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供神香炉，日记本

去往遗迹的路上，老张恢复沉默寡言的常态，在前方带着路。常安在后边跟着，思考刚才老张的话。

晶核，修行，修行秘法，遗迹，前文明，遗物……

其中有些信息是常安曾经有所耳闻的，有些信息是他闻所未闻的。

遗物，类似生物武装的东西，乃至于比生物武装还要强大。在暗面这个禁科技的世界，什么样的文明能留下强大的遗物呢？

若他们无比强大，又为何会变成前文明，乃至于在暗面找不到哪怕一个前文明遗民？还是说已经找到了，但是联邦隐瞒了这个消息？

什么东西摧毁了这个前文明？是强大的异生物吗？

尽管很多话张文三没有说清，管中窥豹，常安依旧可以推测出许多信息。

「暗面还真是个埋藏无数秘密的地方啊。」

常安在心中感叹。

他的工作和暗面高度相关，也有着靠谱的情报来源，即便如此，刚刚的谈话还是刷新了他对暗面的认识。

而告诉他这些消息的，不是什么身居高位的大人物，只是一个普通的闪蓝暗部员工，可见这些信息在暗面就算不是人尽皆知，也有大部分人是知道的。

至于这一切究竟会酝酿出怎样的影响，常安不想过多思考。

下到更深一层之前，常安先去和岩蛇对撞的地方，把【行善】给捡了回来。尽管在对撞时它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卷刃，但性能上依旧超过另一把直刀。

至于卷刃，有合适的时机用余烬重铸一下就好。

在蜿蜒曲折，四通八达的地下世界，常安跟着老张摸黑走了约莫十分钟。

寂静，黑暗，耳边萦绕的只有细微的呼吸声，和时近时远的流水声。很难相信有人能在这种环境下清晰地记得每个路口。

然而老张就是能记得。

黯淡的灯光亮起。

老张没有第一时间去遗迹里边，而是从包里拿出两个捕兽夹，原地安好。

老张指了指捕兽夹，凑到常安耳边。

“遗迹就在前方。灯光不宜更亮，我一个人把灯藏在大衣里贴墙悄悄地行动，把这里明显属于前文明遗迹的部分快速探一下，这边有三个路口需要盯梢，分别是那儿，那儿，还有那儿，你帮我盯住。另外，一旦有异生物的动静我们马上往回跑，捕兽夹或许能为我们拖延些时间。”

常安点点头。

借着灯光，常安看清这所谓的遗迹有些类似前世的中式建筑，有着瓦楞，飞檐之类的结构，皆为石质，但遗迹顶部直接连接到洞穴顶部，显然这些飞檐只起到一个装饰的作用。

在闪蓝星，这样的建筑只在一些极其闭塞的古村落才可能看到，联邦统治下，世界各地到处都是钢筋水泥，大城市的建筑风格则更具科技感，少有仿古建筑。

不过地球和闪蓝星本就有许多相似之处，语言文字文化都有所互通，常安早已习惯，所以也没感到奇怪。

过了大概20分钟，老张就回来了。也难怪他之前觉得找到遗物的概率很小，这片遗迹是真的很小，寥寥两三座破败的石头小屋。

简单一个眼神，常安就明白，一无所获。

老张收起捕兽夹，两人轻手轻脚地原路返回。

待回到巨石旁边，老张放下背包，拉开拉链，露出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香炉。

“几百年的时间，大部分东西早就烂完了。就算是当时有用的物件，到现在也基本废了。唯一没烂的是这个香炉。这东西也算广义上的遗物，前文明遗留下来的东西嘛，我查看了下没什么用，但还是拿回来了。”

常安触碰了一会香炉。

【供神香炉】

【类型：香炉】

【常态强度估算：93.2】

【标记：南岳方兴隆一片北岳方武力胜天府岳凡王泽被苍生恩满天下】

【标记人：匿名】

“南岳方兴隆一片，北岳方武力胜天……府岳凡王泽，被苍生恩满……不对，应该是府岳凡王，泽被苍生，恩满天下。”

常安轻轻读出标记的内容。

“嗯，应该是古人做的量觉标记。这东西对你应该没用，对出去也没帮助。不过好歹是前文明的东西，如果能出去的话，我打算上交，或许有点研究价值。可以吧？”

