齿道:“还不是红颜楼那个茗若!往日在楼里高高在上,如今落了难,还敢摆架子!”

他眯起三角眼,想起茗若搬出陈将军时的模样,越想越觉得憋屈,“她说自己是陈将军放出来的良民,我看八成是唬人的!”

刘三摩挲着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女人确实有点手段。不过二宝,你打听清楚了?万一她真有靠山……”

“哼,我这就去打听!”

钱二宝一把推开酒碗,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不把她治得服服帖帖,我钱二宝名字倒着写!”

暮色初临时,钱二宝晃到了茗若所住的巷子。

他故意整了整衣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敲开了隔壁张屠户家的门。

开门的是张屠户的婆娘李氏,一见是钱二宝,脸色瞬间拉了下来:“是你?什么事?”

钱二宝堆起笑脸,却难掩眼中的猥琐:“嫂子,跟您打听个人。住在您隔壁那两个女人,啥来历啊?”

李氏“呸”了一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还能是啥好东西?听说是从青楼出来的!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跟这种人做邻居,真是晦气!好好的地方,都被她们弄脏了名声!”

她叉着腰,越说越气,“尤其是那个脸上有疤的,长得跟鬼似的,大晚上看着都瘆人!”

钱二宝眼睛一亮,心中的疑虑顿时消散。他就说,一个青楼女子,怎么可能真攀上陈将军?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嫂子,您可看清楚了?那茗若当真没什么靠山?”

李氏

翻了个白眼:“能有什么靠山?要真有,还能住这破院子?天天就见她们俩自己种菜、卖绣品,寒酸得很!”

她压低声音,一脸嫌弃,“我劝你啊,离她们远点,别沾了晦气!”

钱二宝心中狂喜,嘴上却假意应和:“多谢嫂子提醒!我就是随便问问,这就走,这就走!”

转身离开时,他脚步轻快,嘴角勾起一抹阴笑。

回到与刘三租住的破屋,钱二宝迫不及待地将消息分享给兄弟。

“刘三,那茗若就是个没靠山的贱女人!她和一个丑八怪住在一起,靠卖绣品过日子!”

他拍着桌子,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咱们今晚就动手,把她睡了!再把她关起来,到时候她还不得乖乖跟咱们?靠着她这张脸蛋,咱们能赚不少钱!”

刘三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万一……”

“怕什么!”钱二宝打断他的话,“就她们两个弱女子,能把咱们怎么样?再说了,就算闹起来,她们这种身份的人,官府会信她们的话?”

他凑近刘三,压低声音,“事成之后,她就是咱们的摇钱树,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还不是美滋滋?”

刘三被说动了,咽了咽口水,点头道:“行!听你的!不过咱们得小心点,别被人发现了。”

钱二宝蹲在墙角,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准备的药粉。

刘三在一旁紧张地搓着手,不时望向巷口,生怕被人发现。“二宝,这玩意儿真管用?”

他压低声音,喉结不安地上下滚动。

“老子在窑子混了这么多年,还能骗你?”

钱二宝将粉末装进竹筒,又掏出浸透药水的帕子,“待会儿咱们从后墙翻进去,先把这帕子捂在她们脸上,等晕了再动手。”

他咧嘴一笑,露出泛黄的牙齿,三角眼里闪烁着淫邪的光。

子时三刻,万籁俱寂。

钱二宝和刘三如鬼魅般翻过墙头。

院子里的老槐树在夜风中沙沙作响,树影摇晃间,他们摸到了正屋窗前。

钱二宝小心翼翼地捅破窗纸,将竹筒对准屋内轻轻一吹。细密的粉末随风飘入,屋内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

片刻后,屋内没了动静。钱二宝推开门,借着月光看见床上躺着两个人影。

他率先扑向左侧的床铺,却在掀开被子的瞬间倒吸一口冷气——苏烟烟的脸因疤痕扭曲变形,月光下显得格外可怖。

“我的娘!”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桌上的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