常安想了想，点点头。

香炉其实对他来说是有用的，过了数百年依旧有93.2的常态强度，显然香炉的用料非常好，甚至超越绝大多数现代材料，或许常安能用余烬将其改造一下利用上。

但如今还没到弹尽粮绝的地步，倒也没必要急于破坏股东。

条件有限，两人在沉默中吃完了在地下的第一顿饭，是一些厚实的米饼。口感很硬，不过很香。

为了节省食物，两人都大概吃了个半饱。

常安有伤，又缺乏探索野外洞窟的经验，因此老张让他留下休息，由他独自去地下寻找其他出口。常安本来提议他运动量不大，少吃点留给老张，但老张摆摆手就潇洒离去了。

闲来无事，在确定老张已经远离之后，常安稍微引渡了一点点余烬，将【行善】卷刃的部分修好了。爆发出的光亮在黑暗环境下尤为明显，让常安担心了好一会，随时准靠着上层洞穴到下层洞穴的狭窄通道躲避岩蛇，好在岩蛇并没有被引来。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引渡余烬，常安发现依旧有许多余烬明明能够被他引渡，却在最后关头拒绝离开余烬空间。

一次可能是意外，两次也难以总结规律，但三次都是如此，定然有所猫腻。然而常安也猜不到为啥。

趁着没人，常安还拿出【璀璨悲泣】。然而它又变回了普通的日记本，任凭常安怎么想悲伤的故事也没有用。最后无奈，他也只能写点日记，记录下这段倒霉的地底之行，以及老张这个人。

至于光源嘛，他将战斗的地方，还没有失效的灯心粉捡了回来，扯下衣服下摆，扎成了布包作为灯。

灯心粉聚集时，内部的粉末会提供能量到外部，供其持续发光。散落的灯心粉和空气接触面积大，即使在47区，也会很快失去效能。只有将灯心粉聚集起来，才能长久发光。

写了足足两页多的日记，老张还没回来，常安也就躺下休息了。

看着巨石缝隙间透露出的微光，外边估计已经过了中午了。常安有些焦虑，黄导应该在等他，但【璀璨悲泣】失效，他也有点拿不准能不能出去了。

之前要被岩蛇杀死时，【璀璨悲泣】进入了苏醒状态。难道说，一定要到生死攸关的关头，它才会苏醒吗？

拿起日记本，集中精神。

【璀璨悲泣】

【阶位：七阶-浅眠（可被特殊方式唤醒）】

【唤醒条件：情绪共鸣】

【苏醒：失去、获得】

“情绪共鸣，失去，获得。”

如果只是刻意的悲伤不能够达到情绪共鸣的标准的话，怎么样的悲伤才能算达标呢？

这样悲惨地困死在地下算吗？

遗留在客栈的钱被客栈老板独吞了算吗？

老张被异生物杀死了算吗？

悲伤做不得假，哪怕带有一丝功利，也会变成彻底的虚伪。

若他现在想到老张死了他会悲伤，这份悲伤即便真正发生了也不够纯粹。即使老张真的惨死在他眼前，他也很难如何悲伤，顶多是觉得自己乌鸦嘴而感到愧疚。

常安忽然意识到，悲伤与纯真是一样的，都是消耗品。

如果常安是个单纯的孩子，或许只是在这逼仄狭隘的洞穴里，想到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他就能悲伤得死去活来。

如果常安是个清澈的学生，或许听一些伤心的故事，他就能深深共情，哭得不能自已。

如果常安是个伤春悲秋的少女，或许看到一朵残花，一树枯叶，就会悲从心起。

可常安经历过太多，很多在常人看来伤心的事，他根本没法发自内心地悲伤。

一个人一生中能够真正悲痛欲绝的时刻是有限的，而那些时刻，也往往伴随着失去。

这就是【失去，获得】吗？

常安怔怔盯着日记本。

对他来说，现在唯一能刺激他悲伤的事情只有一种。

“常安啊常安，其实你明白的，怎么样让自己伤心。只要想那些事情就可以啦。”

常安面无表情。

手上的日记本恍惚间似乎开始变厚……

“但是我拒绝。”

回过神来，日记本还是那副朴素的模样。

有些事情，思考即是亵渎。

若常安利用记忆中的片段刻意去悲伤，这份悲伤也就被玷污。

那是常安最后的净土了，他绝不容许！

神色复杂地看向日记本。

“或许你在别人手中会更有用。”

“如果你非要我拿出她的记忆来和你共情。”

“那你还是老老实实当日记本吧。”